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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尋覓

  珊瑚的世界被一片海水所瀰漫,她靜靜地沉浸在海水之中,蜷著身子,就像是一個在母親腹中的胎兒一般。


  她在思考,如果當初自己決定了帶著鮫人族遠走,離開聖島,去大海深處自由地生活,而不是被自己的感情所左右,是不是就不會再被捲入這風波之中,給自己的族人帶來災難。


  尤其是那個想要歸來的人,他也許只是單純要歸來而已,他歸來也許並不會給鮫人族,給任何人帶來壞處,只是會與樹神那樣的存在產生一些難以消解的衝突。


  那個執法者,與胭脂,大概還有一些了解,是他們自願涉入了此事,而自己和楚風,卻是從頭到尾,都不明不白地被捲入了其中。


  也許楚風還因為顏青羽而有一個可以堅持的理由,可是自己卻真的沒有任何必須要捲入此事的理由。


  只是自己終究還是捲入了此事之中,因為一分感性,一分對家園的留戀,一分對前人的信任,同時也是對父親的情感,使得她做出了很多舉動,才使得她深陷此事之中,所以,她也怨不得任何人,畢竟她一直都有選擇的餘地。


  所以後悔再多,假設再多,也已經只是沒有意義的空悲嘆,除了讓自己突然增加煩惱之外,別無它用。


  只是果然依靠感情做出的判斷……真的太不可信了,她從爺爺的手裡接過了大祭司的責任,從今天起,她就再也不能憑藉自己的感情行事了——她必須要更堅強,更冷靜,要壓抑自己所有的情感,才能做出最正確最有利的判斷。


  珊瑚微微動了動眼睛,而後睜開沉重的眼皮,所有的海水都散去,她看到這聖地的最深處,已經成為了一片平整的土地,而在這圓形區域的最中心,那株惱人的草,依然完好無損,四片葉片在微微顫抖著,彷彿是在故意做出驚恐的樣子,充滿了戲謔與嘲諷。


  珊瑚掙扎了片刻,從胭脂的懷裡站了起來,勉強接合的骨骼有些受不了突然受力,突然又錯裂而開,使得珊瑚整個人頓時跪在了地上。


  珊瑚深吸一口氣,一邊開始運功引導體內磅礴的藥力修復己身,一邊道:「我們還有什麼能做的?」


  我們還有什麼能做的,聽起來像是疑問,但是卻切切實實地透露著一股深深的絕望。


  我已經不知道我們還能做什麼了,你們再想一想,我們還有什麼能做的,至少,要做出所有能做的,再認輸,再宣告失敗,我才會甘心啊。


  燕十三扶著樹根站了起來,看著那株完好無損的草,實在有些無言以對,那樣劇烈的爆炸,那樣瘋狂涌動的衝擊波,就算是全盛時期的自己,也不可能一點傷都不負吧?


  但是那株草,卻真的不曾有任何的損失,不知道到底是那株草真的堅不可摧,還是那守衛它的靈氣亂流真的無法突破。


  胭脂也背倚著樹根站了起來,苦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看來終究還是要失敗了,也不知道……那個人重返之後,會做些什麼?」


  楚風默默地攥緊了拳頭,他還是不肯放棄。


  他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但是性格溫和的人,一旦認準了什麼,往往就會變得很倔強,倔強得無法改變。


  顏青羽離去時,說過只有成功,他們才能有再相見的一天。


  這樣的結果,楚風斷然無法接受,他的命是顏青羽救的,沒有顏青羽,他也許十年前就會死於那場陰謀,即便活下來也會死在三妙宮那場劇變,根本不可能會活到今日,會活出這麼讓自己欣慰的人生。


  所以楚風不接受失敗,他還要再與顏青羽見面,一定。


  他站起身,吐出一口血,而後將那株已經被他咬去了一截的納靈根拿出來,再咬下了一截,咀嚼入腹。


  此地靈氣流洶湧,納靈根的效力也會成倍地增加,只是正常的一截,頓時使得楚風也成為了另外一個靈氣的深淵,雖然比起中央那株草來說,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但是這突然爆發的氣勢,卻讓燕十三也悚然一驚。


  「我還是要試試。」楚風咬緊了牙關,他準備做最後的一次嘗試,這一次嘗試,大概會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次嘗試。


  失敗或者成功,都有可能會讓他身死,還會連帶著讓那個與他簽訂了生死符印的人死亡,楚風知道自己這樣做會顯得有些自私,儘管對紫兒充滿了歉意,但是他必須要這樣做不可。


  楚風向前一步,身邊高速流轉的靈氣流直接擋開了空氣流,使得楚風如入平地一般,走得穩健而坦然。


  在納靈根身前半尺的距離,楚風停住了腳步,而後他把那株納靈根完全吞服了下去,幾乎只是一瞬間,他的身體發出「啪啪」的炸響,湧入體內的靈氣流已經超越了楚風**所能承受的極限,開始使得楚風的血肉消解崩潰,不斷地炸開,炸出漫天血花,被狂風拋灑成為了一片血雨。


