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捉姦在榻
琴聲如水,悠悠揚揚飄來。;
公儀楚畢竟長於皇室,雖然自己於琴棋書畫不甚精通,但音樂上的造詣還是有的。此時聽得隔壁傳來的琴聲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便知這彈琴之人技藝極高。
她方才聽得窈娘說隔壁便是清婉的房間,這麼說來,這彈琴之人便是清婉了。倒是有幾分才藝,難怪把謝廷笍迷得神魂顛倒的。
謝廷笍乃典型的士族子弟,好詩書禮樂,最喜風雅。公儀楚因自小皇后溺愛,所以在這些方面與謝廷笍的共同興趣並不多。這會聽得清婉彈得這般好,既自慚形穢,又怒火中燒,眼底的怒氣已經快要噴涌而出了。
彈了一會,琴聲漸歇,隔壁又隱隱傳來了人聲,似乎有兩人再交談。
公儀楚皺了眉頭,起身走到牆邊,竟然將耳朵貼在了牆上努力辨認著隔壁的談話內容。
紫檀和沉香微驚,愈發低了頭,大氣不敢出。
公儀楚聽了一會,卻聽得並不清楚,偶爾一兩個字飄入耳中,也是模模糊糊不成句子。越是聽不清,她就越想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她的眼神在房中四下搜索著,希望能想出一個法子來。
這時,她的目光落在長几上的杯子上,不由眼神微亮。
她依稀記得曾聽人說過,將杯子反扣在牆壁上就能聽清楚隔壁的聲音,她並沒有親自試驗過,但這種情況下,顯然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她看向紫檀,「把那個空杯子給我拿過來。」
紫檀不知她意欲何為,但也不敢多問,趕忙拿起杯子給公儀楚遞了過去。公儀楚接過,將杯子反扣在牆上,果然聽到牆那邊傳來的聲音清晰了許多,緊皺的眉頭不由鬆了松。
可是,待聽清楚隔壁在說什麼時,臉色登時陰沉了下來。
「三郎日日來明月夜,不怕昭陽帝姬吃醋么?」傳入公儀楚耳中的是女子嬌媚的聲音,甜膩入骨,讓人聽得渾身一酥。
看來,這便是「艷名遠揚」的清婉了。
公儀楚眉頭皺成了一個死結,心中又是氣憤又是緊張,不知道謝廷笍接下來會怎麼回答。
「吃醋?」隔壁響起了一聲譏笑,「她有什麼資格吃醋?!」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聽著他話中顯而易見的譏誚和輕視之意,公儀楚覺得肺都快氣得炸裂開來。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居然說她沒有資格?!對於一向要強好面子的公儀楚來說,這句話,比打了他一巴掌還要難受。
公儀楚這人的性格有些偏激。她雖然不喜歡謝廷笍,但謝廷笍既然成了她的駙馬,在她的意識里,謝廷笍就已經是自己的所有物了,怎能容他人覬覦和染指?
而清婉顯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見謝廷笍這麼說,嘴裡輕笑一聲,聲音愈發酥媚入骨起來,「三郎這麼說,就不怕昭陽帝姬知道了生氣?」
謝廷笍冷哼一聲,「生氣?她連吃醋都沒資格?哪還有資格生氣?!全建鄴誰不知道她以前那點破事?她不想著收斂一些,成日在家興風作浪,弄得好好的一個家雞飛狗跳的,我壓根就不想歸家!」
謝廷笍似乎越說越生氣,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不過是沒人要的破鞋,還要硬塞給我。也不照照鏡子好生反省反省,成日里作妖,實在是讓人生氣!」
那廂清婉忙替謝廷笍順著氣,又輕柔地勸哄著。待謝廷笍微微氣消了,狀似擔憂道,「可是三郎,她好歹是帝姬,您這樣下去,會不會引得帝姬不滿在主上面前告您一狀?」
謝廷笍冷笑連連,「告狀?!好啊,她去告啊!我也正好在主上面前將她的驕橫刁蠻的面目抖落出來。我倒要看看,主上到底會為誰主持公道!你以為,主上有多疼她?不過是個前朝的落魄帝姬,是不是主上的種還不一定呢。主上若是當真寵愛她,怎麼會讓她下嫁謝府?!你看看,古往今來有哪個帝姬是這般狼狽的?還不是因為沒人要?!」
這些日子公儀楚為了給謝家和謝廷笍一個下馬威,很多事情都做得過分了些,謝廷笍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若不是他父親和謝氏宗主相勸,讓他為族人考慮些,不要同公儀楚起正面衝突,他早就爆發了出來。此時正好找到了這麼個發泄口,自然是不吐不快了。
他怎麼能想到,本該在謝府的公儀楚此時卻出現在了隔壁,還將他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公儀楚貼在牆上,聽著謝廷笍的話如尖刀一般一下下插進她的心裡,只覺心中疼得厲害,五臟六腑彷彿被人狠狠打了無數拳,連呼吸都變得慘白起來。
她沒有想到,謝廷笍居然這般看她,居然這麼很她。
心中所有的委屈,不安,憤怒,所有的情緒也在一刻爆發了出來,臉色變得慘白如紙,身子無力地倚著牆壁劃了下來,手中的杯子也「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看著公儀楚突然慘白的臉色,紫檀和沉香嚇了一跳,不明白公儀楚方才到底聽到了什麼。兩人慌忙上前,將公儀楚癱軟的身子浮起,焦急道,「殿下,您怎麼了?可要婢子去請大夫」
