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挑戰
星辰島附近百里之內已經幾無人煙,膽小都已經退卻到百里之外,留下的膽大的都已經灰飛煙滅,在大帝交手的餘波之中,還能倖存的人,已經所剩無多。
而有些大帝,都已經在不久之前的交手之中,血染長空,成為了第一波的犧牲品。
天邊依然懸著那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陰森地注視著這片大地。
一個由光影拼湊而成,難以看清其真實面容的男人,盤坐在虛空之中,身後有無數的光雨垂落,染得夜空一片璀璨。
他身後就是那座巨大的古碑,但是他擋住了所有人的道路,那三極碑所投射而出的碑面,也都被他所垂下的光雨所遮蔽,他似乎是所有人的敵人。
在稍微靠近外圍的地方,還有一些大帝,靜默地與那個光影對峙著。
但是一直在圍觀著的眾人,卻都清楚,留下的人,絕不只他們這些人。
還有一些人,真身未到,只是穿越了空間的阻隔在出手,就和那血紅色的眼睛一樣。
而那個光影拼湊成的男人,在和一些隔空出手的人交手的同時,也會不斷地得到隔空而來的援手。
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與這事物的所有因果,修士們都不如何清楚,所以他們並不知道這些人在為什麼出手。
但是這都無關緊要了,因為經過此夜之後,就預示著,那些潛藏著的大帝,會開始逐漸地走上前台。
接下來的六界,將會有更加洶湧的潮流,而他們所有人,都將成為這潮流之中的一隻小船,一隻苦苦掙扎,卻不得不隨波逐流的小船。
「反噬了么?」血紅色的眼睛微微轉動著,緩緩說道。
他這句話如驚雷一般回蕩在夜空之中,但是無人知曉這句話是對誰說的。
那光影組成的男子也不說話,只是盤坐在虛空之中,靜默地等待著,等待著他一直在等待著的那個人的到來。
但是也許他不會來,不過他還是願意相信那個人回來,因為那個人也想要這座碑。
有很多人都想做這座碑,但是如果不能集齊三極的話,那麼單一的一座碑,對他們而言,根本就毫無用處。
殘損的道則無法使他們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有兩個人,一定會來,他們手裡各自握著一塊碑。
而像那雙眼睛一樣的人,大概也有,不過他並不是很在意,因為這些人,不敢輕易出手,他們忌憚著另外一些人。
楚風環顧著四周,沒有發現珊瑚的身影,在那些大帝的身邊,他都沒有發現珊瑚。
他心裡「咯噔」一聲,彷彿沉入了冰水之中。
鮫人族隱蔽了那麼久都不曾被人發現,可以想見,只怕若不是提前知道,只怕很難找到鮫人族。
主事。
主事無疑是最為可疑的那個人,楚風望向遠方石碑下坐著的那個光影模糊的男人,神色微微有些變化。
鮫人族與第三座三極碑與那個人與主事,之間始終有著難以說清的關係。
楚風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也暫時沒有時間去想明白。
他在等待,等待著主事與那個人的再度交手,一切終會有個結果。
目前的情況,他除了等待,也已經沒有了更好的辦法。
長久而漫長的等待,最為心焦的是那些在外圍的大帝,他們沒有任何資本,當他們支使著自己的門徒來到東海之上時,幻想著能夠讓自己的門徒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得到這座古碑,帶給自己。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在最後的關頭,這座古碑卻直接衝天而起,彷彿要昭告整個世界一般。
他們都知道那個光影,那雙眼睛,還有一些隔空對招的人,遠比他們還要古老得多,也可能比他們強大。
但是他們別無選擇,因為接下來的時代,弱小就是一種罪過。
大帝,反而比凡人還容易隕落,如果此時不能得到突破的話,那麼在接下來的歲月里,只怕也難以再取得任何成果。
在一世又一世的等待蟄伏之中,他們經歷得太多,更清楚這已經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所以他們不願意再繼續等待下去了,再等待下去,將會是死路一條。
修行,為的不就是永生嗎?
成為天地之間最強大的存在,而後超越天地,哪怕整個六界毀滅,都能使得自身不朽。如果不能得到,那就是死,既然都是死,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拼搏?