  楚風沒有管自己的身體如何崩裂,他繼續向前,跨出了一小步。


  他成功地站到了納靈根跟前,不動如山,沒有被狂暴的靈氣流所捲動。


  這一方面是因為楚風並沒有過於靠近葉面,所以並沒有直接被最為凶暴的亂流所牽引住,另一方面是楚風體表也有靈氣亂流,與外界的靈氣亂流相互抗衡,消解去了絕大多數的力道,剩下的力道,楚風還能夠承受。


  而跨進這半尺距離最大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楚風的血肉停止了崩潰,開始逐漸復原,因為在這半尺範圍之內,那株草對靈氣的吸收之力遠遠大於楚風所吞服的納靈根藥力,絕大多數的靈氣都被那株草所吸收,楚風所吸收到的,不過是滄海一粟。


  但是這滄海一粟,卻又恰到好處,卡在了楚風肉身的極限之上,這也許是楚風的一種好運。


  胭脂看著楚風的背影,忽然一笑,輕聲道:「年輕人,果然血氣比我們旺盛太多。」


  「不過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罷了。」燕十三按著胸口,劇烈地咳嗽了一陣,才滿是戲謔調侃地道,不過卻絲毫沒有貶低的意思。


  「只是楚大哥到底要怎麼做?」珊瑚輕聲問道,眉尖微蹙,帶著幾分狐疑與不確定,「功法無法運轉,所說的法器與陣法也無法支撐,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可以使用的嗎?」


  珊瑚對人間了解不多,但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也已經清楚了修士的三大戰鬥方式——功法,法器,與陣法,只是她並不清楚除了這三大流派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戰鬥方式。


  所以燕十三沉默了,然後他搖了搖頭,接著道:「不管怎麼說,也要對得起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啊。」


  七花重世,那可是絕頂的藥材,方才竟然便那般牛嚼牡丹一般吞了下去,這樣奢侈的行為,讓燕十三也不得不心生愧意,終究還是要對得起那一截七花重世。


  燕十三深吸一口氣,狠狠一跺腳,道:「不管了,病急亂投醫吧!」


  燕十三說著便反手一抓那根木鞭,運功催動,木鞭玄光再出,只是在氣流中光芒明滅不定,顯然是因為受到靈氣亂流的影響,無法保持一個最為穩定的姿態,但是此時此刻,除了這根木鞭,還稍有來歷之外,燕十三也沒有絲毫別的東西可以依恃了!


  珊瑚也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手杖,將它緩緩舉起,忽然一隻手也伸了過來,握住珊瑚的手,與珊瑚一起握緊了那根手杖,而後功力催動,藍色的海洋,從那手杖中一瀉而出,彷彿幻化成為了一條藍色的錦緞一般,柔軟而潤滑。


  但是此刻卻沒有人試著去感受這錦緞,他們操縱著這兩股光芒,向楚風匯聚而去,楚風是唯一一個能有辦法在那納靈根前站住的人,所以他們只有把最後的一絲希望寄托在楚風的身上。


  這最後的嘗試,與拼搏,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會再覺得有什麼遺憾,畢竟自己已經儘力了。


  而站在那株草之前的楚風,並沒有繼續行動。他不是沒有動作,實際上他已經試著激發過體內的攻擊陣法,無論是劍陣,還是殺修,在這片空間之中,終究還是因為無法得到足夠的支撐,而無法發動——或者說,就在發動的那一剎那,陣法崩潰。


  楚風閉上了眼睛,他開始回憶,回憶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他彷彿墜落入了一個滿是柜子的時空之中,一個個失去了重力的柜子在漫天飄浮,每個柜子上都貼了字條,註明了這些柜子里裝的是什麼。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在這些柜子里,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楚風看著那些不斷浮動著,相互碰撞的柜子,沒有去動手,也沒有再去看,時間對於他來說,就彷彿已經靜止了一般,心也因之靜止了。


  「小瘋子不是真的瘋了吧?」燕十三看著楚風一動不動地站立著,原本還有的幾分信心也開始崩潰,他真的不知道,楚風到底有沒有辦法。


  「反正結果不能更壞了。」珊瑚笑了笑,輕聲道。


  反正結果不能更壞了,又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一個輸光了的賭徒,怎麼賭也不會再輸了,既然如此,又何妨再豪賭一把?

  「嘖嘖,不會真看上這小子而不是十三了吧。」燕十三哀嘆一聲。


  珊瑚微微搖了搖頭,笑道:「如果看上你,你又能娶我么?」


  珊瑚話音未落,前方的楚風,忽然怒吼一聲,從背部被吸入體內的玄藍二色,頓時爆綻而開,一股股無形的威壓,彷彿從九天之上重重壓下,頓時壓得三人膝蓋彎曲,差點跪倒在地。


  幾乎是同時,整座島劇烈地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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