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鎩羽而歸
晚上八點,長官部簡單的洗塵晚餐后,周成斌等人回到設備簡陋的招待所,葛佳鵬說道:「周站長,我明天就要回重慶了,您還有什麼吩咐?」
周成斌嘆道:「戴如等人殉國,全是我的責任,見到戴老闆和毛先生,替我轉達一句話:待到河山光復之日,成斌待罪獄門,聽憑發落。」
葛佳鵬勸道:「日本人和76號不是草包,是勁敵,處於弱勢一方的我們只能以哀兵自居,前赴後繼,拚死一搏。您不必過於傷懷,否則戴如等人泉下有知,也不安心。」
周成斌無限感慨:「話雖如此,我心裡……」
葛佳鵬只得換了個話題:「對了,周站長,為什麼還搞了個有記者出席的交接儀式?我事先也不知道,那些記者又都伶牙俐齒的,您別看我平日話挺多的,見到生人,特別是那幾個女記者,我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這副傻模樣落在人家眼裡,沒的丟了軍統的人。」
「影佐禎昭親自帶隊運輸藥品到了前線,他此行還有一個目的:率領手下的職業特工,協同日軍參戰部隊的情報人員,組建長沙會戰前線諜報組。日本人和76號在我們手裡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不可能不追查,找出相關責任人。」
葛佳鵬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影佐禎昭的部下會得知有這樣一個交接儀式,甚至會有特工混進來參加,情報回饋到影佐禎昭等人那裡,交接儀式越成功,效果越好,日本人受到的羞辱就越大,也許會引發他們之間的內鬥。」
周成斌點頭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盛情難卻,明后兩天,薛長官不棄愚魯,親自相邀,讓我對他手下的情報人員搞一個短期培訓,然後我也會重返上海……令師已經潛回上海,我命令暫停一切工作,入院治療痼疾,你放心,我會多加小心,絕不容郭的悲劇再度上演。」
葛佳鵬答道:「多謝周站長費心,您自己也要多保重。」
十一月三十日上午九點,趙敬東趕到九江,來見李士群:「主任,武運號到了九江,毛駿已經上船了,軍統一點動靜都沒有,您看……」
倪新進來說道:「主任,影佐將軍發來的急電,請您過目。」
看罷電報,李士群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怒道:「周成斌!該死的東西,居然敢用陳勁松和其他數名部下的性命做賭注,和我豪賭!好,好,算你狠!」後半段話當著兩名下屬他沒說出口:海島上的藥品基地,前期是影佐禎昭直接指揮山木龍三負責一切。放長線釣大魚,暫不抓捕唐、余等人是小野平一郎做的主,行動失敗,怎麼全成了76號的責任?
趙敬東和倪新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插話,倪新站的位置里辦公桌比較近,偷眼看去,電報紙上寫著:周成斌、葛佳鵬押運藥品抵達長沙。敵方眾酋,彈冠相慶。帝國榮譽,因此蒙羞!念及爾等重兵盤查,一無所獲,基地被襲,藥品丟失,不知亡羊補牢,將功贖罪,顢頇無用,致使重要軍用物資被運至敵方前線,實難逃資敵之罪,殊屬可恨!大敵當前,不得不格外寬縱,限十日內緝捕相關失職人員,追究應得之責!再敢延誤,一併追責。
電文措辭從未有過的嚴厲,盛怒之下,影佐禎昭不留絲毫情面,幾乎是等於指著李士群大罵。倪新的心沉甸甸的。
趙敬東硬著頭皮說道:「主任,屬下覺得周成斌他們是不是不來了?武運號上那批藥品為什麼是假的?我實在是想不明白……要不在九江再等幾天,萬一……」
倪新拉了他一把,低聲道:「噓,還等什麼?周成斌等人押運藥品在長沙露面了……」
李士群勉強平復了心緒,命令道:「通知淺野君讓他再留幾天善後,其他人都回上海吧。趙隊長,其他的人由你負責帶隊,倪處長,你和田中君跟我一起走。所有的事情都等會了上海再說吧。」
當天晚上十點,李士群帶著倪新和田中勝榮,分乘三輛汽車回到76號,提前得到消息的平川新野,和剛出院的劉澤之在停車場迎候,李士群命令道:「劉秘書,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點召開各部門負責人辦公會議。平川君,你跟我來。」說著,走進了辦公樓。
李士群沒有安排田中勝榮和倪新的去向,也沒有說一句告辭的話,倪新是76號的人,沒什麼感覺,田中勝榮有點尷尬,倪新笑道:「田中君,十點多了,你也先回去吧。澤之,你身體怎麼樣了?我有點餓了,去你宿舍找點東西吃。」
田中勝榮只好點了點頭,告辭離去。劉澤之知道倪新有話要對自己說,答道:「給你鑰匙,廚房裡有吃的,還有今天好幾個人知道我出院了,來探視,送來的東西。我去通知明天上午參會的人,一會回去。」
回到辦公室,李士群問道:「茂盛豐棉布店的情況如何?還有棚戶區那個院落里的幾個人,有下落了嗎?」
平川新野答道:「軍統的人離開棉布店后,屬下就帶人去搜查過了,當時裡面的電台、軍統換走的壓縮餅乾都在密室里,沒有一點一去不返的跡象,所以……屬下也被他們騙了。棚戶區那幾個人軍統開始行動,向武運號上裝貨的那天晚上,也都不見了。」
李士群心道在池州貴池港接應陳勁松等人的難道就是這些人?
