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1章：涼薄如斯
謝家大宅之內，翠綠的玉質茶几轟然碎裂，謝天明這盛怒的一杖充分顯示出了他高明的武道修為。
如果冷牧在這裡，恐怕會感覺自己沒有輕易殺入謝家的決定是明智的，謝天明這個老頭子的修為，至少也是後天巔峰，遠遠超越了目前的冷牧。
謝天明猛地站了起來，臉上的神色已經完全變化，再不復剛才那個看起來和藹溫和的老人。
現在的謝天明看起來就如同一把剛剛出鞘，極其鋒利的寶刀，殺氣畢露，令人不寒而慄。
「詳細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謝天明的聲音很冷，冷得如同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一般，但是冰冷的語氣之下，蘊含的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前來給謝天明彙報消息的黑衣人對於謝老爺子的變化毫無驚訝，顯然對此極為熟悉。也是深深的了解謝老爺子的脾性，黑衣人不敢拖延，直接開口了。
「家主，今天早上，紹英少爺突然到刀盾來，說是您讓他帶領一隊刀盾去鄧家搶回彭佳俞。並且再三強調已經得到您的首肯，十萬火急，甚至還出示了手令，讓我們信以為真……」黑衣人半跪在地上，語氣不急不慢，有一種明快並且清晰的節奏。
「然後呢？繼續說。」此時謝老爺子臉上的怒容已經收斂，表情淡淡的，讓人看不出喜怒，只是說話的語氣仍然是冷得如同一塊冰，只叫人不寒而慄。
黑衣人聽見謝老爺子的聲音，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跟隨老爺子多年的他，怎麼會不明白老爺子這樣的表現意味著什麼。
當老爺子怒氣勃發，從表面上看起來就很生氣的時候，這個時候其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老爺子現在的狀態，明明怒火滔天，卻完全將怒火收斂了起來，醞釀在心中，如同一座火山，只要一個引子，便會將其引爆。
黑衣人哪裡還敢拖延，說話的聲音都多了幾分急促：「然後，我來向家主請示，可是家主還沒有起身，便退了下去。」
「繼續說。」老爺子的聲音沒有絲毫變化。
「後來，紹英少爺帶著一隊刀盾出去之後，大概過了一個小時。被少爺帶出去的刀盾陸陸續續回來了幾人，只剩下紹英少爺，以及四名刀盾沒有回歸。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可能上當了，趕緊過來通知家主了。」
黑衣人的語氣有些急促，飛快的將所有的事情講清楚了，身子都有些瑟瑟發抖，生怕家住會將這件事情算在他的頭上，雖然這是謝紹英假傳命令，但是他也有個失察之罪。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謝老爺子表情仍然是無悲無喜，也無怒無恨，就如同一口平靜無波的深潭一般，叫人看不出他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
話落，謝老爺子便再也沒有動靜，怒氣仍然沒有爆發出來，卻顯得更是深沉，這名黑衣人則靜靜地跪在地上，不敢有絲毫動作。
謝老爺子站在原地，手中住著龍頭拐杖，滿頭花白的頭髮之下，雙眼微閉，呼吸平緩，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一般。
「回來的那些刀盾是怎麼說的，在鄧家小樓發生什麼事情了。」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驀然，謝老爺子突然開口問話了。
半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一直全神貫注的關注著老爺子的每一個動作，聽見老爺子的問話，頓時反應了過來。
「報告家主。回來的刀盾說彭佳俞和冷牧以及武盟令主白金倫住在一起，身邊還有蝰蛇的破軍在護衛，少爺在抓人的時候被破軍纏住。然後打鬥的聲音引起了冷牧兩人的注意。」黑衣人平靜的說出了鄧家小院中發生的事情。
「隨後少爺就讓刀盾開始撤退，準備放棄這次的行動，結果……」說到這裡，黑衣人住口不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結果他被冷牧盯上，強行留了下來，現在可能已經被俘虜或者身亡了。」謝老爺子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毫無波動的語氣，彷彿說的不是他的親孫子，而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樣。
