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他調整自己的呼吸,用盡量正常的聲線,說:「呵,我說朱璇,你才多大,男朋友什麼的幹嘛這麼著急?」


  可他的心情只能用狂風暴雨來形容,握著方向盤的手的手背青筋浮起。


  「我沒著急,我大學才初戀。」


  「初戀,呵呵,初戀……」他口中喃喃,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忽然又語氣不善,「你說你懂什麼,那個男人有什麼好?長相也就那樣,而他父親不過是在政府當個公務員。」


  朱璇吃了一驚:「你知道他父親是誰?」李子明說過他的父親是當官的,不過,她談戀愛也挺低調的,除了閨蜜也沒有人見過,他怎麼知道李子明的?不對,陸程好像見過他,陸程是他的狐朋狗友,可能說起過,並且陸程是首相孫子,在京城的政界人脈通常逃不過他的眼睛。


  劉昭見她承認更加不快,想到周敦,心中不憤:他到底哪裡不如那個傢伙了!


  「我看,你們早些分手,那傢伙靠不住。」


  「誰說的?我的私事,你別管。」


  「我告訴你,你跟他准沒好日子過,早些分手了事,不然……」


  朱璇也不禁怒了:「有你這樣惡毒詛咒的嗎?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會把握,不用你指手畫腳。」


  一個急剎車,兩人都不禁身體向前傾,一陣短暫的暈眩襲來,朱璇揉著額頭。


  劉昭整個人都籠罩著低氣壓,忽然有幾分艱澀地開口:「我不喜歡那個人,我把你當……好朋友,你,乖乖和他分手,我不和你計較。」


  朱璇曾經還想著哪一天介紹李子明一家認識一下皇太子等人,將來他們父子可能在仕途上也光明一些。但是突然發現,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朱璇腦海很多念頭閃過,她雖然不是很清楚政界,但也知道基本的選舉和選拔結合的生態,下頭政界的人也會分激進自由派和保守派。


  激進派是更偏向「激進君主立憲」,意在首相內閣進一步架空皇室權力,就像歐洲的很多國家一樣;而保守派是更偏向保持政治生態現狀,皇室在軍政上還是有比較大的過問權力的。


  朱璇心想:難道子明哥一家是激進派,而作為未來的皇帝,作為一個男人,當然不會喜歡要完全剝奪他權力的派系。


  可是,這樣讓她一個學生去「站隊」,還被要求和「激進派」出身的男朋友分手來表示對他的「效忠」,這也太離譜了吧?

  「劉昭,我們可以商量一下……」


  劉昭更加惱怒,說:「沒什麼好商量的!分手!不然,你別逼我,你會後悔的。」


  「我就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生,我想不了那麼多的。但是,以後我可以請他不要和激進派的人為伍,其實他很有才華的,他可以為你效力的,我會勸他的……」


  劉昭看著又是委屈又是著急的女子有些詫異,俊美的臉的上表情很複雜。她還說想不了那麼多,她都想哪裡去了?


  可是他又能解釋什麼?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尊嚴地和她說:我喜歡你,請你和那個人分手。


  「不用你做那些,我只要你和他分手,你就聽我一次。我可以不管以前……我待你如初,我承諾。」


  朱璇十分為難,並不想得罪他,良久她眼眶有些霧氣。當她那樣的眼神看他,他除了憤怒和嫉妒,還好想逃跑。


  朱璇又扭開頭,這份器重或友誼如果破裂竟然也讓她感到強大的痛苦。


  「你不會要哭吧?!」他大聲責問。


  朱璇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發怒,皇太子的氣場和一個凡間男人的憤怒樣子結合成強大的威懾力。


  朱璇其實一直不怎麼怕他,這時被嚇得寒毛直豎,他冰冷的鳳目看過來,好像利劍把她凌遲。


  朱璇沒有其它的法子,低頭說:「我……我先走了,皇太後生日的事我可能幫不了你。」


  朱璇飛快打開車門下了車,劉昭見她跑得急也根本不顧他的感受,惱怒地下車追過去,她突然轉過身。


  「你不要過來!」她駐立在夜幕燈光迷離下,夜裡的寒風吹指著她的長發,好像有些脆弱。


  劉昭卻對她又愛又恨,說:「朱璇,你鬧夠了!別以為我讓著你,你可以無底限地跟我撒野!」


  朱璇深呼吸了一口氣,蹙了蹙眉頭,又說:「我不明白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說了我不喜歡那個人!你別挑戰我的耐性。」


  「這跟你沒關係。」


  「有關係!」劉昭忽然吼道。


  朱璇質疑地看著他,劉昭覺得自己很萬分狼狽,為什麼愛上一個女孩會讓向來驕傲的自己這樣卑微,讓她肆意賤踏他的尊嚴和真心。


  朱璇就算是個從來無人問津的女人現在也必會懷疑了,之前自我唾棄的想法又湧上心頭。


  「你不是我的爸爸,也不是我的哥哥,你……你喜歡我。」


  劉昭既羞惱又憤怒,大聲說:「沒有!我……我……皇室要我畢業就結婚,我只是……還沒遇上真愛。我……我離畢業還有一年半,萬一找不到命中注定的人,我才會和你湊合。」


  朱璇:……


  劉昭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失敗,心愛的女人心中另有他人,原來他一直是單相思來著。


  地位貴不可言,外表俊美倜儻也無法讓青澀的少年在愛情面前成為一個老手,他像是要在愛情的戰爭中搬回一局一般,理直氣壯地大聲說:「你只是個備胎,是備胎!我只有你一個熟悉的女生朋友,你要好好地當備胎,你不可以比我早戀愛。」


  朱璇愕然,嘴巴張成「o」形,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錢多多好像也被逼相親結婚,我理解你們這類人的苦衷和壓力,但你別這樣想不開急病亂投醫呀。你別像是選蘿蔔坑似的,愛情為什麼要找備胎呢?緣分到了,你自然會有真愛的。」當然,她不會說出真相:現實生活中真愛真的可遇不可求呀,不然哪來剩男剩女?

