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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4章 君王死社稷

  「血肉化山河。」盛姬輕聲自語。


  「滾開!」穆天子的咆哮撕心裂肺,然而卻並沒有什麼作用,沒有人會因為他的悲愴而給他讓開一條路。


  誰也不想死在這裡,再大的悲愴又能有什麼作用?

  盛姬的身軀之中一縷縷柔和的光芒浮現而出,她的左眼光芒熾烈,宛如太陽,右眼光芒柔和,猶如明月,她柔順的長發隨風飄揚,散發出點點星輝。


  豐腴的肌體宛如寬闊無疆,承載萬物的大地;皮膚之上的一根根細細的汗毛則如同生長在大地之上的自然萬物;在血肉大地之中奔騰的血液衝破了肌膚浮現而出,化為了一條條奔涌的長河;深埋在血肉之中的牙齒骨骼如同深埋在山嶽之中化為亘古的礦藏;揮灑而落的汗與淚,則化為滋養萬物的甘霖……


  盛姬就彷彿是傳說中那開天闢地的巨人,將自己的身軀顯化為這個世界的每一分。


  五口鎮岳彷彿受到了莫大的激勵一般,原本在狂轟濫炸之下已經極其不穩定的陣勢陡然便變得又一次堅固了起來。


  盛姬雙眸中光芒愈發熾烈,三足金烏的虛影陡然從她的左眼之中躍出,玉兔則從她的右眼之中奔騰而出,金烏玉兔環繞著鎮岳五劍旋轉著,鎮岳五劍自身也旋轉得愈來愈快,甚至發出了一陣陣「嗡嗡」的轟鳴。


  「噗——」


  一聲輕響,盛姬的軀體陡然之間便化為無盡的灰塵,只留下一個虛影依然懸浮在了鎮岳五劍之間,她用血肉完成了對鎮岳五劍的祭祀,就像曾經用這五劍鎮住了躁動不安的大地的先祖一般。


  從此刻起,她便是五劍的承托,只要她意念不滅,鎮岳五劍便絕不會鬆動。


  雖然,那會有著無盡的痛楚讓她承受,每一刻都要將她一生所有刻骨銘心的痛反覆地品味。


  但是她絕對不會放棄,除非她的這一縷意念被打散,不然她永遠不會放棄!


  「啊——!」穆天子的咆哮猶如野獸,手中昆吾大開大合,一道道天子劍斬落,一道道劍氣漫天縱橫。


  他一直知道,他一直知道盛姬與偃師從來沒有什麼曖昧之情,他更知道盛姬的心裡從始至終都只有他一人。


  就像他的突然失蹤,他在這天地間徹底銷聲匿跡了無數的歲月。


  但是這無數的歲月,盛姬一直在尋找著他的下落,一直在幫他守護著他的人間。


  他都聽說了,他更知道盛姬無數次差點便死在了守護人間的戰鬥中。


  他本該跟盛姬說一聲謝謝。


  但是他不想要盛姬再捲入他的戰鬥了,他想要趕走盛姬,但是他失敗了。


  他直到此刻才終於明白……盛姬對他從來沒有那麼多奢求,她對他的所有指責,對他的所有不滿,從來都只是因為他總是拋下她去獨自面對。


  她只是想要陪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戰鬥,和他一起去面對所有的困難。


  但是現在才明白,是不是……有些晚了?

  「哈。」偃師乾笑了幾聲,看向了遠方的穆天子,自語道,「趁著現在,讓你和盛姬說幾句話吧。」


  偃師言訖,巨大的青銅古盾陡然變形,宛如山巒大小的青銅古劍轟然劈落而下!


  那青銅古劍來勢洶洶,斑駁的劍身之上透出衝天的殺意。


  沒有人知道這青銅的機甲到底從何而來,但是眾多的大帝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青銅的戰甲絕對是古老時代的遺物,雖然不及昆吾,但是此刻的一劍,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硬接下來的!

  「轟!」大劍斬落,大帝紛紛避讓不肯正面為敵,唯有一個身形魁梧的大帝顯露出自己的真身,成為了一頭巨大的白毛巨猿,哪怕雙足被直接打得骨斷筋折,雙手也死死夾住了那劍鋒,無論如何都不讓那劍鋒繼續斬落下去。


  「趁現在啊!」那巨猿怒吼,吩咐著眾多大帝趁機進攻偃師。


  偃師微微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不過死得更早一些罷了。」


  那宛如血管一般不斷隆起收縮的管道陡然間躍動,一根根暴突而起,鼓動的頻率越來越快。


  那口青銅古劍發出「嗡嗡」的響聲,使得那撐住了古劍的巨猿變得無比難受。


  「喂,姬滿,趁現在過來。」偃師不咸不淡,慢慢悠悠地說道,儘力沒有表現出自己的痛苦。


  「滾開!」穆天子怒吼,偃師揮劍已經將他前方的大帝清理開了數人,他所要對付的不過區區幾人。


  但是穆天子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一些,哪怕此刻偃師為他清理了前進的通道,只要有兩三人攔截住他的道路,他便只有被迫招架一途,他根本就沒有殺人的力氣了,如果不是有斷天絲、戰鬼、天子輦和火雲的四重保護,他早已變成一具死屍。


