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恐嚇
76號停車場,鄭敏打開車門,倪新下了車,又有兩輛車開來,毛駿押著四名嫌疑人也下了車,見倪新駐足望過來,毛駿跑過來報告:「倪局長,四名鳴槍示警的嫌疑人押回來了,對了,有名特工發現被丟棄在不遠處的電話局職員的制服、工具箱,我也一起帶回來了。」
倪新看了看毛駿拿著的制服,又抬頭看看嫌疑人,說道:「排在最後一名的那名嫌疑人應該沒問題,重點審訊其他三個人,如果其中有剛到上海的,很可能就是他。毛處長是技術人員,鄭敏,你協助馬上開始一同審訊,我等你們的消息。」
鄭敏心道倪新怎麼如此肯定?他沒敢多問,答道:「是,屬下這就去。」
倪新回到辦公室覲見影佐禎昭,聽完倪新的詳細彙報,影佐禎昭說道:「我派人去醫院訊問了你剛抓捕的那名軍統傷員,也親自審問了權隊長抓回來的另外一名傷員,都還沒有收穫……權菅祜之死,小野將軍頗為傷懷,明日橫山勇將軍從鄂西返回南京,小野將軍還要去南京迎接,我勸他先回家休息了。」
倪新也嘆了口氣:「老權這個人,心思縝密,為人忠厚,誰知王德福如此兇悍,玉石俱焚……橫山勇將軍回南京,追究起情治部門的責任……」
影佐禎昭的心緒也差到了極點:「只能聽天由命……周成斌曾落入我們手中,數年前放虎歸山,此次劉澤之被劫走,重蹈覆轍……」
電話鈴響起,影佐禎昭順手接聽:「錢組長,什麼事?什麼?福特車的車轍,那三輛從市政府開走的車有福特車嗎?什麼?你再說一遍?誰的車?我明白了,就說是我的命令,把人帶回來。什麼?有事讓周佛海來找我!膽敢反抗,當場格殺!」
放下電話,倪新不敢置信的問道:「出現在上海市政府院中後門處地下管道豎井上方的汽車居然是周副主席的?」
「不是他的專車,是周佛海的親信,辦公室主任邵東書開來的,說是來上海市政府公幹,我已經命錢明奇把邵東書和司機都帶回來了,一旦查實,看我怎麼收拾這些吃裡扒外的混賬東西!」
倪新默然:即使查明張馳等人潛逃確實和周佛海有關,如何處置,也不是影佐禎昭能做主的,好在查實后,76號和影佐禎昭的責任會減輕很多。
影佐禎昭喝了兩口茶,又道:「我再次提審了張占,沒發現什麼問題,先放一放吧,對了,76號總務處處長我提議由盛豐棟代理,你意下如何?」
盛豐棟是軍統叛將,身份暴露后被小野平一郎用喬文榮交換回來,工作頗為賣力,對小野平一郎和影佐禎昭更是曲意逢迎,倪新無可無不可的點頭答應。
鄭敏求見,報告道:「將軍、倪局長,四名嫌疑人之中只有一個叫謝威的來上海不到一個月,其他兩個人都是上海本地人,另外的那個雖然只來了三個多月,可是您說過他應該沒有問題。」
影佐禎昭問道:「倪桑,你是如何推斷出嫌疑人中的軍統成員應該剛到上海不久?又是如何排除另外一個人的嫌疑的?」
對這兩點鄭敏也很奇怪,側耳傾聽。
倪新答道:「那名鳴槍示警的軍統成員現場決斷、事後處理、應對甄別時的從容,都可以看出是一名訓練有素的職業特工,而這幾名嫌疑犯又都不在我們掌握的軍統成員名單里,幾年來軍統和我們反覆較量,雙方損失慘重,試問這樣的人,如果早就來了上海,怎麼可能從來不參加任何行動?」
影佐禎昭不由得誇了一句:「說的不錯。」
倪新又道:「那名喬裝成電話局職員的人是張弛逃離前最後有可能進出軍統聯絡點的人,隨後鳴槍示警就發生了,我推測此人應該是接到了張弛的命令阻攔前來的孫棟盛等人,阻攔不及,只能丟棄了搶來的制服,冒險鳴槍示警。而四名嫌疑人中的一名雖說和其他三個人身高體型差不多,卻長得很有特點:上身過長,不成比例,電話局的制服又是短款夾克式的。」
鄭敏頻頻點頭,插話道:「是的,淺野君等目擊者,還有那個被打昏的老頭都沒有提到過制服穿在那個人身上很彆扭,可見不是這個人乾的,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
倪新命令道:「鄭站長,把其他人放了吧,還是由你和毛處長負責,突審謝威。」
鄭敏走後,倪新命劉威平準備晚餐,對影佐禎昭說道:「將軍,邵東書很快就會被押回76號,此人的身份決定只能由將軍您親自審問。」
影佐禎昭一口答應:「也好,就由我親自審訊。」
「將軍,審訊邵東書時動刑,容易授人以柄;不動刑,招供的時間拖長了,追捕張弛等人歸案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屬下有個提議:假如張馳等人確是乘坐這輛車逃離的,不可能瞞過司機的耳目……您看如何?」
