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番外之二章 彭寍韡番外(四)
事發突然,兩名衛兵投鼠忌器,只得照辦。
王洪英半拖著嚇的渾身發抖,啼哭不止的程程,遇見彭寍韡,厲聲喝道:「姓彭的,想要兒子的命,就老老實實的!」
彭寍韡心急如焚,說道:「別傷害我兒子!王洪英,你跑不了了!周局長來了!」
王洪英獰笑道:「好啊,久聞周成斌千金一諾,帶我去見他!快!」
彭寍韡只得回到了倉庫外的停車場,周成斌等人驚見王洪英挾持著程程出現,都吃了一驚,周成斌喝道:「王洪英,你想幹什麼?」
彭寍韡自責不已:小看了這個在自己面前像個彌勒佛一樣、卑躬屈膝的王洪英了!他強自克制,對兒子喊道:「不準哭!沒出息!就你這樣還想當特工?」
程程抽泣著,上氣不接下氣。
王洪英冷笑道:「周成斌,我要一張特赦令!你簽名的,保證不追究我的責任!」
周成斌答道:「我做不了主!」
「好啊,那我就讓這個小兔崽子給我陪葬!」
黃定明已經抓捕了兩名重金賄賂王洪英,企圖越獄的犯人,其中一名喊道:「王監獄長,你不能不管我們!周成斌,放了我們三個——」
黃定明怒極,飛起一腳,踢翻了他!命令道:「拷上!堵上嘴,押下去!」
王洪英喝道:「周成斌,別的人我不管,彭寍韡是你的得力部下,劉澤之的好友,用他獨子的一條命,換一張特赦令,這筆買賣你不吃虧!我給你三分鐘——」
周成斌打斷了他的話:「三分鐘不行!我需要一個小時,急電毛先生請示!」見王洪英有所猶豫,周成斌又道:「軍統家法嚴苛,劉澤之夾帶毒藥給倪新,差點丟了性命!我要是自作主張放了你,比劉澤之的罪過還大!」
劉澤之的事,王洪英當然知情。周成斌又道:「這個孩子和我沒關係,我不能用自己的前途換取他的性命!可彭寍韡曾救過毛先生的性命,這你總知道吧?」
這句話當然是子虛烏有,可周成斌言之鑿鑿,不由得王洪英不相信。
彭寍韡心領神會,佯裝暴怒,喊道:「周局長,你怎麼可以這樣?!我鞍前馬後的——」
「閉嘴!」周成斌喝道:「王洪英,我可以懇求毛先生,但也僅至如此了!」
王洪英只得答道:「好,我給你四十分鐘!」
周成斌的反應,在王洪英的意料之中,他也知道程程的分量不夠,可情急之下,沒有別的辦法。他也聽說過毛人鳳曾潛入過淞滬,沒想到彭寍韡和毛人鳳還有這麼一段淵源,倒是意外之喜:也許可以逃過一劫?
「好,我力爭在四十分鐘之內辦到。」
周成斌離開現場,陳銘跟在後面。王洪英劫持程程背靠卡車車輪,以免腹背受敵。
周成斌走出王洪英的視線,命令道:「陳銘,我開來的汽車後備箱里有一支狙擊步槍,你去替我取過來!看見那裡了嗎?」
「您說的是辦公樓的天台?在有效狙擊距離內,可萬一傷到孩子……看程程的樣子,嚇壞了。」
「你聽我說……」
陳銘聽完,答道:「明白,您放心吧。」
十幾分鐘后,陳銘回到現場,雙方還在對峙,愛子心切的彭寍韡站的位置最靠前,陳銘低聲說了兩句,而後上前一步,擋在彭寍韡面前,喊道:「周局長已經發出了急電,正在等回電。王洪英,現在是凌晨,估計時間可能會延誤一點……」
王洪英窮凶極惡的罵道:「少他媽的廢話!只有四十分鐘!」
程程渾身顫抖,哭的更厲害了。
彭寍韡心疼不已,喊道:「王洪英,放了我兒子!我來替他當人質!」
劫持成人,當然不如劫持孩子好控制,王洪英怒道:「去你媽的!」
「我可以給你一支槍!你也是個父親啊。」
王洪英手中的刀子並不鋒利,沒有一擊致命的把握,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先把槍扔過來!」
「好!」
陳銘阻止道:「彭主任,這怎麼行?你是軍統的少校特工!王洪英有了手槍,豈不更危險了?」
王洪英心道:對啊,彭寍韡是毛人鳳的救命恩人,分量比程程重得多,手中有一支槍,把握就大了。彭寍韡也是個文職人員,有槍在手,劫持他並不困難。
彭寍韡聲嘶力竭的喊道:「別攔我!我七年沒有見過我兒子了!不能讓他第一天來上海就出事!」一邊喊著一邊把配槍扔了過去!
