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此情不悔
楚風又在白霧裡思索了很久,他大致清楚了為什麼這個時空在時間上不再是那麼地散碎了。
作為一個可以穩定維持的陣法,它必然不會容許楚風都能想到的那般嚴重威脅到自身的漏洞的存在。
所以它只能採取另外一個模式——那就是無奈地將時間正常化,這樣巨狼始終只有一頭,一頭巨狼面對青年,永遠不會有勝算。
這樣的方法為這個陣法換取了陣法自身存在的空間,但是同時也給了楚風和巨狼可以輾轉的空間。
目前的局面就是,楚風和巨狼不敢再隨便地進入白霧之中,而被困在那個山谷之中的青年,也無法離開白霧。
誰也奈何不了誰,局面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楚風捂著自己的頭,露出了極其痛苦的神色,現在即便知道要協助巨狼將過去、現在、未來三個身份合在一起,但是也根本無處下手。這樣的工作,交到自己手上,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楚風憤恨地看著巨狼,道:「你以前也應該很厲害的,為什麼就不能想一想呢?」
巨狼神色平靜地看著楚風,然後它緩緩搖了搖頭。
搖頭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楚風不知道,但是心想大概也不會是我才不想你自己想這樣的意思,因為巨狼自己應該也在渴望著與自己另外的兩個身份合而為一。
「你過去失敗過,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楚風問道。
巨狼搖了搖頭,楚風想了想,才道:「你的意思是你沒有那些記憶?」
巨狼點了點頭。
這樣的事情也是很理所當然的,曾經的巨狼被斬殺了,現在的巨狼雖然和曾經的巨狼一樣都是屬於真身的過去的那一部分,但是每一頭巨狼自己的舉措則是單獨屬於自身的部分。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每一頭應運而生的巨狼,在擁有過去的屬性之外,還額外多出了個體的屬性——或者說,巨狼已經不是簡單的過去集合體了。
如果巨狼不是簡單的過去集合體,那麼青年呢,他又真的只是一個簡單的代表現在的個體嗎?
楚風愣了許久,才有些訥訥地道:「你說,你的現在身有了很多時間,會不會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麼只有片刻的記憶,為什麼完全不記得自己過去。而隨著時間的累積,他終於有了自己的過去之後,也不再是簡單的你的現在體,而是另外一個完全獨立的個體?」
巨狼的眼眸里閃過了一絲詫異,它有些遲疑地原地踱步,轉圈,銀亮的尾巴拖在地上,緩緩地掃動著,似乎是在隨著它的思緒飄忽而擺動。
巨狼終於停下了身形,它看著楚風,有些猶豫,想要點頭,又想要搖頭,但是卻還是拿不定主意。
突然就承認自己的現在變成了另外一個個體,這到底要該如何承認呢?
但是如果沒有,那麼也沒有辦法解釋他不會像其他時空碎片之中的那些青年一樣等候著自己將他們吞噬。
巨狼瞪大了眼睛,眼裡茫然的神色卻越來越凝重,漸漸地變為了沉重的神色。
它似乎也開始思考起來很嚴肅的問題,不僅僅是關於自己的現在身,還包括自身。
楚風也沒有再說話,他坐在白霧中,靜靜地思慮著,把所有的一切按照時間順序重新梳理了一遍。
青年被敵人所傷,而後並被一個女人奪走了眼睛,從那個時候起,就一直被困在這裡。
然後,那個女人……居然照顧著他,與他生活在一起。
在這之後又過去了不知道多少歲月,那個女人也失去了蹤影。
那個女人真的死了嗎?
楚風倏然一怔,因為他想起了關於淮山嘯月家的那個傳說。
傳說,淮山嘯月一族的祖先,起源於一個少女,意外救助了一頭落難重傷的嘯月天狼,並在養傷期間產生了感情。嘯月天狼傷好之後離開,而淮山一族則就此在妖界發展了起來。
如果這個傳說還有幾分可信度的話,那事實其實與傳說就有了些出入。
事實是……那個女人根本就是乘人之危,盜走了嘯月天狼的眼睛……而後裝作無辜,救下了嘯月天狼,並且利用嘯月天狼的血脈來繁衍自己的子嗣。
當她的目的達成了之後……她離開了這裡,並且把這頭嘯月天狼永遠地困在了這裡……
楚風不由得一陣戰慄,沒有想到那個美好的故事之下,竟然充斥著這樣的背叛和利用。
楚風訥訥地看著眼前的巨狼,突然問道:「你以為你是他的過去嗎?」
巨狼遲疑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那你有他受傷之前的記憶嗎?」楚風問道。
巨狼沉吟著,然後搖了搖頭。
「你認為是敵人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面嗎?」
楚風又問道。
巨狼這回沒有遲疑,迅速地點了點頭。
「但是如果那個人甚至可以做到把你和他的記憶打散成為無數的碎片這樣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是不是換成另外一種方式也一樣可以困住你們?」
楚風微微瞑目,道:「如果你真的是他的過去,你們之間為何如此相互排斥,相互抗拒甚至於……相互敵視?」
「為什麼……不是你想回到他的身邊呢?」
巨狼愣愣地看著楚風,茫然萬分。
「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性呢,是他自己導致了這個局面呢?」楚風一字一頓,看著巨狼,神色萬分嚴肅。
如果真的是嘯月家先祖嘯月不悔做下了這一切想要困住嘯月天狼,連嘯月天狼的記憶都能強行打散成無數的片段的她,哪怕是想殺了嘯月天狼都易如反掌,怎麼可能還給嘯月天狼留下這一線破陣的生機呢?