  「哎,真是不可信啊。」偃師微笑,神色一沉,狠狠咬牙,那一根根管道鼓動的頻率再次加快,一根根青銅長矛陡然從身後浮現而出,數千根戰矛每一根也都是一般的銹跡斑駁,就好像是無數古老歲月之前所留下的一般。


  「咻咻——!」一根根戰矛尖嘯著向著正前方落去,宛如暴雨一般,互相緊靠著。


  正面向著偃師攻取而來的大帝面對著那一根根戰矛渾然不懼,畢竟又要駕馭那古劍,又要操縱這麼多戰矛,以他們估計出來的偃師的實力,哪怕配合青銅戰甲也根本就不可懼!


  「哎……這麼造孽的東西到底是誰做出來的啊。」偃師嘆息了一聲。


  誰也不會知道,根本就不是他在戰鬥,在戰鬥的其實就是青銅戰甲自己,而他,只不過是給青銅戰甲一個動力罷了。


  青銅戰甲從他的體內抽取走了可以驅動那一劍的力量,青銅戰甲也從他的體內抽取走了驅動這麼多的戰矛的力量,兩股力量並不相互影響,與正常的真氣運行根本便不是一個概念。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找到這具戰甲的製作人,問問他,這樣精巧而恐怖的戰甲,到底是如何做出來的。


  但是,想必能夠製造出這樣戰甲的人,也早已隕落在了無數年前吧。


  「噗——」一桿戰矛無情地穿透了沖在最前的大帝的身軀,巨大的力量直接帶著那大帝向著遠方落去,穿過了那一片剛剛睜開的讓人倍感噁心的眼睛,消失在了滾滾煙塵之中。


  其他的大帝哪裡還敢正面硬接那戰矛,頓時紛紛閃躲,使得一根根戰矛向著穆天子的四周順利地落了過去!

  「噗!」青銅大劍陡然旋動,一片絢麗的光芒泛起,頓時將那白毛巨猿從中硬生生切開,穆天子前進的道路被完全清理了出來。


  「嘶——」


  火雲長嘶,拖曳著天子輦沖向了通道的入口,才一到偃師的身旁,雙足便猛然一跪,無盡的鮮血浸透了肌膚,如潮水一般涌了出來。


  火雲打了打響鼻,它看著通道的另一端,眼眸里儘是哀思。


  「噌——」


  昆吾劍揮動,穆天子將拘束著火雲的韁繩斬斷,他扶著天子輦,輕聲道:「回去吧,回去吧……回到你想要去的那個人身邊……」


  火雲掙扎著站立了起來,它看了看穆天子,而後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通道,被鮮血濡濕的毛髮灑落的血水如同雨下。


  穆天子整個人彷彿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一般,頹然地坐倒在了車中,雙手拄著昆吾劍,看著懸浮在鎮岳五劍之後的盛姬的虛影,塗滿了鮮血的臉上,有無限的悲愴。


  清澈的眼淚順著穆天子的眼角滑落了下來,沖刷著面龐之上的鮮血。


  穆天子的雙肩微微聳動著:「你說你不做寡婦,便要留下孤王做鰥夫是么,你這女人,過了這麼多年,還是不肯讓孤王高興片刻是嗎?」


  穆天子撐著昆吾劍站了起來,看著眼前那茫茫多的大帝,變得萬分的平靜。


  哪怕他們竭盡了全力,到現在也不過才殺了三十幾個大帝而已,三百多大帝,哪裡可能殺得盡?


  三百多大帝看著已經走到了盡頭的穆天子,卻莫名地有些心寒。


  「你們想要去人間?」穆天子微微一笑,舉起了昆吾劍,「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無數歲月之前,孤王成為人間君王的那一刻起,便立誓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


  無數歲月之後,孤王也未曾忘記這句誓言——如果忘記了這句誓言,孤王又豈能自稱為王!


  更何況,幾十年前,孤王才答允過那個嘴賤得讓人厭煩的小姑娘,她離開了之後,這個人間界就由孤王來替她保護。


  孤王可是堂堂的天子,自古以來,天子又豈能有戲言?


  這麼多年,孤王看著多少人為了守護世間而犧牲生命,而奉獻一生。


  這麼多人為這個世間的延續所付出的努力和犧牲,又怎麼能夠在這裡付諸東流?


  自亘古以來,那為世間眾生而戰的無數在天英靈此刻都在看著孤王,孤王又怎麼可能讓你們過去?

  更重要的是,孤王的女人此刻就在孤王的身後看著孤王,孤王又怎麼能讓她失望!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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