王洪英不放心,換用左手持刀,右手對天鳴槍!驗證無誤,冷笑道:「我諒你也不敢玩花樣!」
見王洪英把刀放在身邊,用槍頂在程程的太陽穴,彭寍韡喝道:「王洪英,你不會變卦吧?!」
「其他人都退到牆邊去!彭寍韡,你先過來,雙手抱頭!」
陳銘等人只得照辦,彭寍韡雙手抱頭,慢慢走過去。
走到距離王洪英一米多開外,彭寍韡突然撲了上去!抱著兒子就地翻滾!
王洪英又驚又懼,心一橫,沖著彭寍韡父子扣動了扳機!
誰知槍並沒有響!原來在陳銘的掩護下,彭寍韡退去了彈匣里的五顆子彈,只留了一顆。周成斌料想王洪英也沒有單手打開彈匣的能力,只能鳴槍查驗。
絕望中的王洪英摸起刀,決意魚死網破!陳銘等人距離太遠,鞭長莫及。就在此時,一發子彈飛來!周成斌,這個軍統的王牌殺手,再一次一擊即中!子彈正中王洪英眉心!鮮血夾雜著腦漿飛濺出來,程程嚇傻了!尖叫起來,彭寍韡連忙捂住了他的眼睛。
黃定明命令道:「來人,把屍體運下去,你們幾個,繼續裝車!」
陳銘上前問道:「彭主任,你沒事吧?程程怎麼樣了?」
見屍體被抬下去,彭寍韡放開手,安慰道:「程程,程程!沒事了,是爸爸不好,考慮不周——程程,你和爸爸說話,聽到了沒有?」
程程的眼睛里全是恐懼。彭寍韡又安慰了幾句,沒有一點作用。
這時,周成斌回來了,命令道:「程程沒事吧?」
彭寍韡只得答道:「沒受傷,就是嚇壞了。」
「那就好,老彭,要立即提審那兩個藏身在卡車裡,準備越獄的人,把他們的資料給我。」
「是,我這就去安排,程程,你跟著陳銘叔叔回宿舍,好嗎?」
程程沒有答話,卻緊緊的拉著父親的衣襟,不肯放手。陳銘拉了他一把,說道:「程程,跟陳叔叔走吧。」
剛一觸碰程程的肩膀,程程渾身一顫,把頭埋在父親的懷裡。陳銘尷尬的住手。周成斌暗自後悔:唉,不該讓十二三歲的程程親眼目睹這殘酷的一幕,萬一留下什麼心理上的陰影,怎麼辦?
