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1章 鄧家舊事
鄧家老太奶是個佘太君一類的人物，在鄧家的發展過程中做了幾十年的定海神針、鄧天明掌權，還是近三十年的事。在此前長達四十年的時間，鄧家的掌權人物一直都是鄧家老太奶。
鄧老太奶掌握鄧家大權的時候，恰好是鄧老太公正值壯年之時，外界一直奇怪鄧老太公為什麼會甘願把大權放到鄧老太奶手上，曾外傳出各種版本的因由，諸如鄧老太公能力平庸不堪掌握鄧家這座大船的風帆，也有說乃是鄧老太奶太過強勢，從鄧老太公手中奪走了權柄，更有甚者，謠傳鄧老太奶是千年的狐狸所化，吸幹了鄧老太公的精元，使其無能掌權。
許多版本的謠言，雖無一接近真相，但因鄧家從來不曾主動澄清，傳著傳著似也就變成了真實。後來隨著鄧老太奶將鄧家打理的風生水起，這些謠言才有慢慢消散在歷史的痕迹之中。
事情雖然已經過了數十年，許多老人閑暇談及當年事之時，卻仍不免唏噓一番，同時也會再次揣度當年鄧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鄧老太奶為何會在鄧老太公正值壯年的時候掌握家族大權，對於外界來說是一個未解之謎，然而在鄧家人心中，這件事一直都是透明的。
外界傳的都是一些不好的話，只有鄧家人自己才知道鄧老太奶為此受到了莫大怨屈。
鄧老太公從來都不是什麼庸碌之輩，不止不庸碌，反而是鄧家數十代中最為精明的人物。鄧老太奶自然也不是什麼狐狸精，也沒有什麼權利慾，鄧家大權的更替，實則是整個鄧家核心圈層共同的決定。
鄧老太公退出家族管理舞台，只因為一件事：武道。
鄧家傳承數十代，雖然供奉過一些武者，但是從來都不曾真正融入到武者的世界當中。
家族傳承的時間越久遠，鄧家就越發重視武者對於世界的影響，無數代鄧家人都在為擠進武者世界削尖腦袋，卻從來都不曾如願過。
六十多年前，鄧老太公剛剛年過三十，那一年他遇到了鄧家距離武道最近的一次機會，最後通過家族決議，鄧老太公毅然決然地向那個希望撲了過去。
希望總是一種最虛無飄渺的東西，有時候你覺得它很近，當你滿懷信心地伸出手去，指尖甚至能夠感受到它的溫度和順滑，但是當你把手收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手心裡依舊空空如也。
是的，鄧家的願望再一次變成了美麗的肥皂泡。
鄧老太公一離家就是近二十年時間，期間杳無音訊，仿若人間蒸發了一般。
起初幾年鄧家人還千方百計的打聽尋找，五年過去、十年過去，依舊得不到鄧老太公任何音訊，鄧家人絕望了。
只有鄧老太奶一人相信鄧老太公一定還活在人世，並相信他在將來某一天一定會回來與家人團聚。
事實證明鄧老太奶的期待是對的，快要二十年時候某一個冬天的深夜，鄧老太公突然回家了。鄧家人為此欣喜若狂。
只是沒等他們將喜悅的心情徹底釋放出來，就有人發現了鄧老太公的異樣。
鄧老太公失去記憶了，除了鄧老太奶之外，他誰也不認得。
事情還不止這麼簡單，很快鄧家人發現，鄧老太公不只是失去了對人的記憶，他也失去了對所有事物的記憶。
用記憶這個詞或許還不能準確地表達鄧老太公的癥狀，準確地講，鄧老太公忘記了他自己是什麼物種。
你沒看錯，鄧老太公再回到鄧家的時候，他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家人，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是人類，他變成了一個人形生物。
他會發狂，會瘋狂的撕咬一切見到的活物，然後生生地將其吞食下去。他像野獸一樣進食，像野獸一樣排泄，像野獸一樣棲息……
鄧家人被嚇壞了，那一夜之間就被鄧老太公殺掉兩個族人，其中一個還是鄧家嫡系子弟。
偏偏鄧老太公不止生活習性變了，他的身體彷彿也發生了一些改變，變化最大的是力氣，他能徒手推動上千斤的物體，甚至能一躍調至三米多高。
鄧家人恐慌了，鄧老太奶恐慌了，誰也沒有想到二十年的等待，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鄧家人沒勇氣承受這件事曝光之後會受到的恥笑，於是就將鄧老太公像野獸一樣關了起來，每日給其喂幾隻活的動物，任由他一天天過著野獸般的生活。
鄧老太公這種瘋狂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三十年前，其命將彌留之際，突然間清醒過來，記起了所有事。
