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119章 宓姑娘!宓姑娘!
金陵城城西望元街,那裡是金陵城外來戶租住集中的街道。
在這條街道上,有一處外牆長了青苔的老舊小院子,院子內僅三間不大的矮瓦房。
那三間房屋,一間廚房,兩件卧室,連招待客人的廳堂都沒有。
不過,這小院子雖狹促且寒酸,但裡面卻收拾得井然有序,矮矮的老牆根下栽種著芳草鮮花,其中有幾株秋菊正盛開綻放著,空氣中飄散著清新芳香的氣息。
若外人從外面髒亂的街道走進這個井然有序的小院子,會立即有一種桃源世外,另有洞天的感覺。
天色蒙亮,宓姑娘早早起來床,穿戴好衣服,洗漱完畢,進入廚房做早飯時,廚房外的院子內傳來一陣郎朗的讀書聲。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那朗誦書聲比較幼嫩,充滿童聲。
宓姑娘聽到書聲,俏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溫馨的微笑。
她轉頭朝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一位六七歲的童子坐在院子中央搖頭晃腦地專心讀書。
「弟弟,晨霧重,你坐到屋檐底下吧。」她對那童子叫道。
為了節約開銷,少點燈,她弟弟早上起來晨讀,都是坐在院子中央。
只是中秋過後,早上的霧水加重了許多。
那童子停下讀書,站起來,把書本放到凳子上,然後轉身面向廚房,有模有樣地向廚房拱手作揖道:「諾。」
行禮完畢,那童子才轉身搬起凳子走到屋檐底下,然後繼續認真讀書。
宓姑娘則繼續做早飯。
早飯做好,宓姑娘將飯桌子和凳子搬到院子中央,然後再將早飯搬出來,最後叫她的弟弟和已經起來幫人做女紅的娘親吃早飯。
一家人吃過早飯後,宓姑娘的弟弟掛上書包,有模有樣地先後向宓母和宓姑娘行禮道:「娘親、姐姐,正兒上學去了。」
「去吧。認真聽先生的教誨。」宓母慈愛地說道。
宓母是一位年四十多歲的中年|美|婦,與宓姑娘很像,雖衣著儉樸,頭戴竹簪,但難掩多年積累下的貴婦人氣質。
宓姑娘也微笑地叮囑道:「路上要注意安全。」
「正兒遵命。」宓子遠拱手拜道,然後轉身走出院子去上學。
宓子遠上學去后,宓姑娘麻利地收拾一陣院子,給種在牆根下的花草澆過水,她也要準備去詩詞閣了。
「娘親,女兒要去詩詞閣了。」宓姑娘向正在做女紅的宓母行禮說道,「這次去詩詞閣就正式辭去那裡的活兒。」
宓母停下針線活,抬起臉,看著宓姑娘,「唉」地長長嘆了一口氣,問道:「你真的要辭去詩詞閣的品鑒師,然後去三味書院做先生嗎?」
「娘親,在三味書院做先生的酬勞不比在詩詞閣做品鑒師少。」宓姑娘解釋道,「這是當初女兒與紀公子的約定,女兒不能言而無信。」
「容兒,你兌現若言,為娘本該支持。」宓母語氣深長地說道,「但是你父親還遠在北疆流放吃苦,每三個月都得託人寄送銀兩給他,否則北疆苦寒,以你父親的身體根本熬不住。」
「你弟弟已滿七歲,為娘準備明年開春給他找個有名有才學的先生。屆時你弟弟的束脩將是一大筆開銷。雖說目前你弟弟是罪籍,暫不能參加科舉,但十二年後還是可以參加的。現在條件雖艱苦,但我們不能耽誤了他。宓家能不能重振門楣,完全只能指望你弟弟了。」
「為娘無用,當年還在閨閣時貪玩懶惰,沒有才學,也不懂經營生意,如今只能幫人做女紅掙點零碎的錢,只好委屈你拋頭露面掙錢養家……」
「娘親,女兒不委屈。」宓姑娘說道。
她頓了頓,說道:「女兒雖辭去詩詞閣的品鑒師,但在三味書院做先生也一樣能像現在養家的。而且,女兒不在詩詞閣工作,還可以寫一些詩詞賣掉,補貼家用。女兒掙的錢只會更多。」
「若是其他書院,為娘不阻撓,但是三味書院……」宓母皺眉說道,「為娘就是怕它不長久。你在詩詞閣,工作高雅輕鬆,有身份地位,將來嫁人都能嫁個好夫婿,這是令所有人都羨慕的營生。你何苦為了一句戲言,拋棄這麼好和穩定的營生呢?」
宓姑娘「撲通」地跪下來,美目含淚懇求道:「娘親,女兒讓您擔心憂慮是女兒不孝。但是,女兒讀聖賢書,深知一諾千金,實在無法食言而肥。」
「紀公子才華橫溢,睿智多謀,見解獨到,非一般迂腐書生能比,三味書院在他經營之下,必定壯大。女兒絕無失去營生之虞。」
「女兒懇請娘親相信女兒的目光。」
說完,她磕頭拜起來。
宓母連忙扶起宓姑娘,嘆了一口氣道:「為娘不全是為了家庭考慮,也是為了你考慮。你如此決意去三味書院做先生,恐怕不是單純為了兌現諾言。你是不是喜歡紀寧了?」
不等宓姑娘承認,宓母接著說道:「為娘是擔心,你付出那麼多,年華逝去,到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你懂嗎?」
「女兒不怕,也不悔!」宓姑娘被宓母道破心底秘密,俏臉羞紅,但卻目光堅定地說道。
宓母仔細看了一陣宓姑娘,宓姑娘努力地忍著羞赧,迎上母親的目光。
「唉——,」宓母忽然嘆了一口氣,說道,「若不是你父親被牽連丟了官還被流放,全家被判為罪籍,以當年宓府的門楣,他紀寧未必能配得上你。何至於今時今日,你喜歡一個人,還擔心對方嫌棄你罪籍身份?」
「娘親,女兒無怨。」宓姑娘說道,「請您支持女兒去三味書院。」
「好吧。」宓母說道,「為娘支持你。」
宓姑娘立即高興行禮叫道:「謝謝娘親!」
宓母扶起宓姑娘,端詳著與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兒,伸手憐惜地撫摸著女兒的青絲,嘆氣道:「只是苦了你。」
「女兒不苦!」宓姑娘握住娘親的玉手,輕搖臻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