黃定明請示道:「周局長,屬下去找相關的資料吧?」
「也好。老彭,你先送程程回宿舍。」
彭寍韡答應著陪著兒子走了。
安民急匆匆跑過來報告:「周局長,您所料不差,的確是有兩個看守,在交接班的時候,被迷昏了,睡在床上,所以第一次只清點人數,被他們混過去了。」
周成斌說道:「把那兩個看守,還有那間監舍里其他的人犯,都給我抓起來,一人一間小號,單獨關押。」
「是。」
周成斌審閱了相關的資料,對黃定明、陳銘說道:「預謀越獄的是原汪偽集團司法部的,家資豐饒,手上還有血債,肯定是花了大筆錢買通王洪英,還有那兩名被掉包的看守。除此之外,他們一定還掌握著可以要挾王洪英的把柄。」
黃定明答道:「您認為那兩名看守是故意被迷昏的?」
「這種可能性很大,按照規定,看守不得進食犯人經手的任何食品,怎麼可能喝了加有強效安眠藥的水?安眠藥又是從哪裡來的?除非這一切都是王洪英做的。那間監舍里其餘的六個人,是三天前被王洪英陸續調過去的,這些人也不會是清白的。」
陳銘插話道:「到底是什麼把柄?」
周成斌冷笑道:「這要審問后才能確定。王洪英的發跡,是因為手上有過軍統特工的鮮血,除了我們掌握的衛輝的事,應該還有類似的事件,他擔心被揭發。唉,為了營救四十二名從集中營轉移到這裡的犯人,澤之不得不和他合作,答應對他出賣衛輝,既往不咎。讓他逃過了一劫。我正想著找個什麼機會收拾他,沒想到他主動撞上來了,哼!利令智昏!」
黃定明答道:「屬下建議馬上開始審訊。」
「這是當然,不過審訊由你和陳銘負責吧,陳銘啊,重操舊業一回,可好?」
「沒問題,您不參加了?」
「我去看看程程,你們兩個出馬,足夠了。」
黃定明、陳銘答道:「謝謝長官的信任。」
周成斌來到宿舍,程程臉色蒼白,拽著父親的衣襟,蜷縮在床腳。彭寍韡正在溫顏安慰。見到周成斌,說道:「您怎麼來了?程程,放手,我去給你周叔叔搬張椅子。」
周成斌在床邊坐下,笑道:「不用了,我來看看程程,程程,你真的很勇敢,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差遠了。你劉澤之叔叔如果知道了,一定會覺得他沒有看錯人,你將來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特工。」
程程看著周成斌,眼睛里漸漸有了一絲光彩。
「你劉叔叔以前跟我說過,我還不信,今天一見,還是你劉叔叔眼光准。」
「劉叔叔和您談起過我?」
「那是當然。」
見兒子終於開口說話,彭寍韡鬆了口氣。
周成斌又道:「程程,我有點渴了,你給我倒杯水,好不好?」
程程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下床倒水,遞給周成斌,想了想,又給父親倒了一杯。彭寍韡大感安慰。
周成斌喝了幾口水,問道:「程程,叔叔開的那一槍,怎麼樣?有水準吧?」
「那一槍是您開的?」
彭寍韡摸著兒子的頭,笑叱道:「還能有誰?你周叔叔是軍統的第一殺手!」彭寍韡有些擔心:再度提起這一槍,剛好了一點的兒子會不會再度受驚?
「我能大膽的開這一槍,是相信程程你一定能避開!一般的孩子都會嚇得不能動彈,可程程你不一樣啊。」
程程漸漸地興奮起來,在周成斌的一再誇獎之下,漸漸地沒有了恐懼。天色微明,周成斌起身道:「程程,叔叔和你爸爸還有事,你睡覺吧。」
程程有些害怕,可周成斌一再誇他膽子大、心理素質好,他不願意顯出膽怯,點了點頭,說道:「行,周叔叔,你幾乎和我的劉叔叔一樣神勇了!」
彭寍韡無可奈何的說道:「臭小子,怎麼就忘不了劉澤之了哪?救了你的是周叔叔!周局長,孩子不懂事,您別放在心上。」
周成斌笑道:「程程,等你劉叔叔回來,我和他較量一場,分出個高低,你來做裁判,可好?」
程程點了點頭,答道:「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