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絕地反擊
五月二十六日下午五點,對周成斌的刑訊進行了六個多小時了,鐵刷的酷刑不見效果之後,換用了老虎凳,他的左腿腿骨被壓斷了,自始至終,周成斌一聲未出,更別說招供了。李士群端起茶品了一口,示意一旁協助的田成按照商量好的程序,開始第二部計劃。
走廊里,田成命人叫來了李立,眼前的李立讓他吃了一驚,只見他臉色灰白,精神萎靡,不到三天的功夫,似乎老了不止十歲。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一件嶄新的西服套在身上,卻如同穿著壽衣的死人,怎麼看怎麼彆扭,走起路也直打晃。特別是那雙眼睛里,沒有一點活人應有的光彩。「李立,這條命你也保住了,金條你也拿了,有件事還需要你效勞:周成斌就在裡面,你要用現身說法,協助李主任勸降他。如能成功,記你大功一件,如果不能……山木君今天可是還閑著那,別惹得他不痛快了,又想著怎麼在你身上下刀子……」看李立還是痴痴獃呆的沒有任何反應,田成提高了聲音,呵斥道:「聽到了沒有?!」
「聽……聽到了,田隊長。」
「聽到了還不快進去?打起精神來!瞧你這副熊樣。」
田成帶著李立向刑訊室走去,路上,兩個打手架著渾身是血的侯鑫李立所轄的第二行動小組組長。看到李立,侯鑫鄙夷而憤恨的狠唾了一口。李立似乎看見了,又似乎沒有看見,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任何反應。
李立走進刑訊室,看到李士群,鞠了一躬,李士群一揚下頜,示意他去勸降周成斌。李立懵懂不知所措的立在當地,田成上前不輕不重的推了他一把,看他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只得連著推了幾把,把他推到了綁在老虎凳上的周成斌面前。
眼前,一個上身赤裸的男人被綁在老虎凳上,身上全是一道道寬寬的血痕,縱橫交錯,舊的血痕血跡未乾,翻卷著肌肉的新血痕又壓在了上面……看著這個血肉模糊的男人,李立愣了十幾秒鐘,就在田成忍不住又要出言呵斥的時候,突然找回了意識:這個男人是他的恩師,是他的長官,更是他心目中神一樣崇拜著的偶像而這個被折磨的體無完膚的男人是他李立出賣的!
李立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向前爬了兩步,撲在周成斌身上,放聲慟哭:「站長,站長!我是李立,你怎麼了?你怎麼這樣了?站長,我對不起你……畜生……我是個畜生……站長,他們要剮了我……我沒有辦法,我沒臉,我再也沒臉見你了……站長,你說話啊,你罵我、打我、殺了我吧……站長,我沒臉見你啊……」
田成正要上前拖走良心發現突然爆發的李立,李士群示意他稍安勿躁,靜待其變。
一直沒有開口的周成斌艱難的睜開眼睛,看著李立,這個曾經的得力門生、左右手,他的目光里並沒有憤慨和鄙視,而是悲憫,說了兩句話:「有沒有臉見我,沒關係。只要你有臉去見你死在日本人手裡的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好。」
跪在地上的李立渾身一凜,心中大慟,撲在老虎凳上痛哭!邊哭邊用頭狠狠的撞擊著老虎凳,周成斌卻再也不說話了。李士群心中怒道:這個李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只好示意田成把李立帶下去。
76號的地下室漫長的走廊里警衛林立,瀰漫著死亡的氣息,似有無數個冤魂在此徘徊不去,夏日裡也讓人不寒而慄。走到一半,李立突然停住了腳,田成怒道:「還不快走?等著領賞哪?!你他媽是勸降還是搗亂?一會有你好看的!」
突然,李立一頭撞在了牆上!其力道之大,求死之決絕,田成和警衛居然都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鮮血和著腦漿濺在田成身上,他愣了一下,心知沒有任何希望,卻還是習慣性的俯身摸了摸李立的頸動脈:「這下李主任的一百兩黃金省了……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是何苦?你們幾個,把屍體拖下去。」
聽了田成的彙報,李士群默默的嘆息,心中五味雜陳,這聲嘆息不是因為李立之死,釣出周成斌,李立就淪為廢子了,即使還有點殘存的價值也有限得很。而是因為周成斌,這個人與自己可算是棋逢對手了。身陷絕地,區區兩三句話,卻能要了叛將的性命。可惜啊,這個人是自己的敵人……也幸虧這個人是自己的敵人,否則,在日本人面前、在76號誰主沉浮尚未可知。他命令暫停刑訊,來監聽室和小野平一郎商量。
聽李士群說了李立自戕的事,小野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李主任,看樣子這第二步是適得其反了。田隊長,你派人去把電椅安裝調試好。倪秘書,你讓郭軍醫給周成斌處理一下,讓他吃點飯,如果周成斌不肯吃就給他輸點葡萄糖,打針大劑量的強心劑,不僅僅是做到讓他不死,而是一定要讓他的神經也保持清醒。我們也休息一會,晚上九點開始第三步審訊。」
