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素手擒鐵戟,天網破棋局
每一個骷髏都有著迥然不同的神情,或哭或笑,或喜或怒,沒有一個骷髏頭是相同的,它們發出陣陣陰森的聲音,嘈嘈切切,錯雜一片。
一根根絲線被牽扯而起,一抹抹黑色的煞氣將那一根根透明的絲線包裹而住,只不過是轉瞬之間,煙塵斷便已經變色,七彩絲絛卸盡偽裝,盡數化為純黑,殺機畢現!
那一剎那,萬鬼怒吼著拉扯著身後一根根殺意滔天的絲線,也向著天網轟擊了過去。
蘇錯沒有任何猶豫地將不共戴天也跟了上去,不共戴天的刀光斬入了空間之中,斬穿了整個空間,然後呼嘯而出,在天網之前形成了一片密集的刀芒,一道道互相交錯著。
古里也知道自己的一方天地已經無法再遮蔽幾人,然後他握緊了棋枰,將整個棋枰向著天網砸落了下去——就像是一個輸了棋局之後,氣急敗壞掀翻了棋枰的人一樣。
但是古裏手中的棋枰卻是一方天地。
一方天地砸落而下,那一瞬間,無數道光芒,向著四面八方破裂而開。
步凌關很強,強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屬於當之無愧的九階巔峰之中的最強者——他也許已經在向大帝邁進了。
但是他再強,他也終究還是一個九階巔峰,還沒有超脫常理。
就算他有著古老神秘的帝器天網作為依恃,但是他面對的同樣是九階巔峰中的四個強者,他們手裡拿著的帝器也同樣是曾經有過相當一段輝煌歷史,只是被歲月沉埋的帝器。
衣炊煙的煙塵斷和沈瑕思的鬼神戰衣也許還不足以威脅到天網。
但是古里的天地棋枰,卻是曾經那個輝煌不可一世的九霄仙府的帝器,無論是歷史,還是強度,它都絲毫不遜色於天網。
而蘇錯手裡的那口長刀,步凌關雖然都不知曉那到底是什麼年代什麼人物所持有的帝器,但是單憑它自身就擁有斬裂空間的能力這一點,步凌關就知道那也是相當傑出的帝器,就算比不上天網,但不會差到哪裡去。
所以他也不敢真的就如此與對方對撞,所以他也需要幫手。
穆少恩握住了銹劍,銹劍那已經被鏽蝕的鋒芒依然讓人感到冷冽,銹劍與銀龍對撞,那一頭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銀龍,發出悲愴的龍吟,龍鱗落盡,寸寸斷裂。
醉不歸揮舞出了醉今朝,醉今朝與不共戴天再一次互相碰撞著,霜刃對寒光,親密得就彷彿是兩個彼此相知多年的友人。
鳳棲梧也遞出了九霄劍與九歌劍。
這兩口劍不是什麼帝器,但是卻也是強大的武器,雙劍合璧,雖然未必就能在與帝器的碰撞之中保存完整,但是鳳鳴山莊都沒有了,這兩口劍留著,又還有什麼意義?
展翅的鳳凰被一根根黑色的絲線穿破了身軀,發出凄厲的鳴啼,渾身抽搐著,那桀驁的眼眸中甚至也終於流露出了幾分難得的畏懼。
但是即便畏懼,但鳳凰卻絲毫不肯退卻,任由著一根又一根的絲線穿破了它的身軀,它依然驕傲地展翅,依然驕傲地燃燒起熾烈的火焰。
最後與天網對撞的,只有那天地棋枰而已。
一方天地與天網對撞,那一瞬間,四周悄寂,萬物無聲。
那一方天地開始崩塌,天空出現了無盡的裂痕,大地開始不斷地塌陷,世界的秩序被徹底地破壞,天地既然都已經崩塌,那天網自然也就沒有了存在的依靠。
從那棋枰的一角一片光芒散發而出,悄無聲息地吞沒著天地棋枰,也同時吞沒著天網。
天網之上燃燒著的化虛紫炎在那一瞬間熄滅了,就此黯淡。
天網開始顫抖,因為碰撞而不斷地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那聲音與凡鐵一般,沒有任何的差異。
在碰撞聲中,天網的鐵索一寸寸地斷裂開,化為了一捧捧細碎的鐵砂,被風徹底地吹散在了夜空之中。
那一瞬間,步凌關一直平靜的神色中終於流露出了一絲有些誇張的難以置信,他驚訝地看著古里,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青年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一個傳承帝器的毀滅往往就預兆了這個傳承將就此走上消亡的道路,他們將再沒有足夠的底蘊……時光將變得更加殘酷無情。
「瘋了嗎!」醉不歸惱恨地大喊出來,沾滿了鮮血的唾沫四濺。
