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強人所難(上)
劉澤之擔心周成斌,一直無法入睡,直到二十六號凌晨,剛有些睡意,馮根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劉副局長還在睡?情況怎麼樣?」
范大可答道:「睡的不踏實,我沒敢吵他,又吐了幾口血,醫生說是胃出血,你知道嗎?周局長醒了!雖然只有十幾分鐘,許醫生說這就算保住命了……對了,你怎麼來了?」
劉澤之心中頓時一松,終於沉沉睡去。
兩天後的二十七號中午,劉澤之才勉強可以開口,對守在床邊的詹棟說道:「周局長,怎麼樣了?回病房了?陪我,我去見他。」
「許醫生和范隊長都交代過:不讓你下床。」
劉澤之沒有回答,起身下床。詹棟堅定地把他摁回床上,說道:「你現在是病人,范隊長是我的直屬長官。」
苦於無力說話,劉澤之只得苦笑了一下,吸了口氣,準備說服「一根筋」的詹棟。
范大可拎著一個鋁製保溫桶推門進來,問候道:「劉副局長,您好點了嗎?」馮根生也跟了進來。
「沒事了,周局長……」
「我們兩個剛去探視過,一個小時前崔峰把需要的藥品送回來了,許醫生說周局長脫離危險了,可要能下床,最起碼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劉澤之答道:「這就好,你們兩個,一起來,是有事吧?」
馮根生、范大可二人商議,本想著等劉澤之喝完雞湯再說正事,聽劉澤之這麼說,馮根生只得答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是有事,兩個小時前,韓長官來了急電,命您或者周局長立即去一趟,商議上海分局和韓長官所部合作,著手籌建一個收容所。一個小時前,局本部也來了電報,證實了這一消息。」
范大可搬過一個方凳,服侍劉澤之喝湯。
馮根生又道:「我和范隊長商量:周局長肯定是去不了,您的情況也……所以想我去一趟。您別急,先喝湯,紀姐燉了六七個小時,喝完了,有什麼話交代,再慢慢說。」
劉澤之喝完雞湯,掙扎著起身,說道:「老馮,你去,準備船,大可,給我拿……衣服,下午,就走。」
范大可勸道:「您這個樣子,怎麼去的了?」
「路上,基本上都是,國統區,還有游擊區,坐船,沒事的。你別說了,我心裡,有數。帶上詹棟,還有紀群。你們倆,留在浦江。」短短的幾句話,劉澤之只覺胸口劇痛,一口氣怎麼也緩不上來,只好住口。
籌建收容所,當然是為將來的接收做準備,要錢要人。范大可曾是潛伏在第三戰區的日本姦細,馮根生性烈如火,都不是合適的人選。自己現在這個樣子,韓德勤一定不好太較真。
馮根生和范大可對視一眼,答道:「劉副局長您做了主,屬下等只能從命,不過屬下請命替代紀群,扈從您一起去。」
劉澤之實在是無力反對,想著周成斌的身體自然會一日好過一日,又有范大可在,浦江少了馮根生,也不要緊。
劉澤之高估了自己身體的承受力,七月二十八日上午十點,乘船抵達第三戰區司令部駐地,劉澤之再次嘔血,直接入住了軍醫院。
檢查結果出來后,邱副院長急的直跺腳:「劉副局長這個樣子,怎麼能長途跋涉?他自己就是半個大夫,怎麼這麼不識大體?別忘了他的胃做過切除手術!趕緊準備,再次手術!」
馮根生悔不當初,顧不上計較邱副院長的惡劣態度,答道:「沒想到這麼嚴重,是劉副局長堅持要來的……」
劉澤之氣息奄奄,艱難的說道:「別怪他,也不要手術,過一兩天,就好了……」
醫生教訓起病人來總是毫不留情的,邱副院長板著臉說道:「是否手術,不是你說了算,而是你的狀態決定的,你不要說話了!」
原上海傳染病院的王長明醫生隨著集中營被救出的犯人到了司令部駐地,協助安排轉移后,被邱副院長直接報請韓德勤,留在了軍醫院裡,聞訊也趕到了病房,審閱病歷后說道:「邱副院長,病人曾做過胃切除,再次手術……保守療法也不是不可以,等到養好后,再次手術不遲,您覺得哪?」
韓德勤的王副官急匆匆跑過來說道:「邱副院長,聽說劉副局長來了,又因病住院,韓長官一會就會來醫院探視。」
馮根生憂心忡忡:劉澤之這個樣子,什麼也幹不了,自己能獨自承擔嗎?