如果不是嘯月不悔自己做的,那還有誰能打散嘯月天狼的記憶呢?
除了嘯月天狼自己,還有誰能做到如此程度?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為了拖延這頭巨狼的腳步,是為了保護自己。
那一瞬間,楚風一個激靈,這樣一切都順理成章了,這樣的話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如果沒有錯的話,他也可以打破困境,離開這裡了。
楚風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裡還有那個青年畫下的一輪血月,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剩下的所有和談的希望……就都寄托在這一輪血月之中了。
淮山水晶大殿。
空蕩蕩的水晶大殿里只有老婦人和嘯月渙。
嘯月渙看著投影在水晶大殿牆壁之上的景象,平靜地看著那個身影,眼角卻帶著幾分笑意。
自古以來被送去祭狼神的人都無人能夠生還,但是他卻還活著,他還在掙扎。
「你很擔心他。」老婦人慢慢開口道。
嘯月渙沒有說話。
「你喜歡他。」老婦人又說道。
嘯月渙一怔,轉過頭,看著老婦人,但是只是片刻便又轉過了頭去,不再與老婦人對視。
「也許你更多的只是感激。」老婦人說著,嘆息了一聲。
嘯月渙抿了抿唇,才聲音微冷道:「你是誰?」
「你猜到了不是嗎?」那老婦人淡淡說道,「既然你不肯說,我來幫你說吧,我叫做……嘯月不悔,如果你對我還有幾分敬意的話,可以叫我一聲老祖宗。」
嘯月渙冷笑了兩聲道:「我才不管你是誰,你到底想要利用他做什麼?」
「馬上你就會明白了。」嘯月不悔也站起身,轉過了身來,面對著牆壁之上的虛影,「不過你放心吧,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有事的,就算他失敗了,我也會送你們離開這裡。」
嘯月渙一怔,因為嘯月不悔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他們其中的某一個人。
嘯月不悔伸手想要撫摸嘯月渙的頭顱,但是她的手卻穿過了嘯月渙的身軀。
嘯月不悔收回了手,若無其事地道:「喜歡他,對嗎?」
嘯月渙不應。
嘯月不悔蒼老的面龐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道:「現在的淮山太死氣沉沉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年淮山會變成如今的模樣,但是我依然希望你們都能過得好,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深愛著你們每一個人。你喜歡他,我又怎麼會忍心看你失去他?」
嘯月渙看著嘯月不悔,張了張嘴,輕聲道:「老祖宗。」
「乖孩子。」嘯月不悔的手拂過嘯月渙的面龐,「淮山以後也許會有一場巨大的災難,會有很多人死去,無論他們是不是罪有應得,但是他們終究還是你的族人。我希望那一天,能由你來領導你的族人,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話,新的淮山不會變成這個模樣,因為你跟這裡的每個人都不一樣……你有著真正的……屬於自己的情感。」
嘯月渙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了司馬朗和嘯月不悔的對話,她隱隱感覺到了幾分不妙。
「不過你喜歡的這個孩子,將來還會有無數的波折,他的命運……」嘯月不悔說著沉默了許久,長嘆了一聲,才道,「將註定了難得安寧,也許會很快就死去,你喜歡他,你便要承受太多的磨難,甚至比我當年還要辛苦,你真的有所準備嗎?」
嘯月渙慢慢地點了點頭,高傲的嘯月渙,又怎麼可能在所謂的磨難之前低頭?
「我不悔。」嘯月渙輕聲說道,「和老祖宗您一樣……不悔。」
給讀者的話:
淮山嘯月家的歷史在嘯月煥兄妹二人第一次出場就提起過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