鄧老太公在彌留之際都沒有開口講出自己失蹤的那些年究竟都遇到了什麼，只留下兩件事讓族人謹記：一，鄧家世代不再追索武道，二，將來若是有人來索自己，開棺給其屍身，不問因由。
不再追索武道這一點鄧家人倒是能夠理解，可為什麼老太公要將屍身給人家？鄧家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好在此後數十年間都沒有發生這樣的事，鄧家人也就漸漸忘了。
可是誰曾想到，就在兩個月前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趁夜上門，在鄧家太公舊宅書房門上拓印了一個血手印，聲稱是來索債的，而他要的就是鄧老太公的屍身。
鄧家這才又想起鄧老太公臨終前的遺言。雖是依舊好奇這個遺言，不過最終也沒有誰提出異議，最重要的是那個突然上門的人展現出了超級強勁的實力。
鄧天明下令開啟老太公的棺槨，依老太公遺願將屍身與人。可是誰曾想，老太公的棺槨里空空如也，漫說是屍身，連一根毛也沒有了。
原來鄧老太公的屍身，早在下葬之時就被鄧老太奶偷偷地藏了起來，用老太奶的話說，老太公把一輩子都獻給了家族，她不能讓其在死後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鄧家人自然明白老太奶對老太公的感情，可是感情再深，難道還能重過家族存亡？
距離百日期限可是只剩下幾天時間了，若是老太奶再不交出老太公的屍身，鄧家可就得面臨滅族之危了。
鄧天明如今是鄧家之主，他認為母親作為上一代家主，理應明白父親屍身以及家族安危孰輕孰重，他哪能想到母親竟是固執如斯，竟是到了現在都還不鬆口。
這是要將自己逼死的節奏啊！
鄧天明頹然嘆息一聲，對老管家道：「從叔，你也別再這裡：「候著了，去老太太那裡吧，等丫頭吃完飯，讓她過來陪我說說話。」
老管家道：「先生，這話你還是自己去跟小姐說吧。」
鄧天明惱道：「你這老東西，現在也學會拿捏我了？你到底哪頭的？」
老管家乾笑道：「先生莫要誤會，我哪頭的也不是，只不過你還真得親自去一趟老太奶那邊。小姐帶回來一個重要的消息，她找到能夠幫助鄧家的人了。」
鄧天明道：「她一個小丫頭片子，上哪兒找幫咱的人去？還不是想幫老太太說合。別聽她胡鬧。」
老管家道：「先生，我覺得這一次小姐的話可信。」
「為什麼？」鄧天明訝然，他女兒鄧桐梳是個胡鬧的性子，老管家行事卻素來穩重，從不打什麼誑語的。
見家主聽得進去自己的話，老管家頗為欣慰，道：「小姐說，她從一個朋友身上感受到了與那個人相差不多的氣場。」
那個人指的自然是來索要鄧老太公屍身的人。
鄧天明眉頭一皺，道：「難道她的朋友與那傢伙是一夥的？」
老管家搖搖頭，道：「小姐說的語焉不詳。不過我猜可能是另外一種情況，比如說，小姐所說的氣場是一種境界，武道境界。」
鄧天明心中震驚，「你是說，那丫頭認識了一個後天境界的高手？」
那夜前來索要老太公屍身的人自爆了實力，後天境界，他的原話是：別想在一個後天境界的武者手上心存僥倖。
鄧家不會去考慮一個後天境界武者背後的勢力，他們更願意專註於眼前的危機。
「從叔，你真相信丫頭的話？」鄧天明問道。
老管家道：「先生，老太奶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她既然打定主意藏住老太公的屍身，就斷沒有交出來的道理。與其在老太奶身上浪費無謂的時間，咱們還不如另尋他法。」
鄧天明沉吟片刻，嘆道：「也只能如此了。唉，從叔，你說我怎麼就遇上這麼一個媽呢？」
老管家笑而不語，這話可接不得。下人哪能言主人的過失？雖說鄧家不拿他當外人，他自己卻不能不擺正位置。
……
自鄧老太公去世之後，鄧老太奶就將家族大權完全交給了兒子鄧天明，她自己則是住在曾經與老太公住過的小宅里，獨自緬懷曾經與老太公的美好時光。
鄧家的子侄都會時不時過來陪陪老太奶，而老太奶最疼愛的，還是長孫女鄧桐梳。
自老太公過世之後，老太奶就很少再露出笑臉了，每當鄧桐梳來到小宅的時候，老太奶卻總是能笑口大開，從不例外。
今日又是如此，站在小宅很遠的地方，就能聽到老太奶歡暢的笑聲。
「沒出息的老太太，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笑話，她還就總是聽不厭，還能再假點嗎？」
站在小宅門口聽到鄧老太奶歡快的笑聲，鄧天明忍不住抱怨道。
一旁，老管家只是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