自張弛帶隊強攻76號后一直愁眉緊鎖的影佐禎昭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意:「你啊,真是奇計百出,按你說的辦。」心中暗道和大日本帝國合作的中國人,忠心的沒有能力,有能力的又未必忠心,向倪新這樣的人太難得了。
晚上八點,劉威平進來報告:「將軍、倪局長,邵東書和姓康的那個司機押回來了。按照倪局長的命令,屬下已經把二樓那兩間相鄰的小會客室布置成審訊室了。」
正在用餐的影佐禎昭放下筷子,命令道:「把邵東書和司機分頭關到審訊室里,十分鐘后開始審訊。」
影佐禎昭帶著錢明奇來到臨時審訊室,帶著手銬的邵東書被押了上來,他佯裝不解,氣憤的抗議:「你是什麼人?76號現任局長倪新去了哪裡?為什麼無故扣押我?」
錢明奇冷笑道:「姓邵的,我再次警告你不要以為可以僥倖過關!這位是淞滬日本佔領軍司令部特工機關長影佐將軍,你以為你的所作所為能逃得出將軍的法眼嗎?」
「原來是影佐將軍,幸會,在下邵東書,南京中央政府周副主席的辦公室主任,將軍,你的部下為何扣押我?還不准我和周副主席聯繫?請您給我一個解釋!」
影佐禎昭冷冷開口:「你不明白?我來問你:你勾結軍統,協助名列皇軍通緝榜前茅的要犯張弛潛逃,該當何罪?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究竟是你的個人行為,還是奉命所為?張馳等人逃到了哪裡?也許我還能留下你的一條性命!」
東窗事發了!邵東書心中一凜,強顏抗辯:「影佐將軍的話邵某聽不懂,誰是張弛?我和他有什麼關係?我是奉周副主席的命令來上海市政府公幹的,將軍可以向周副主席核實。」
隔壁房間里傳來司機老康攀交情的聲音:「倪局長,我們見過面,上次在南京您和周副主席會面后,周副主席命我送您回飯店,您還記得嗎?」
倪新似是想了想,答道:「好像有這麼一回事,你姓康,對不對?」
「是,我是姓康,倪局長您的記性真好,當時您還誇我駕駛技術不錯。」
倪新的聲音不高不低:「原來我們還有過一面之緣,要犯潛逃,影佐將軍大動肝火,再說將軍也需要向上峰交代,說實話大半個中國到底是日本人的天下,勾結重慶政府這樣的罪名,周副主席也無力回護,老康,你家裡還有什麼人?死後我可以派人去報個信。」
並不知道張馳等人身份,也不知道邵東書目的的老康臉色變得煞白,結結巴巴標的問道:「倪局長,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報信?報什麼信?我死後?我犯了什麼罪?和誰勾結?我聽不懂。」
聽到了這一切的邵東書臉色灰白:事出突然,被76號扣押后,他一直沒有找到和司機老康單獨相處的機會,怎麼辦?本以為周佛海位高權重,日本人即使懷疑,沒有確鑿的證據,也不能把周佛海怎麼樣,可是如果老康說出張弛下車離開的地點,日本人抓到了張弛,事情做得很機密,只面見過周成斌一次的周佛海也許能夠逃過一劫,前提是自己被當做替罪羊死於非命!
倪新遞過兩張照片,說道:「老康,你看看這兩張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坐過你的車?」
老康接過來一看,趕緊答道:「是的,還有一個人,一共三個,我陪著邵主任出了上海市政府大樓后,他們已經在車上等候了,這幾個人是誰?」
倪新拿著一張答道:「張弛,軍統上海分局副局長——」拿起第二張照片:「孫棟盛,他的助手,二人都是皇軍通緝榜上的要犯。」
老康嚇壞了,聲音發抖:「倪局長,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們!對了,邵主任之前下過樓,後來又上樓找我,走的時候我發現車子停泊的位置不一樣了,倪局長,你可要替我說句話,我是冤枉的!我家裡有六旬老母,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
老康忍不出哭出聲來。
隔壁房間里,影佐禎昭陰鷙的一笑,問道:「邵主任,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邵東書呆如木雞,沒有說話。
影佐禎昭又道:「司機老康知道的不多,所以你還有戴罪立功的機會,我勸你放棄幻想,我找到證據證明你是奉周佛海的命令和軍統勾結,作為最重要的從犯,你必死無疑;我找不到指證周佛海的證據,有老康這個證人,你就是最好的替罪羊,私自勾結軍統,還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