邱副院長答道:「我知道了。」又再次拿起病歷,和王長明低聲商議了幾句,這才說道:「我同意暫時不手術,可三天內病人不能進食,只能輸液,三天後只能進食流食,這一過程至少需要一周,三天內也不能下床。」
見劉澤之還想說話,邱副院長對護士說道:「給病人注射一針鎮定劑。」說完,也不再理睬劉澤之,轉身離去。
體虛乏力的劉澤之欲抗無力,只得聽憑護士注射,很快沉沉睡去。
一個小時后,韓德勤帶著軍需處、軍法處的處長等隨員到了醫院,簡單了解了情況后,命王副官來叫馮根生,相互介紹后,又關切的訊問了劉澤之的病情,而後嘆道:「這可如何是好?貴局周局長的傷勢一時半會也康復不了嗎?」
馮根生苦笑道:「周局長剛從鬼門關上撿回一條命,最起碼半個月不能下床。」
「上海南京是日偽的統治中心,顧長官命令著手建立一個收容所,以備不時之需。這個收容所將來由貴局負責管理,戴老闆的意思是從籌建開始,貴局就參與其中。」
馮根生問道:「這家收容所的規模預定有多大?選址在哪裡?」
「軍需處、軍法處估算:最少能夠關押一千人,分為兩個監區,關押重點人物的特別監區要容納一百五十人,地址當然只能選在目前的國統區,軍需處提議選在分水縣。這一計劃戴老闆也是認可的。」
這麼大的規模,馮根生問到了關鍵部分:「經費哪?由誰承擔?」
第三戰區軍需處郭處長插話道:「分水縣有一所停辦了的學校,操場的面積不小,隔著一百多米,西邊還有一塊空地,東邊二百米,有一座被轟炸后失修的二層樓,都可以撥給貴局使用。如果貴局財力不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里,軍需處儘力提供實物支持。」
也就是說籌建收容所所需的錢、物基本上有軍統承擔,其實也就是上海分局想辦法,第三戰區一個大子也不出,最多給些東西,這些東西還必須是軍需處現有的物資。轟炸?分水縣城被空襲轟炸還是民國二十一年的淞滬抗戰,也就是說那棟樓荒廢十多年了。
馮根生非常不滿,正要發話,郭處長還有下文:「第三戰區傷病休養所也在分水,條件很簡陋,能否請貴局隨便修整一下?不需要太奢華,可總不能一下雨就漏水,冬天還往裡灌風,這些傷兵都是為國家受的傷。」
軍法處米處長也道:「有一些犯人,形形色色的都有,但都不符合地方監獄的關押條件,只能關押在軍法處,我那裡又不是監獄,關押違紀的軍人,還則罷了,這些人也應該儘快轉移,就移交給貴局吧。」
馮根生強壓不快,答道:「二位處長誤會了吧?軍統上海分局並沒有飛來橫財,怎麼可能有能力承擔這麼多花銷?」
郭處長皮裡陽秋的笑道:「貴局有中儲劵生產線,這雖然是機密,可也不需要瞞著韓長官啊,想用錢,印就有了,何況上海分局還是軍統最財大氣粗的外勤站點。」
米處長幫腔道:「分水有一個守備營,我提議在不影響軍務的前提下,可以出一些人力,,韓長官以為如何?」
韓德勤答道:「這好說。」
郭處長起身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這就派人和馮主任做個交接——」
馮根生趕緊叫道:「郭處長留步——韓長官,鄙局實在沒有這個能力。實不相瞞:印製偽鈔,確有其事,可印鈔紙產量很有限,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戴老闆又規定上海分局自收自支,偽鈔,根本沒有上海分局的份,浦江縣有多少稅收?你們是知道的。」
郭處長哈哈笑道:「馮主任何必哭窮?上海分局又不靠浦江縣的稅收過日子,幾次劫奪日本人的金條、藥品得手,都擱在倉庫里發霉,這是什麼生意經?再說前些日子平陽縣軍用倉庫里的那批物資,唉,那可是我從牙縫裡擠出來,用來應急的最後的一點家底,不幸落入日本人手中,後來又輾轉落到了軍統上海分局手裡,拿出來用一用嗎。」
米處長也道:「就是就是,汽油、藥品、糧食、布匹什麼的,都是緊缺物資,郭處長,我講個情:馮主任拿這些和你交換建築材料、人力成本,你大度一點,別斤斤計較,按市場價提高兩成,如何?」
「好說,都聽馮主任的。」
二位處長一唱一和,似乎事情已經定局。
馮根生恨不得跺著腳發誓:「上海分局是真的沒有這個實力!你們一定要相信我!韓長官,我不負責財務,請您給我一點時間,我拍個電報,讓留守浦江的財務人員核算一下,儘可能多承擔一部分。」
韓德勤笑道:「王副官,你去交代軍醫院:對劉澤之副局長的護理,要按照和我一樣的標準辦理。馮先生,這麼著吧:貴局家法嚴苛,戴老闆限定的期限又緊,你們先開始施工,如果資金不湊手,你和郭處長商議,軍需處儘可能提供。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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