  「可是……我沒有找到別人。萬一要塞給我一個會毀我一輩子幸福的人怎麼辦?你當備胎挺好的,出身名門,長得還行,心地也不錯,萬一到了那時候我沒更好的選擇了,你勉勉強強還能給我湊合。你……你聽話,和那人分手。」「機智挽尊」的皇太子殿下越發覺得這樣的情況下,「備胎理論」是根救命稻草。這樣做,他還是可以站在她面前。


  朱璇搖了搖頭,說:「殿下,i服了u,你見過為了當備胎辭了正牌位置的嗎?」


  「備胎努力一下運氣好也能當正牌的……」他循循善誘。


  「你沒真愛的話我就上,有真愛了我就撤,當我救火熱線119呀?」


  像『錢多多』一樣幫忙演場戲還行,這要當備胎還是算了。


  她想到了很多現實生活中存在的男性和女性,一直是好友,愛情不來,然後到了等不起的年紀互相了解很深能相處的兩個人就湊合在一起。


  還有那種同學會,剩男、剩女參加同學會,本來可能上學時期關係普通的也能湊一對是一對。


  如劉昭、錢進這樣的男人,身為青年一代「宗孫」,家中的壓力也避免不了,要找個了解不反感能湊合對象確實不容易。不管是上流社會的人還是吊絲,現實都不容易呀。原來她都已經步入到劉昭的視線中,由他單項決定用她來當「防火備胎」了。


  「當備胎就不用還錢了。」


  「那我還是還錢吧。」


  「備胎待遇也不錯,我……我也會尊重備胎。」


  朱璇伸手阻止他的下文,說:「朋友間其它忙都可以幫,這種忙我真幫不了。」


  劉昭俊目如鷹隼一樣盯著她,說:「我好言相勸你不聽,惹怒我對你沒好處。不過是一個公務員的兒子,我有的是辦法弄他。」


  朱璇臉色一變,強撐道:「我不相信你是這種人,如果萬一你這麼做,我們就做不成朋友了。」


  劉昭看著她懇切地說完這句話就轉身步行離去,他也喪失了所有的勇氣。


  心中的酸澀直達眼眶,他退後幾步頹然地倚在跑車上,忽又打開車后箱,只見裡面塞滿了嬌艷的紅玫瑰,還有定製的兩個q版的人偶娃娃,一個是她,一個是他。


  帝國曆97年要過去了,明天是最後一天晚上有宮宴他沒有空出來,可是他想要把握今年最後的時刻給自己一個交代。


  皇爺爺也通過趙爺爺透露出來,如果他真的都想清楚了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他是會支持他的。


  可是,在她身上,他輸了所有。


  他只覺眼前的紅玫瑰不是熱烈美好的愛情,像是地獄的烈火給他無盡的折磨,他伸出手去抓,把那些花抓出來扔掉。


  人倒霉時喝水都塞牙,鮮花雖美但是有刺。


  他瘋狂地去抓起車箱中帶刺的玫瑰,口中就叫不出來,無法言喻的痛,手中一次次的刺痛不及心中的鮮血淋漓。直到暗衛保鏢遠遠發現不對勁跑過來,保鏢隊長過去拉住他,見他掙扎忽抱住他。


  「殿下,不要!」


  「放開我!放開!」


  「冷靜!殿下,沒事的,冷靜!」這個保鏢隊長是個高手,趙德海的嫡傳徒孫,年約三十,成家立業,倒也有些猜出來。


  他連忙指揮其它保鏢把車開過來,把情緒崩潰中的劉昭給弄回宮去。


  回到宮裡,趙德海是第一個得到徒孫的電話簡報的,到了東宮見到劉昭的樣子嚇了一跳,又連忙聯繫御醫。


  劉昭這時覺得他尊嚴的渣渣都不剩了,突然發脾氣要趙德海不要管他。


  「子賢,到底怎麼回事?又和丫頭吵架了?」


  「別跟我提她!」


  「好好的,又怎麼了?不要放小孩子脾氣了。」


  「在你們眼裡我就是小孩子,是嗎?」


  「吵架很正常的,我看很多夫妻也常吵架。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我幫你參謀參謀……」


  平時劉昭是絕對不會把這種腹誹說出口的,這時情緒不穩,不禁道:「你能參謀什麼,你要是懂這個,你會打一輩子老光棍?」


  趙德海不禁一滯,嘆道:「我也是,曾經有喜歡的女人的,不是意外她也會嫁給我的。」


  劉昭首次聽這個老光棍說出這樣的傷心事,不禁冷靜幾分,又有幾分後悔。


  「那……為什麼……」


  趙德海說:「我答應會保護她的親人的,可是她的親人一個個死去,我一個都救不了。她說再也不想看到我。」


  「她說不見就不見?那她現在在哪?」


  「已經離開幾十年了。有的人不管在不在世,誰也代替不了。不知道殿下怎麼樣,可是,我總是希望殿下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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