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怪物
「砰——」一聲粗暴的巨響,房間的大門被陡然轟開,楚風不由得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出現在視野之中的路駑,還有路駑身後,一臉惶恐的店小二。
「客官……」那個小二一臉惶恐地看著楚風。
楚風微微笑了笑,揮了揮手道:「沒事,老朋友,你離開吧,麻煩把門帶上一下,謝謝。」
那小二見楚風並不責備自己,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道了一聲謝,便帶上了房門匆匆地離開了。
楚風知道自己逃不掉,因為他的傷重,尤其是道傷還沒有壓制下去,就輕易地全力運轉功法,會造成傷勢崩潰。
而且,面對路駑的時候,他的極速毫無作用,尤其是在自己重傷的情況下。
這個時候無謂的反抗只是給平民百姓增加傷亡,而路駑已經不會在意那些平民百姓的生死。
「擔心誤傷到那些愚蠢的凡人嗎?」路駑看著楚風,咧嘴笑了起來,「可是你做出了這樣的犧牲,又有誰會感謝你的恩德了?你看街道上那些行走的人,來來往往,都不會有任何的停頓,誰也不會向這裡多看一眼。你的付出,你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
楚風看著路駑,沒有說話,只是輕微地咳嗽了兩聲。
「很難想象你這樣手上有著數百條人命的人會在意這些細節。」路駑冷笑著,神情陰鷙得讓楚風有些想起了靈蛇公子。
楚風抿了抿唇,才很是平靜地說道:「很多事情……終究還是不能因為司空見慣,就習以為常。」
「哈,真是有趣的論調。」路駑嗤笑了一聲,滿是不屑地道,「然而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你不習以為常又能如何?你能改變什麼嗎——不,你不能改變什麼,就像是那一日三妙宮發生的事情一樣,你改變不了你父親死去的命運。」
楚風的臉色驟變,而路駑則發出了一陣有些刺耳的滿是得意的笑聲:「你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難看的表情了,我還以為你這個人麻木得根本就沒有心,臉上就只有那無聊的平靜了呢?」
楚風瞑目,沒有說話。
路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覆,神情變得更加陰鷙。
路駑走到了楚風的身邊,慢慢地抬起手,然後伸出手指抵住了楚風的胸膛,將一股真氣緩緩渡入了楚風的體內,封鎖住了楚風體內的真氣流轉。
楚風睜開了眼睛,看著路駑的神情之中有些微驚。
路駑的嘴角高高地揚起,道:「你說……穆少恩會來救你嗎?」
從路駑鎖住了楚風的修為那一刻起,楚風就知道了……路駑暫時不會殺自己,他要用自己作為誘餌,作為引誘穆少恩出現的餌。
不過可惜的是……他既然已經知道了醉不歸和穆少恩之間似乎有著什麼聯繫,他自然也知道穆少恩未必還會像以前那般來救自己。
這樣也好,至少不會落入路駑的算計之中。
想到此處,楚風又閉上了眼睛。
這讓路駑變得愈發憤怒起來,他冷笑著一腳揣在了楚風的身上,將楚風的身軀瞬間踹出,撞擊在牆上,發齣劇烈的聲響。
楚風臟腑受到衝擊,大口的血又吐了出來,他的身軀因為疼痛而蜷縮了起來,身軀不由自主地痙攣著,渾濁而沉重的呼吸顯示著他的痛苦,他有些想要強忍下這些痛苦,但是他的狀態卻有些不允許。
路駑嘿然冷笑著,蹲在了楚風的身邊,右手中指與食指一併,夾住了一枚羽毛,那是帶著一道道暗紅色火焰的羽毛,在幽暗的房間里,有些刺目,有些妖異。
路駑桀桀怪笑著,將那枚羽毛的尖端頂在了楚風的面頰上,微微地滑動著。
為了壓制道傷,楚風的真氣都匯聚在了身軀的創口附近,被封住真氣之後,再難以向面頰匯聚,因此此刻楚風的面頰單純依靠肉身的強度,難以抵擋住羽毛刺入他的血肉之間。
路駑將羽毛在楚風的臉上緩緩地滑動,就像是在雕刻一件精緻到極點的藝術品一般,神情專註,每一個動作都投注了萬分的熱情。
羽毛才剛剛將肌膚劃出一道口子,那暗紅色的火焰便進入了那傷口之中,將血液灼燒乾凈,阻礙著血肉癒合,將傷痕當做了運河一般,在其間恣意地流淌著。
楚風看著路駑,咬著發白的嘴唇,儘管身軀因為疼痛而在不自禁地顫抖,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他在極力地忍耐著,因為他並不願意讓路駑從折磨自己找到快樂。
但是痛楚卻不會因為他的倔強而減輕,反而還隨之愈來愈嚴重,使得楚風身軀顫抖的幅度不斷地增加了起來。
那是畢方火焰灼燒著肌體的痛楚,其中混雜著一縷縷道則,使得這痛楚根本無處可避,完全侵入了楚風的骨髓之間,直接侵蝕著楚風的每一根神經——比當年楚紫兒折磨他時所用的毒藥還要直接,還要更具有侵略性。
這樣的痛楚,就算是關閉了感官也都能感受到,更何況現在楚風根本無法關閉自己的觸覺,只能咬牙承受著。
楚風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呼吸變得凌亂不堪,眼眸中的光芒也在逐漸地變淡。
他又想起了被囚禁在鳳鳴山莊的那段日子,他又想起了那個老人對自己和小丫的折磨。
那一瞬間,楚風感受到了在自己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呼喚,在吶喊,千萬重的回聲重疊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個猶如驚雷一般的字:殺!