公儀楚無力地倚在兩人身上,眼前的情形漸漸模糊,眼神失焦,紫檀和沉香的聲音彷彿也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腦中一片空白,只余方才謝廷笍的聲音,一遍遍在腦海中迴響。
「不過是個沒人要的破鞋……」
「是不是主上的種還不一定呢……」
「還不是因為沒人要……」
她的心,被這樣尖利而刻薄的言語捅得血淋淋,碎成無數的裂片,再也拼湊不起來。
紫檀和沉香見公儀楚只獃獃地望著虛無的前方不說話,心中都焦急萬分,生怕公儀楚出了什麼事。
兩人對視一眼,將公儀楚攙扶起來,又將她扶到坐榻上做好。
「殿下,婢子這就給您去請大夫!」紫檀見情形不對,朝公儀楚說了一聲,轉身欲走。
「站住!」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喝,紫檀身子一抖,驚慌失措地朝後望去。
卻見公儀楚赤紅著眼睛盯著她,眼中是睚眥欲裂的神色,幽深的瞳孔中彷彿有無盡的怨念和猙獰,看得人一激靈。
紫檀慌忙低了頭,結結巴巴道,「殿下……殿下有何吩咐?」
公儀楚卻不再出聲,而是突然站了起來,拿起桌上另一個空杯子,快步又走到了牆邊,神情似有幾分魔怔。
紫檀和沉香不敢再多說,只得閉了嘴,緊張地盯著公儀楚。
公儀楚此時臉色已經黑沉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瞳孔中憤怒的火焰似乎熄滅了些,然後眼底的那一抹陰鷙看得人心裡發麻。
她依舊像方才那樣,將杯子倒扣在牆壁上,然後耳朵附在杯底凝神聽了起來。
這一次,她神情先是一僵,繼而眼底的怒火開始蹭蹭往上冒,臉上神情變得扭曲起來,整個人身子氣得不住地顫抖。
隔壁傳來的那一聲嬌媚的呻吟聲,分明是……分明是……
雖然心底已有隱隱猜想,但此時聽得自己的夫君與別的女子在一起翻雲覆雨,還是覺得剎那間跌入森冷的寒潭,心底陣陣寒氣升起。
謝廷笍,你好,你很好!
紫檀和沉香面面相覷,猶豫著該不該開口。
正在猶豫之際,卻見公儀楚將杯子「啪」的往長几上一放,然後瘋了一般朝門口跑去,跑到門口,一把將房門拉開沖了出去。
紫檀和沉香徹底懵了。
很快,兩人反應過來,慌慌張張也跟著跑了出去。
她們慢了半拍,跑出房門時,見公儀楚已經跑到了隔壁門前,絲毫不做停頓,腳步朝後退了幾步,然後猛地朝前一撞!
雖然公儀楚是個女子,但她心中含著無限的怨氣和怒火,從裡頭拴住的門竟然生生被她撞了開來,門閂歪歪斜斜倒在一旁,門扉大開,露出雅緻而飄逸的房中布置,以及……最里帳幔飄舞的床榻來。
公儀楚大步跨入房中,裹著冰霜的眼神利劍一般刷地朝床榻上射去。
紫檀和沉香也慌慌張張跟著跑了進來,順著公儀楚的目光朝里望去。
這一看,卻是徹底地驚在原地。
只見床榻之上有兩人交纏而卧,赤身**。輕薄的帳幔起舞間能瞧見女子的玲瓏身段,以及身上若隱若現的紅梅,見有人突然闖入,女子驚叫一聲,扯過一旁的被褥護住了胸前的風光。
而她旁邊的男子,卻是面熟得緊。
紫檀和沉香定睛一看,眼睛漸漸瞪圓,而一顆心卻是漸漸往下沉。
因為那榻上赤身**的郎君,不是別人,正是她們帝姬的駙馬,謝家三郎謝廷笍。
意識到這個事實,紫檀和沉香眼前一黑。
今日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果然,這個想法剛起,就看見愣在門口的公儀楚似突然驚醒了一般,疾風一般朝床榻奔去,在榻前立定,然後一把掀開帳幔,手一揚,只聽得一聲脆響,清婉的面上已出現了一個鮮紅的五指印。
女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又是羞憤又是疼痛,眼中有淚花浮現。
清婉是聰明人,很快想明白眼前這個怒氣沖沖的女子是何身份了,不過,她能混到明月夜花魁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眼中迅速浮上一層水汽,可憐巴巴地抬頭望謝廷笍一眼,身子一瑟,害怕而驚恐地朝後退去。
見清婉居然還敢朝謝廷笍求助,公儀楚氣不打一處來,手一揚,一巴掌又朝清婉揮了過去。
這一次,她沒能如願以償,因為,她的手腕突然被人從旁緊緊攥住!
公儀楚猛地一扭頭,通紅含煞的目光落在謝廷笍的臉上。
出手的,果然是謝廷笍。
只見他皺著眉頭,滿臉不郁地瞪著公儀楚,聲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不快而質問,「你做什麼?!」
「我做什麼?!」公儀楚不敢相信謝廷笍第一句話居然是對著她興師問罪,腦中僅存的一絲理智頃刻間蕩然無存,眼中只剩無邊無盡的怒火。
「謝廷笍,你不是人!」她怒吼一聲,另一隻沒被禁錮地手想也不想又朝謝廷笍揮去。
謝廷笍有武在身,哪裡這麼容易讓公儀楚得手,手一動,便將公儀楚的兩隻手都抓住了。公儀楚被他緊緊攥住手腕動彈不得,手腕一陣生疼,心中恨極,偏生什麼都做不了。
她此時急紅了眼,哪裡肯這麼善罷甘休,竟然抬起一腳朝謝廷笍腹部踹去。
謝廷笍慌忙避過,鬆開了抓住公儀楚手腕的手。
公儀楚眼中一抹幽芒閃過,一把拔下頭上的銀簪,身子前傾,手臂一伸,竟是握住銀簪猛地朝清婉臉頰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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