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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煙雨朦朧秋意涼

  珊瑚撐著油紙傘,在林中閑庭信步著。〈? ? [

  她其實不想打傘,但是已經和各派派遣的代表會盟過的她,不得不也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她其實有些厭煩和那些太過聰明的人打交道,因為他們的聰明讓她覺得厭煩。


  這種厭煩,是難以壓制的,她有時候寧願在大哥面前無憂無慮地做一個什麼也不懂,看到油紙傘都能稀奇好久,看到冰糖葫蘆都能直吞唾沫的平凡的姑娘,而不是能和那些聰明人話里藏話地進行一些溝通。


  那些人太陰險,太惡毒,如果不是大哥教導過她,他們所作所為的都只是利益,只聽他們激烈的言辭的話,只怕她還真的以為這些人都是一些是非觀念極強,堅守著人間道義的義士。


  但是儘管她早有了防備,儘管她小心翼翼地措辭應對,她卻也好幾次都差點落入了別人的言語陷阱之中,險些被套出一些秘密,如果不是楚風從旁提醒,她早已栽了許多跟頭了。


  這讓珊瑚愈厭煩這些所謂的聰明人來,此刻分明都還在對付鳳鳴山莊,卻已經在互相打著以後翻臉的算盤。


  所以珊瑚乾脆很明智地開始裝傻,只是嚷嚷著自己要救出自己的族人,然後帶著自己的駙馬回東海好好過日子。


  為了合理地說明楚風與珊瑚的關係,珊瑚不得不精心編造了一段故事。


  由於鳳鳴山莊掌握了楚奚武這個身份的過去,所以珊瑚無法掩飾,便完全照搬了楚風曾經講給辛南歸他們的故事,之後的故事則是楚風費勁千辛萬苦救出一個小女孩,遭到鳳鳴山莊的追殺,他為了保護這個小女孩,把她寄養在東海的一個漁村之中,自己則引開對方的注意力。


  楚風最終被擊成重傷,被鮫人族所救,而美麗的珊瑚公主卻對這個平凡善良的青年一見鍾情,決定以身相許,並派遣了自己的護衛去接小丫。


  結果護衛和小丫都一去不返,惹得鮫人族大怒,鮫人族族長,一個隱世的九階高手準備親自出動,卻被理智的珊瑚勸服,因為人間的事,人間妖族也不宜介入。


  所以機智的公主只是帶著自己的駙馬,和一直與鮫人族有著密切往來的滄海閣的證明,來到了中原尋求正義。


  珊瑚公主表示,只要能救出她的族人,她願意將一篇古經交給各派參考,並且當場提供了一段古經之中的經文。


  這段古經很玄奧,所以愈堅定了他們想要伸張正義的立場,也不再過多地追究鮫人族背後到底有什麼目的。


  畢竟,他們所要做的,也只是碾壓一個積弱多年的門派,不會付出什麼大的代價,卻實實在在地剷除了一個威脅,並且會得到一卷古經,權衡利弊,是每個聰明人都擅長做的事情。利大於弊,那麼就沒有什麼不敢做的。


  雖然他們的做法和珊瑚的做法沒有太多的不同,但是珊瑚就是厭煩他們,或許是因為她自己其實也不是很喜歡當一個聰明人,而只是想當個穿花撲蝶的少女而已。


  畢竟,大概沒有多少人天生就是想承擔起無數責任,更沒有多少人喜歡與人勾心鬥角的——還是做個平凡的人,最輕鬆。


  珊瑚的神念注視著涼亭中的一舉一動,這幾天,不管是鳳鳴山莊,還是各派的人手,其實也都還算克制,不曾正面交手過。


  因為一旦爆正面衝突,就註定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即便各派都已經決意了要碾壓鳳鳴山莊,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願意為此付出太多的代價,他們自然願意等待,等待門內的陣法高手們聯手瓦解鳳鳴山莊的守山大陣,而鳳鳴山莊,則始終保持了沉默。


  珊瑚隱隱覺得鳳鳴山莊的沉默有些古怪,但是她也不知道鳳鳴山莊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到了這樣的地步,還沒有做出反應,他們又在等待什麼,難道是有恃無恐嗎?