終於一個中年文士動了,他堅定不移地向前邁動了一步,而後沙啞著嗓子道:「請。」
那光影模糊的男子抬起了頭顱,看著中年文士,一語不發。
他分明是沒有五官的,但是卻給人一種他在憐憫那中年文士的感覺,這讓中年文士感受到了一陣屈辱。
他是來自人間的大帝,本來只不過是一個凡人,酷愛書法,卻在一日書寫之間,將字與自然之間的道理貫通,一日入道,自成一脈,並且迅速崛起。
在過去的某個歲月里,開創了曾經輝煌一時的流派,雖然終究還是因為他的沉睡而抵不過歲月侵蝕逐漸沒落,但是卻也無法改變他驕傲的自尊。
所以中年文士緩緩地出手,一支筆被他握在了手裡。
光影哀嘆了一聲,聲音幽邃無比,而後他輕聲道:「請。」
光影這個「請」字,並沒有凜冽的殺意,也沒有任何的語氣,就是簡單而機械地在讀出一個死字,彷彿是一個才開始牙牙學語,根本不清楚每個字是什麼意思一般的孩童一般。
中年文士面色微沉,露出了極度的憤怒之色,他揮動著手中的毛筆,才剛剛開始舞動出一團墨跡,然後便露出了一副極為痛苦的神色,繼而一口鮮血吐出,化成了淡紅色的雲霧。
中年文士強撐著,以手中筆蘸滿自己的鮮血,寫下了一個古老的文字。
那個文字古老而神秘,在中年文士的手下,透露著一股清新俊逸的風格,卻又彷彿帶著一股古樸與厚重,像是一座新築的鼎,因為新所以清新俊逸,因為是鼎,所以又古樸厚重。
那個文字在夜空之中熠熠生輝,光芒照耀之處,開出一朵朵墨色的花,自然地延伸向遠方。
這些墨色的花很美,延伸的軌跡也柔和得令人看上去覺得很舒適,很愜意。
光影有些訝異地「咦」了一聲,然後抬起了手,臨空一點,連光芒都沒有,所有的花都消散了,所有的浮華都湮滅了。
但是中年文士,卻並沒有停止下書寫的過程。
他手中的那支筆不斷地蘸著他的鮮血,隨著他如游龍一般矯健的身姿,在空中不斷地翻飛,書寫下一個個力透紙背的文字。
男人有著極高的書法造詣,可以說是楚風這麼多年以來見過的第一人,即便是他的恩師陳涵的書法造詣也根本無法與這個男人相提並論。
無論是哪一種書體,在男人的筆下,都被發揮到了極致,彼此之間融會貫通,在筆尖之下,就彷彿是行雲流水一般地流淌而出,絲毫不見阻滯和生澀。
中年文士書寫的是一篇極其古老的文章,古老得早已被世人所遺忘。
但是那是他最喜歡的一篇文章,艷絕古今,滿滿的都是對命運的挑戰,和對蒼天的蔑視。
一如他今日,對自己的命運所發起的挑戰,對眼前這個強大得離譜的存在的蔑視。
這個世上沒有命運,也沒有絕對無敵的存在。
自己,要去推翻那一切!
光影默默地看著中年文士,看著那一個個字跡將自己包圍,而後眾人察覺到了他臉上有些讚許,有些欣慰的神色。
但是光影卻依然在用行動表示著自己與那男人之間的差距,他沒有任何的動作,而是靜靜地等待著男人寫滿了這一篇文章,才讚許道:「很好。」
他說著,手一揮,打出一道流光,直接穿破了那無數文字所顯化而成的無數幻境,至今進入了文士的額間。
文士微微露出了惘然的神色,他看了光影許久,然後他後退了一步,深深一揖,像是弟子一般地,很是認真地道:「謹受教。」
文士收起了他的筆,展開了一張紙,把他的文章收拾了起來,然後默默地走到了光影的身後,坐了下來,神色恭謹而又謙卑。
眾人神色一變,絲毫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光影竟然輕而易舉地馴服了一個自尊自傲的大帝,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是難以想象的。
光影沒有說話,而是閉上了眼睛。
又有大帝上前,想要挑戰光影,但是光影卻沒有行動,而是那中年文士站了起來,默默地上前,行禮道:「請。」
楚風靜靜地看著那中年文士與那大帝相互搏殺,直到中年文士手裡的畫卷將那大帝收入其中,使得那大帝永陷劫中,那中年文士才又返回了光影的身後,坐了下來。
「不怕惡犬再次噬主么?」血色的眼睛「桀桀」怪笑起來,繼而,才又淡定而突兀地吐出一個如驚雷一般的名字,「扶桑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