殺!
殺盡蒼生,唯我不滅!
楚風心頭騰起一股渴望,一股嗜血的渴望,一股想要毀滅一切的渴望。
楚風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因為這樣的感覺已經在他心頭盤踞了許久的年頭。
血魔經。
那是他完全被動學會的功法,自從他被血氣侵蝕過之後,血魔經就再也不曾被他忘卻過。
它古老而強大,卻也凶狂暴戾,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楚風,呼喚著楚風。
楚風應該慶幸的是他所修行的歸元萬化訣可以停止血魔經的運轉,只在他被逼入了絕境的時候才不得不將血魔經運轉起來。
饒是如此,每一次運轉過血魔經之後,楚風都能感覺到有一個瘋狂的,嗜殺的自己在自己的體內不斷地成長,等待著一個機會侵奪自己的肉體——到那個時候,他將會成為一頭凶獸。
所以,楚風竭力地剋制著自己心中所有的灰暗——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變得與路駑一般。
楚風咬緊了牙關,黯淡的眼眸變得愈發黯淡了,連瞳孔都漸漸失去了焦點,開始散大,變得無力,就像是一個盲人一般。
路駑依然在繼續在楚風的臉上描繪著自己的藝術品,他喜歡這樣殘忍的藝術,在神殿的那個世界里,他收藏的每一張人皮畫卷,都是他親手雕刻描繪下的畫卷——在那個人還活著的時候。
因為只有這個時候,人的皮膚才是活的,繪畫上去的畫卷,也才是活的。
路駑在楚風的臉上花了一隻鳥,一隻人面獨足,身纏火焰的鳥。
那是畢方,是他自己。
路駑終於完工了,他滿意地放下了手裡的羽毛,然後怪笑了起來,看著楚風,眼中的嘲諷之意愈來愈強烈,才冷聲笑道:「楚師弟,你還沒有娶妻吧?」
楚風閉上了眼睛,不想去理會路駑,哪怕現在他的眼睛看這個世界已經變得模糊不堪,但是他還是不想看路駑。
因為現在的路駑,讓他覺得噁心。
成為敵人,是一回事,這個世界上也有讓人尊敬的敵人,讓人不會去怨恨的敵人。
但是用這樣的手段,用這樣的行為,楚風不認為這樣的路駑,還真的值得自己正眼去看。
「我可是嘗過很多美麗的女人的滋味哦。」路駑大笑了起來,伴隨著他的笑聲,楚風感覺到自己的下體一涼,而後滾燙的血液便在他的兩腿之間開始蔓延。
楚風笑了起來,他的確沒有想到路駑已經到了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
不過他也沒有怎麼在意,身體缺少一塊,對於修士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是路駑接著用熾烈的畢方火焰反覆灼燒著創面,將一層層道則交織在了創面之上,然後聲嘶力竭地大笑了起來。他布下了隔音結界,絲毫不擔心被發現,他只想用這樣的笑聲來表達自己的狂喜,自己的興奮。
楚風依然保持著笑容,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
心理產生變態的人,如果不能從折磨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快樂的話,那就是自己的快樂啊。
至於痛苦,那樣的事情,不是早就習慣了么?
甚至於他看向路駑的目光之中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憐憫。
他憐憫曾經的路駑,是如何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也許,現在的這個路駑才是真實的路駑,也許,他只是被神殿摧殘得變得瘋狂。
但是不管哪一種,路駑都很值得憐憫,因為他註定了生命之中有著再也擺脫不了的痛苦。
楚風的眼神刺得路駑心中陡然一陣疼痛,就像是什麼東西刺進了內心的最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遠方的高樓上,一個身影垂著雙腳坐在最頂樓的屋檐上,有些悵然地自言自語道:「路駑啊路駑,你還真是變成了一個恐怖的怪物……不過,我好像也不會比你好多少……我們兩個,都成了怪物呢——我們這些從神殿里活著回來的人……都成為了怪物了啊,那個傢伙……也是啊……」
給讀者的話:
今天突然發現自己的課題從頭上就做錯了……好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