「是。」面對謝老爺子的補充，黑衣人雖然很不想這麼說，確實是只能硬著頭皮回了一句。
「這個孽障啊！」輕輕的嘆了一句，謝老爺子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遮擋住了銳利如刀的眼神。
謝紹群是他的長孫女，謝紹英是謝紹群的弟弟，也就是他的第二個孫子。謝天明從小就很疼愛自己這個孫子，以前原本想著要將他培養成一個武道高手，可是後來才發現，謝紹英先天氣血虛弱，不能練武。
即便心性殘酷得如同謝天明這樣的人，面對自己的親孫子攤上這樣一個情況，也不由得多了幾分憐惜，所以對他也是多有疼愛。
直到後來謝家與幽靈黨合作，謝正英成了鍊金術在謝家的首批試驗品之一，謝正英得到了強大的力量，卻也在漸漸的喪失自己的人性，這就是屬於融合金屬魁體的副作用。
而謝紹英同樣是謝家的首批實驗品之一，或許是先天身體虛弱的原因，謝紹英得到的力量遠遠比不上謝正英，但是他的後遺症也沒有謝正英嚴重。
謝正英的後遺症是削減了自我的感情，也就是削減了自我的存在。而謝紹英的後遺症，則是加強了自己的情感，這讓他變得很容易衝動，容易大喜大怒。
這也是謝紹英會假傳命令帶著刀盾去抓彭佳俞的原因，自己的嫡親姐姐被抓，謝紹英衝動之下，想要抓住彭佳俞來威脅冷牧，讓冷牧放還謝紹群。
「唉。也是我平時太寵著這孩子了，這才讓他養成了這種驕縱的毛病，竟然敢假傳我的命令去調動刀盾的勢力。」謝天明嘆息了一聲，一臉可惜的說道。
「刀盾是我花了無數的資金才打造而成了最強戰力，整個謝家的刀盾，一共也才一百多人，這孽障一下就給我敗了好幾個。唉。」謝天明已經完全的收斂了自己的鋒芒，此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子。
聽著這彷彿絮絮叨叨的話語，就彷彿謝天明只是一個平凡的老人，正在抱怨著自己的孫子大手大腳的敗著自己的家業。
仍然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額頭上都沁出了一層冷汗，等待審判的過程是漫長而且煎熬的。黑衣人根本不敢撘謝老爺子這種話，只能默默地聽著，心中暗暗祈禱謝老爺子不會遷怒自己。
雖然他是謝家自小培養出來的死士，他可以為了謝家而犧牲，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犧牲是因為一個不聽話的孫子，而受到了牽連。如果這樣，那就很尷尬了。
也許黑衣人的祈禱真的被冥冥中的神靈聽到了，謝老爺子開始在大廳之中踱起步來，看起來並沒有想要清算他監察不力的責任，這讓他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你先起來吧，去叫人來給我把這裡收拾了。」謝天明道。
黑衣人頓時如蒙大赦一般，飛快的起身，向著外面走去，去外面叫人來清理著一片狼藉的大廳了。
「你們兩個也先下去吧。」謝天明又揮了揮手，對著一直跟在後面的兩個黑衣保鏢道。
「是。」兩人應了一聲，隨後默默的離開了大廳。
「呵呵。」待所有人都離開了大廳之後，謝老爺子緩緩的走到華貴的沙發麵前，坐了下來，雙眼微微眯起，嘴裡發出兩聲意義不明的輕笑。
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謝老爺子靜靜的坐在沙發上，雙手不自覺的摩挲著龍頭拐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很快，謝家的僕人們已經將大廳收拾乾淨了，又有一張新的茶几被搬了上來，女僕泡了新的茶，端放在了茶几上。
所有僕人都離開之後，黑衣人筆直的站在謝老爺子面前，有些遲疑的道：「家主，您看。少爺的事情怎麼辦？」
謝老爺子聽見問話，睜開眼睛淡淡的瞥了黑衣人一眼，道：「還能怎麼著？」
「……」黑衣人有些不明其意，也不敢隨意開口，只能等著謝老爺子繼續說。
「就讓他自生自滅吧。反正估計他也得死在鄧家小樓，想那麼多幹嘛？就算他能回來，我也得打死他，還不如就讓他在鄧家小樓痛痛快快的死呢。」輕描淡寫的語氣，謝老爺子說出的卻是最殘酷的話。
就彷彿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真的已經看透了生與死的問題，哪怕死的是自己的親孫子，而且還是自己最疼愛的親孫子，也不會讓他有任何的波動。
黑衣人站在謝老爺子面前，應了一聲是，也不再多言，靜等老爺子還有什麼要說的。
「這個孽障，算他運氣好，沒有回來，不然的話。哼！」謝老爺子臉上露出可惜的表情，說著讓黑衣人暗自驚心的話，說到最後，一聲滿含殺意的冷哼，完全顯示出了謝老爺子心中的想法。
「幸好少爺沒回來，不然的話，這下場恐怕……」黑衣人心中默默的道，想著身上還打了一個寒顫，對於謝老爺子的手段，他是發自內心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