第174章 全民失蹤
公儀音心裡一「咯噔」,朝門口看去,果然瞧見竇文海眼中閃過一抹深意,直直朝自己看來。
他走到公儀音和秦默面前,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兩人。
公儀音微有些緊張,眼下情況未明,她不知道貿然道出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不是好事。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眼角餘光瞟到秦默面上淡然如水的神情,莫名就安定下來。
既然有秦默在,他自會權衡說與不說哪個對他們更有利,因而淡淡舒一口氣,面上很快鎮定下來,抬了頭朝竇文海盈盈淺笑著。
她這般不慌不忙,倒讓竇文海心裡打起鼓來。
昨兒他就對這女子的身份有所懷疑了,畢竟,秦默來冀州辦案,居然帶了名女子,怎麼看怎麼有些詭異。而且瞧著秦默和其他人對這女子的態度,似乎她的身份還不一般。
莫不是……她是京中哪家世家女郎?
想到這個可能性,竇文海微微眯了眼眸,眸光中閃爍著略顯懷疑的神色打量著公儀音。
忽然,他腦中浮起一個大膽卻合情合理的想法,面上不由呈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公儀音的目光愈發吃驚起來。
莫非……莫非此人是秦九郎的夫人?
可就算是這樣,也仍有想不通的地方。第一,他經常關注建鄴的動靜,並未聽說秦九郎娶了妻。第二,就算是秦九郎娶了妻他不知道,可秦默來冀州辦案帶自己的婦人來做什麼?
看著竇文海面上的神色來來回回變幻了幾遍,秦默才覷著他清冷道,「沒想到竇縣令還有偷聽他人說話的習慣。」
竇文海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剛剛之事,忙解釋道,「秦寺卿誤會了,下官方才過來,恰好在門外聽到這位女郎在門外說什麼對身份起了疑,正好下官的確心有疑惑,就索性接過了話頭。」
公儀音眉眼中閃過一抹清冷的警惕之色。
從大廳門口到他們坐的席位分明還有段距離,自己方才說話的聲音也並不大,竇文海卻能聽出得聽到她最後半句話,足以說明他也有武功,因而聽力才能強於普通人。
秦默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想套套竇文海的話,看他方才究竟聽到多少罷了。
「京中重華帝姬你可曾聽聞?」頓了頓,秦默冷淡疏離的開了口。
公儀音的眼睫跳了跳,雖然不知秦默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面上一直維持著淺淡的笑容,不讓竇文海看出半分端倪出來。
竇文海遲疑著點點頭,眼中的驚訝之情更甚。
莫非……眼前這位容貌氣韻都屬上乘的女郎居然是主上捧在手心裡的重華帝姬?她來冀州做什麼?
秦默卻接著道,「這位便是重華帝姬府上的門客宮無憂,無憂嗅覺敏於常人,在建鄴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捲入一樁案子之中,幫了我很大的忙。此次來冀州,我想著帶上無憂定然有用,便找重華帝姬將其借過來了。」
時下女子的地位較前朝有所提高,有些才華橫溢的女子做門客的事也不是沒有,更何況帝姬府門客的身份,那可是比一般平民女郎的身份要來得高。
但竇文海聽完秦默的解釋,有些將信將疑。實在是他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氣質太過出眾,與其說她是帝姬府的門客,不如說她是重華帝姬本人更容易讓他相信。
只是……重華帝姬貴為帝姬,想來也沒有必要跑到冀州來吃苦,更何況她是主上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想想主上也不可能放她離開建鄴。
這麼一想,眼中的疑色逐漸退去,沖公儀音笑笑行了個禮道,「原來是帝姬府門客,失敬失敬。」
公儀音勾了勾唇,儀態萬方地回了個禮。
見竇文海信了,秦默便不再繼續此話題,看向他道,「竇縣令不知準備得怎麼樣了?現在是否可以出發了?」
「可以可以。寺卿請吧。」說著,站起身來拱手想讓。
秦默微微點頭,同公儀音和荊彥一道出了門。
縣衙的捕快們已經在門外候著了,打頭的依舊是徐陽。見一行人出來,徐陽忙迎上來朝眾人見了禮,面上堆起大大的笑容。
竇文海朝徐陽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請秦默幾人上了縣衙的牛車。
待幾人坐穩,牛車和捕快隊伍朝明隱村駛去。
竇文海和秦默、公儀音及荊彥坐在同一輛車中。一開始,車內有些沉默,無人說話。秦默神情淡漠,眸光微闔。公儀音安安靜靜坐在席上,低垂著頭,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連素來話多的荊彥此時也因為竇文海的緣故噤了聲。
車內一時只聞車軲轆滾動的聲音和車外捕快行走的腳步聲。