平川新野答道:「接到您的電報,屬下再次帶人再次搜查了棉布店,沒收了電台和那些壓縮餅乾,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線索。對了,李主任,軍統那個外圍成員,就是那個叫蘇文峰的,怎麼處理?這幾天屬下把他軟禁在禁閉室里,他整個人有點神神叨叨的,整天自言自語。」
李士群不耐煩的擺手道:「先關著吧,我哪有功夫處理這樣的不急之物?」
平川新野應了一聲,李士群嘆道:「此次行動一敗塗地,軍統陳勁松、唐、余,還有其他的幾個人,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樣,用自己的性命和我豪賭,唉,失去郭的軍統,還是能用假的電訊聯絡誤導我們,76號顏面盡失。」
平川新野不好說什麼,只能言不及義的安慰道:「李主任您不必太在意,一時的得失算不了什麼,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和這些狡詐的軍統匪類較量。」
李士群擺擺手,苦笑道:「有的是時間?唉,影佐將軍震怒,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平川君,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平川新野想了想,答道:「具體的經過,有的地方屬下不是很清楚,不過,有種感覺,可能不太正確,軍統似乎有恃無恐,是周成斌的膽子太大了,還是他有所依仗?其他的人還罷了,陳勁松是上海站的副站長,如果他們的陰謀被我們識破,陳勁松難逃一死……」
李士群點頭贊道:「平川君所言不差,我也有這種感覺,難道76號還有軍統的卧底?」
平川新野答道:「不應該啊,段文濤死了,最近76好沒有什麼新人加入,不對,趙隊長培訓的那批人上崗了,應該說是沒有什麼能接觸到核心機密的人加入,難道段文濤不是軍統唯一的卧底……也不對啊,如果76號中高層還有一個姦細,上次倪處長設伏,軍統中計,損失慘重,戴如當場橫死,周成斌差一點被俘,那個卧底幹什麼去了?對了,段文濤死後76號緝捕郭的行動,也很順利。」
李士群心道卧底並不是萬能的,錯失重要情報,甚至被誤導提供了假情報都是有可能的,當下卻不點破,繼續順著平川新野的思路說道:「這麼說這個姦細也許不是76號的人?也不對,雖然中間有一段小野將軍命令田中君代替倪處長指揮,用的還是76號的人那……」
平川新野忽有所悟,說道:「即使是丁處長、張勝宇組長這樣參與行動的中層幹部,也並不掌握全局啊……」他脫口而出:「田中君?他是唯一掌握全局的人。」
李士群故作一驚:「什麼?田中君?!有這種可能嗎?我以前倒是懷疑過他……不過既然小野將軍重新啟用他,以將軍的謹慎,想必已經洗清了嫌疑……平川君,你的話不對,除了田中君,還有一個人也掌握全局:倪新倪處長。」
平川新野大吃一驚,答道:「倪處長?李主任,您懷疑他?有這種可能嗎?是他查出蘇文峰這個人的……難道此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不會啊,中間有很長一段時間,倪新先是籌備婚禮,後來又去蘇杭度蜜月,沒有參與行動啊?再說不久之前,倪處長帶隊,給了軍統致命一擊,他不可能有問題。」
李士群嘆道:「我當然也不希望是他,不過在進行全面甄別之前,我不敢認定任何人是無辜的……平川君,你去吧,我一個人坐會。」
劉澤之回到宿舍,對坐在沙發上的倪新說道:「你怎麼還沒走?新婚燕爾,不回去陪夫人?難道是力不從心……」
「去你的,再胡說我揍你!我有話對你說。」
劉澤之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別有用心,說吧,什麼事?」
倪新低聲說了李士群的安排,最後說道:「主任的意思是你一直在住院,沒有嫌疑,負責甄別最合適。」
劉澤之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田中勝榮的確可疑,主任的顧慮是對了,一時半會抓不住他的尾巴,時間拖得太長,枝外生枝,也許會被他反噬,你放心吧,我一定配合你把這齣戲唱好。」
倪新起身穿上外套,答道:「你明白主任的苦衷就好。我走了,你剛出院,早點休息。」
劉澤之故作不解,問道:「這麼晚了去哪?你宿舍雖然退了,就住在沙發上吧,和以前一樣,我又不多嫌你……」
倪新不輕不重的的推了劉澤之一把,罵道:「臭小子,一天到晚拿我開心!等我騰出手來,再收拾你。」
劉澤之笑笑打開門:「請吧,我知道你心急,沒出息。」
倪新裝作沒有聽見,下樓離去。劉澤之關上門,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田中勝榮?但願能藉機除掉這個血債累累的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