看完下午三點的電影,劉澤之回到76號已經過了六點,技術科的鑒定員毛駿一眼看見他就開始訴苦:「劉科長,你可回來了。」他看了看周圍,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聽說您看電影去了?您別急,這件事我沒敢讓山木組長和三浦秘書知道。」
「謝謝你啊,老毛,我其實也就是藉機出去躲躲。」
毛駿牢騷滿腹:「您算是躲出去,清閑了,我可慘了。山木君和三浦秘書吵了兩架了,我是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誰也得罪不起啊。山木組長要自己調查兇殺案,先是從警署借來了法醫要屍檢,三浦秘書就是不答應。郭大夫也不敢讓借來的法醫碰屍體,正鬧的不可開交,李主任派人叫走了郭軍醫,他可算也是逃出是非之地了。剛才,山木組長又問我要咱們的調查報告,您是知道的,報告壓根就沒寫完,寫了的那一點,什麼來往出入人員登記、現場勘測什麼的,也在老郭手裡,原來不是說好讓他把屍檢情況加上,然後交給三浦秘書匯總成文後,再交給李主任的嗎……」
劉澤之打斷了毛駿的話:「行了行了,別嗦了,你告訴山木讓他去找郭軍醫,不就行了嗎?」
「我說了,您想我能不說嗎?老郭忙著那,一直在刑訊室和李主任在一起,聽說小野將軍也在,山木敢去嗎?剛才倒是看見老郭和一大群人回醫務室了。」
劉澤之拍拍毛駿的肩膀:「受委屈了,快七點了,你回宿舍休息,剩下的事交給我。哎,對了,回宿舍之前你去找一趟山木龍三組長,告訴他我和郭軍醫都在醫務室,有事讓他來找我。」
毛駿但求脫身,並不多問,也不敢深問,長出口氣,點頭道:「好的,我這就去。您找到老郭,最好讓他把屍檢報告寫出來,如果沒時間,也讓他自己向山木組長面對面交代一聲。」
劉澤之向醫務室走去,路上,食堂的雜役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是一小盆白米粥、一盤什錦鹹菜、一小碗肉鬆。看見劉澤之打了個招呼:「劉科長。」
「這是病號飯吧?給誰送的?」
「給醫務室一個犯人送的。」
「哦,我也去醫務室,一起走吧。」
醫務室外,戒備森嚴,劉澤之和送飯的雜役都被攔在了外面,劉澤之笑道:「呵,這個大陣仗,這裡誰負責?郭軍醫在不在?我有急事找他。」
一名警衛低聲道:「劉科長,不是我們駁您面子,裡面有大人物。由田隊長和倪秘書負責,您要找郭大夫,必須要徵得他們二位的同意。」
醫務室外間,倪新已經聽到了動靜走了出來,和劉澤之點了點頭算是招呼,先對送飯的雜役說:「把飯放下。」又揮手叫來一個衛兵:「進去把郭軍醫叫出來,讓他檢查飯菜是否安全后,再給人犯食用。」
劉澤之大為不滿,聲音也高了幾度:「食堂是我們行政科負責的,你還信不過我?飯菜里有毒?虧你怎麼想的!不吃算了!」
倪新苦笑道:「小點聲,過來,到這邊來說。你這臭小子,就是愛激動,這是例行公事,不是針對你的。你幹嘛來了?」
「我找老郭,我們一起負責調查山木惠子和酒井雄被殺的案件,找他商量點事,把他手裡的屍檢報告什麼的拿回去。山木龍三一天三催,急得火上房,死的是他老婆,也難怪。看這樣子指望不上老郭,報告只能我自己寫了。對了,你是第一個聽到聲音,也是第一個衝進現場的,我還缺一份你的口供,什麼時候可以接受問詢?」
倪新無奈的笑道:「我?那你可有的等了……等我完了事,去找你。」
警衛叫出了郭軍醫,他向劉澤之笑道:「劉科長,我在裡面都聽見了。您也看見了,我這實在是走不開,辛苦您和毛駿了。您等會,我先檢查一下飯菜,然後就去給你拿前半部的報告和屍檢結果,拜託您替我寫成文。」
「那你快點啊。」
郭軍醫用銀針仔細檢查著飯菜,又分別親口嘗了嘗,等他快查完的時候,劉澤之不耐煩的催促道:「老郭,山木那裡都快要動槍殺人了,你還不急不慢的!去給我拿報告,回來再檢查飯菜!否則我不管了,讓山木來找你。」
忙的不可開交的郭軍醫被催的六神無主:「好,好,飯菜已經檢查完了,我這就去。您等會,就在裡面的文件櫃里,我馬上就來。」
郭軍醫跑進去,很快又拿著沒寫完的報告跑了出來,還想交代幾句,鐵青著臉、兩眼噴火的山木龍三大步趕了過來:「劉科長,郭軍醫,你們在就好了!好,好,全給我玩起失蹤來了!看我山木龍三好欺負是吧?」
劉澤之慌了:「山木君息怒,我就是出去找警署的職業探長請教案件……老郭,別愣著了,快接一把,把飯菜端進去!」劉澤之端起托盤,急急忙忙遞給郭軍醫:「你快去忙吧,這裡有我。」忙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劉澤之指間滑入白米粥里的那粒藥片。
郭軍醫如蒙大赦,趕忙點頭,端起托盤,躲進醫務室。劉澤之繼續賠笑解釋:「山木君,你聽我說,給我兩個小時時間,再給我兩個小時,我已經找到嫌犯了,兩個小時候一定讓他招供,他不招供,你來找我,我負全責,就兩個小時,從現在算起,倪秘書作證,是吧,老倪?」
倪新也硬著頭皮笑著解釋:「是,山木君,你沒來的時候澤之就和我說了,兩個小時就能找到嫌犯,你就放心吧。山木君,澤之,你們忙吧,我還有事,失陪了。」
「老倪,你忙吧,山木君,我們去你個辦公室吧,走吧,我有新線索要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