「老醉……這就是你想要的嗎?」沈瑕思苦笑,她手裡的銀槍已經寸斷成灰,那一口銹劍再一次穿入了她的心腑,鮮血從她的嘴角溢出。
醉不歸的嘴角微微抽搐著,他的眼眸有些充血,面容有些猙獰,讓人無法看出他到底是在想什麼。
「死吧!」衣炊煙惱怒地喊道,煙塵斷將那一隻鳳凰割裂成為了無數的碎片,無數絲線怒吼著向著鳳棲梧直接斬落了下去。
鳳棲梧手裡的雙劍崩裂成為了一片片碎片,他吐出一大口污血,踉蹌著後退數步,但是眼眸里卻有著不可動搖的光芒。
他怎麼會死呢,他可是鳳鳴山莊最後的傳人,他還有大仇未報,他如果死去了,鳳鳴山莊就再也沒有振興的機會了。
一根根絲線穿入了鳳棲梧的身軀,鳳棲梧渾身的紫炎憤怒地燃燒著,那一隻浮在他體表的赤紋鳳凰發出了一陣凄厲的長鳴,彷彿隨時都要展翅飛出一般。
一直連接著眾人協助著眾人協同配合的陸琪也睜開了眼睛,她沒有去戰鬥,天卜一脈本來就不擅長任何形式的戰鬥,只有竊命盜軌之後才能夠戰鬥。
她沒有親自加入戰鬥,但是她還是再一次推動了戰局,她投出了掩山戟。
掩山戟是重雲閣的帝器,重雲閣存在的歲月比鐵牢宮更久遠,雖然並不是越是古老的越是強大,但是重雲閣卻也不巧是極其強大的一個勢力。
沒有使用傲師古命軌的陸琪無法激活完整地駕馭掩山戟,但是僅僅是投出掩山戟就已經足夠了,多餘的一件帝器的降世,就足以提供一份更為強大的戰力。
「你們是要同歸於盡嗎!」醉不歸惱怒地喊道。
他已經看出來了,天地棋枰與天網的碰撞以兩件帝器的同時崩潰而告終,兩件帝器中蘊含了多麼恐怖的力量無人知曉,因為那份崩潰的力量因為兩件帝器之間的微妙平衡而沒有泄露而出。
但是陸琪投出的掩山戟,卻是朝著打破這個平衡的方向前進著。
她要引爆帝器崩潰的力量,要讓那澎湃的力量洶湧而出。
兩件帝器崩潰的力量一旦湧出到底會發生怎樣的事情,根本不用去猜想。
在這樣狹小的距離之內,根本不會有任何生還的機會。
無處可逃,早已無處可逃,等待所有人的只有死亡。
步凌關看著那掩山戟,他嘆息了一口氣,沒有想到這些年輕人的鬥志竟然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
他無法責怪眼前的這些年輕人喪心病狂,竟然想同歸於盡,因為這是生物的本能,面對著生死之敵,如果自己要死的話,那麼也要儘可能地拉上自己的敵人來給自己墊背。
醜陋的人性啊。
步凌關有些嘲諷地想著。
步凌關沒有任何的畏懼,無喜也無怒,因為這裡是他的空間,是他的世界,他在這裡,他就是神。
那些年輕人已經在激烈的戰鬥中忘記了這最為重要的一點,所以他對這些年輕人的表現雖然很滿意,卻又有著一股譏諷的味道。
掩山戟沖得很快,在每個人的掩護之下,已經進入了天地棋枰與天網碰撞崩塌的核心區域。
那一片區域已經扭曲,空間都已經斷絕。
掩山戟的到來,將會成為一座橋樑,它會擾亂空間目前的狀態,連接那塌陷的空間,與現世。
帝器毀滅所釋放出的能量,將會磅礴而出,毀滅這一切。
掩山戟呼嘯著,乾脆而果斷。
步凌關也終於色變,他終於知道了陸琪投出這一擊是多麼沉穩的行為。
陸琪一直在推演,一直在計算,這才是她始終不曾加入戰鬥的原因。
陸琪推演了所有的一切,九千六百萬種可能最終都指向了同歸於盡。
所以在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有了決斷。
那就這樣吧,自己能夠做的,也許就只有這麼多了。
用死亡,來為一切畫上終結吧,那悲痛的事情,終於可以抹去了。
屍山之中萬千死物齊聲怒吼,彷彿已經察覺到了危險的所在。
掩山戟接觸到了天地棋枰的一角,那一瞬間,所有人臉上都出現了幾分釋然。
終於都結束了。
被執念所折磨的人終於可以放下那永遠無法實現的追求長眠一場。
飽經痛苦折磨的人終於不用再承受苦痛的折磨。
飽經風霜的人終於不用再四處流浪。
一切都將結束了,不會再有悲痛,也不會再有喜悅。
一切,都終於結束了。
每個人都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最後一刻的來臨。
然而,最終的那一刻卻沒有來臨。
一隻潔白的手握住了掩山戟。
那是從虛空里伸出來的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