  所以珊瑚對於今天的這次約見,其實有些在意。


  但是她卻現其實辛南歸沒有絲毫別的意思,他只是想和楚風談一談,說說話,說說他們的過去,說說他們的將來。


  所以珊瑚離開了涼亭,開始在雨中漫步,追逐自己喜歡的雨絲。


  直到兩個身影倏然出現在樹林中。


  那是兩個從後山方向而來的身影,一個少女,一個少年,一身的大紅長袍,金線鳳紋,表明了他們是鳳鳴山莊的弟子。


  他們從後山賓士而來,卻在林中停了下來,因為珊瑚御雨成簾,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逼得他們不得不落了下來,站在了珊瑚的跟前。


  少女的臉色有些蒼白,雨水順著她的面頰不斷地流淌下來,把她的衣物完全打濕,原本精緻的衣物完全褶皺起來。


  她沒有有意地避開雨水,說明她很著急,而她身後的少年,看起來與其說是著急,不如說是憤怒。


  珊瑚不知道那個少年在憤怒什麼,所以她只是看了看他們,輕聲道:「藺琿?陳棟楠?」


  從她掌握的情報來看,會為辛南歸這麼著急的,大概只有這兩個人了吧。


  藺琿虛弱地笑了笑,微微欠身致意,才滿是疲倦地道:「請讓我們過去。」


  珊瑚猶豫了片刻,她扭頭,看向涼亭,想要看看涼亭之中的兩個人是什麼意思。


  她看到辛南歸掏出一口劍,遞給楚風。


  她看到楚風接過劍沉吟著。


  然後她看到了楚風揮動那口劍,一道血光,與一道寒光,將那座被雨簾所包裹的涼亭,輝映得無比絢麗。


  「不!」藺琿聲嘶力竭地嘶吼起來,不顧一切地就要向前沖,陳棟楠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也運足了真氣快地想要衝擊珊瑚所駕馭的雨簾。


  珊瑚只是猶豫了剎那,她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在這裡阻止這兩個少年。


  但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退卻,收起了雨簾,略略後退一步,便已經到了楚風的身邊。


  楚風已經放下了劍,他站起身,正俯身去拿起自己脫下的蓑衣和斗笠,然後想要走出涼亭。


  兩個身影卻堵在了涼亭的門口,兩雙憤怒的眼睛,直視著楚風的那雙平靜而明亮的眼睛,沒有絲毫的迴避,沒有絲毫的退讓,在這一刻,他們只是敵人而已。


  「你殺了阿歸?」藺琿壓低了聲音,看著楚風,眼中的痛苦與憤怒之意,已經溢於言表。


  那一聲質問,與其說是質問,倒不如說是呻吟。


  藺琿不會忘記當初自己在酒樓上所說的話,即便犯下那些罪孽的人,是自己的同門,自己也要他們付出代價。


  但是當這句話一言成讖的時候,她才現其實自己真的無法接受,尤其這些人中還有自己從小時起便有的玩伴辛南歸。


  藺琿沒有去質問過辛南歸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她開不了口,即便她知道辛南歸其實一直很想找人訴說,但是她只是逃避,逃避了事實。


  直到她今天得知,辛南歸約談了楚風。


  藺琿那個時候,就知道也許事情在向越來越不妙的方向展而去,所以她急匆匆地趕來,卻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那麼溫和的奚武哥,卻竟然能夠向辛南歸下手,辛南歸做錯了事情,可他已經知道錯了,他自己比誰都痛苦,為什麼還要殺他?

  藺琿因此而憤怒,陳棟楠也因此而憤怒。


  楚風平靜地看著藺琿,沒有說話,然後他伸手,輕輕在藺琿的頭上拍了拍,道:「長大了不少啊,你們都是。」


  然後楚風退後一步讓開了一些空間,道:「進來吧,外面下著雨,別著涼了。」


  藺琿向前邁出了一步,雙眼依然緊緊盯著楚風,重複道:「阿歸已經知道錯了,為什麼還要殺了他?」


  楚風忽然沉默片刻,才問道:「如果我殺了無辜的人,只是知道錯了,就可以被原諒了嗎?」


  藺琿一顫,她瞬間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竟然無言以對。


  犯了錯,只是知道錯了,就可以完全被揭過去了嗎?


  世間哪有如此輕易的事情,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是最樸素的道理。


  「那奚武……你呢,你殺了人,難道就不用死嗎?」陳棟楠冷笑道,言語之中滿是譏誚之意。


  楚風微微搖頭道:「我殺了無辜的人,那我自然該死,有人來殺我,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所以就算我被他所殺,我也不會有什麼怨恨。但是我卻不會輕易送死,因為我還不想死啊。」


  「虛偽。」陳棟楠冷哼,身上紅光微微閃爍而起,卻被珊瑚直接一掌旋出,擊中胸間,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被直接震退十餘丈,嘴角沁出一絲血來。


  楚風微微動容,自己虛偽嗎?


  也許吧,不過自己只是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自己日後也許會為此感到後悔,但是至少此刻,自己毫無悔意。


  楚風戴上斗笠,繞過藺琿,大步走入了傾瀉而下的漫天江海之中,很快便消失在了煙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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