行了一段時間,竇文海似乎覺得氣氛有些尷尬,笑著挑起話題看向荊彥道,「不知這位使君如何稱呼?」
荊彥謙遜一笑,「鄙人延尉寺司直荊彥。」
「原來是荊司直,失敬,失敬。」竇文海忙拱手行禮。
荊彥笑笑,也不卑不亢回了禮。
「竇縣令,關於天心教你了解多少?」秦默忽然睜了半闔的眼眸,直直朝竇文海看來,墨色的深瞳彷彿兩個深深的漩渦,讓竇文海的深思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很快反應過來,微垂了頭避開秦默直直審視的目光,定了定神道,「下官慚愧,關於天心教下官了解得並不算多,只知道是近來崛起的一個邪教組織,大本營似乎就在冀州境內。」
「冀州刺史鍾志柏上書主上關於冀州百姓無辜失蹤的事你應該也知道吧?」秦默接著問道。
竇文海點點頭,很快面上浮現出自責的神情,「下官一直以為這種事只發生在了博陵郡,沒想到……沒想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下官實在是愧對百姓。」
秦默沒有接他的話,頓了頓方冷冷清清道,「明隱村的情況,你同我們說說。」
竇文海應一聲,斟酌著介紹了起來,「明隱村位於中丘縣郊外,人口算不得多,大概有二十來戶人家六七十號人,村子附近的田地肥沃,明隱村祖祖輩輩都是靠種田為生。另外,村子後面有連綿起伏的群山,偶爾村民們也會上山打些野味或者采些藥材進城來賣,因此日子過得也算安康富足。」
聽到這裡,秦默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色澤。日光照在他的面容之上,讓他的容顏在陽光下發出一種帶著透明光感的瑩白色,愈發襯得得他眉目如畫起來。
竇文海不經意一瞟,卻有些看呆了去。直到秦默嫌惡地看來他才慌忙挪開目光,心中卻是「噗通噗通」直跳個不停。
「明隱村後面的群山是什麼情況?」
竇文海有些心緒不寧,微微深吸口氣才定了神,想了想道,「明隱村後面的群山綿延數千里,若細算起來,有些已經伸展到博陵郡境內去了。山上樹林密布,地形複雜,村民一般也之感在山林邊緣活動。至於密林深處,少有人進去過。」
秦默舒展的眉頭微微蹙了蹙,眼中波光閃動,直直看向竇文海道,「官府也未曾派人進去勘探過?」
竇文海此時腦中思緒頗有些混亂,下意識道,「前幾年曾經派人進去過,但派進去的人卻再也沒有出來過。一來二去,上頭便叫我們停了下來。」
秦默「嗯」了一聲,再不出聲,車廂內一時又安靜了下來。
公儀音此時正仔細思考著方才秦默的問話,總覺得他這話中有些什麼深意才是,也不知道竇文海有沒有把實情都說出來。想到這裡,微微抬了眼朝竇文海望去。
卻見竇文海低垂著頭,目光卻是怔怔地看向秦默處,眼中神色波動起伏,晦暗不明。
公儀音不由皺了皺眉頭,剛要細看,竇文海卻似乎感受到了公儀音的注視,別開目光,再也不曾抬起。
日頭漸中的時候,一行人終於到了明隱村。
幾人下了車,公儀音用手遮住熱烈的陽光,微眯了眼眸朝前看去。
不知為何,心裡那種隱隱的不安感又升了起來。她瞪大眼睛打量著四周,村子里依舊是空無一人的道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顯出些破敗的蕭條來。
明明是一日當中日頭最烈的時候,公儀音卻覺得周身起了些寒氣,不由自主朝秦默靠了靠。
秦默顯然也察覺到了村子里不尋常的氣氛,眉頭緊皺,抬步朝前走去。
拐過前面那個轉角,眼看著就要到村民們聚集居住的那幾個大院了,公儀音卻倏地停下了腳步,心中一陣翻江倒海,幾欲嘔吐出來。
「無憂,怎麼了?」荊彥正走在公儀音身後,突然見她了停了下來,忙關切地問道。
「血腥味。」公儀音捂住口鼻,眼中浮上一層水汽。空氣中隱約漂浮著淡淡的血腥味,只是氣味較淡,普通人沒有聞出來罷了。
秦默神色驀然一凜,腳步未停,疾步跨過了拐角處,目光落在前頭幾間並排而立的大院上游移片刻,很快定格在正中那一間昨日他們扣門的院子上。
出人意料的是,院門並未關緊,虛掩著露出一條縫隙,院子裡頭也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身後眾人跟上,看到這情形,紛紛變了臉色。
關於明隱村的情況,昨日竇文海已經聽徐陽提過了,知道村子里還留有一二十名婦孺,如今見四下這麼寂靜,不由也皺起了眉頭看徐陽一眼。
徐陽會意,帶著一隊捕快偷偷走到了院門前。等了一刻,伸手將院門推開。
破舊的院門發出「吱呀」一聲的聲響,徐陽手中緊緊握住腰上的大刀,飛快地帶隊閃身進了院子,很快,他焦急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了出來。
「秦寺卿,縣令,你們快進來看!」
秦默腳下一動,率先進了院子。公儀音和荊彥他們也趕忙跟了上去。
一踏進院中,公儀音便覺得那股血腥之氣又濃了不少,朝前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只見院子里的空地上各種東西凌亂著散落在地,角落處赫然躺著兩個滿身傷痕的人。
而其他人全都不見了蹤影!
公儀音來不及思考村民們都去了哪裡,目光緊緊定在那兩個受傷之人的身上,總覺得他們的身形有些熟悉。再定睛一瞧,那兩個受傷之人竟然是秦默留下來照應村民的阿柳和阿軫。
她不由駭了一跳,趕忙跑上前,抬起阿柳的手腕替他診了診脈,幸好,還有微弱的呼吸。她又拿起阿軫的手腕也聽了聽,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將兩人的手腕放了下來。
「怎麼樣?」秦默已經走到了她身旁,語聲沉沉,面沉如墨。
「傷勢很重,得儘快診治才行。」公儀音四下看了看,朝荊彥吩咐道,「荊兄,煩請去房中找些乾淨的布料過來,我先替阿柳和阿軫包紮一下,以免失血過多。」
荊彥點點頭,焦急地快步朝房中走去。
公儀音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然後倒出兩顆藥丸給阿柳和阿軫分別服下。這藥丸正是她上次從百里行和綾姬那個山谷中拿出來的。因為有了上次墜崖的經歷,公儀音出門在外一直都會隨身攜帶止血的藥丸和藥粉各一瓶,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今日正好用上了。
荊彥很快找了件乾淨的衣服出來了,用力撕成布條遞給公儀音。
公儀音將止血藥粉拿出,在兩人的各個傷口處都撒了些,然後拿起布條給他們包紮起來。
見公儀音和荊彥再替阿柳和阿軫醫治,秦默雖然心中焦急萬分,但知道自己此時在旁邊幫不上什麼忙,便走到院中打量起四下的情形來。
秦默有一個特點,越是焦急憤怒的時候思緒卻越清晰。譬如現在,明明心中怒火中燒,腦子裡卻冷靜得可怕,面上情緒更是沒有絲毫的波動。
他眸光清冷四下打量著,眼睫微微顫動,不肯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院子里十分凌亂,煮飯的器皿都被掀翻在地,到處都是一片狼藉,顯然這裡曾經有過一番激烈的打鬥。他走到院子中間的火堆旁蹲下身來,伸出手指撥弄了一下火堆中的木柴,又看了看一旁被打翻在地的鐵鍋。
鐵鍋中已經被刷得乾乾淨淨了,說明這裡的婦孺是在用過晚飯之後離開這裡的。而火堆中的木柴才燒了一點點,昨天秦默從芸娘處了解到,每晚夜幕降臨的時候,她們就會在院中生一堆柴火,好給自己一些安全感。既然如今木柴沒燒多少,那便說明,她們不見的時辰正是在晚飯過後,夜幕降臨之前,也就是酉時與申時交替的這段時間段。
竇文海面露不解之色走到秦默身邊,疑惑地問道,「寺卿,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默還沒來得及回答,那邊公儀音已經走了過來。
「怎麼樣?」他顧不上竇文海,轉身看向公儀音面露急色。
公儀音長長吐盡心中濁氣,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道,「吃了藥丸,傷情暫時穩定下來了,但需要儘快回中丘城中醫治。」
「好,我進屋再看看,然後立馬回城!」
秦默說罷,抬步朝屋子裡走去。
「寺卿……」竇文海忙追上去,一臉虛心不解的模樣。
秦默停下不字看回他,「很明顯,有人在酉時和申時之間將剩下的村民也一併擄走了,還打傷了我留下來看護的侍衛。」秦默語氣沉沉,眸中露出一抹森涼的狠厲之色。
「什麼?!」竇文海面露吃驚之色,「難道……難道是天心教之人?」
秦默的語氣更沉更冷了,定定地看著竇文海,一字一頓道,「昨日我前腳剛離開明隱村,後腳天心教的人就來將剩下的村民給擄走了。要麼,就是天心教在這村子里安插了眼線。要麼……」他默了一默,眼中的寒芒倏地射向竇文海,「就是我們這些人當中出了姦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