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章
沐子昕低頭看了看自己逐漸僵硬的身體,樹精說的藜君慕,是前世的他還是現在的他替別人背了黑鍋?
若是前世的他做的,那他為什麼要騙樹精的內丹?還有,沒了內丹,樹精又是怎麼活下來的?三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糰子看著古樹綠光大盛,急得用爪子不停的刨地,怎麼辦,難道真要……
無奈的閉了閉眼,黑色的光芒吞噬開來,柔順的黑毛全部炸起,兩個巴掌大小的身體暴漲,雙眼赤紅的盯著比它高一半的古樹,鋼爪撲地,大地顫抖著塌陷一塊。
半獸人愣了愣,這不是……
「落月!」
糰子一怔,這個名字好久沒人喊了。
半獸人看起來有些欣喜,上前了一步,「你是落月對吧?元大人的神獸。」
元?那是誰?糰子皺了皺眉。
那時它還不是糰子,它一出生就被賦予「落月」,它記得,從一出生,它就不停的在戰鬥,直到……遇見那個跟它一樣穿著一身黑的人。
「嘿,小不點,你殺那麼多妖獸做什麼?它們哪裡惹到你了?」那人慵懶的靠著樹榦,一襲玄袍被風輕輕揚起,聲音……那是它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它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唔……
「我不小。」
「世間萬物,在我看來都小。」那人眯了眯好看的眼睛,說道。
「是么?」落月想著。
那人輕笑道:「你好獃啊,要不要跟我走?」
落月:「跟你走?有什麼好處?」
那人從寬大的衣袖裡掏出一包香香的東西,「吃不吃?」
落月嗅了會,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吃。」
那人拆開小包,把炸的金黃的小魚乾送到它嘴邊,還沒等落月吃下,他有些苦惱,又道:「你這麼大,萬一把我的手一塊吞了怎麼辦?能不能變小點?」
落月頓了頓,被小魚乾的香味引誘著,它忘記了賦予它名字和生命的人的警告,黑光一閃,殺了無數妖獸的落月成了一隻誰都能欺負的小黑貓。
「哇!敢不敢再萌點?」那人雙眼放光的把它抱了起來,使勁揉捏。
「喵?」落月無辜的望著他,小魚乾!
那人又狠狠地揉了它一會,坐在樹下把小魚乾送它嘴裡。
「喵嗚喵嗚!」真好吃!落月吃的不亦樂乎。
「不管力量有多強大,到底還是一隻貓啊。」聲音帶著點悲涼,更多的是諷刺。倒不是在諷刺落月,而是……
「喵嗚!」沒有小魚乾了!落月有些不滿的撓了他一下。
那人輕笑著握住它滿是血跡的爪子,「我也沒有了,但我家還有,跟我走,如何?」
跟他走?落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成堆的屍體,眼底是濃濃的厭惡。
「好。」落月僵硬的吐出一個字。不用精神力說話,真累啊。
「你做我的妖寵怎麼樣?」
落月:「什麼是……妖、寵?」
「妖寵就是以後天天有小魚乾和其它好吃的,偶爾管管家就行了。」
落月懵懵懂懂的點點頭,只要有小魚乾吃就行。
「那你以後就是我的妖寵了,冥河你管著吧,從今天起,你叫糰子,落月已經死了。」
那人凝視著它道,「答應我,不管怎樣都不要現出你的真身,你只是糰子。」
落月愣了愣,「好。」從今天起,它就叫糰子。
「吶,你主人我叫藜君慕,記好了。」
藜君慕,這三個字沉沉的砸在意識海中,它知道,這是他給的封印,但它並不反抗,甚至鬆了一口氣。
於是,世上少了一隻叫落月的凶獸,多了一隻愛吃小魚乾叫糰子的妖寵,它就是冥河的守護者。
時間過得太久,糰子幾乎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名字,落月。
「我不是落月,我叫糰子。」眼中的赤紅消退,恢復清澈。落月已經死了,它只是糰子而已。
半獸人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大笑道:「哈哈!糰子?哈哈……你叫糰子?元大人要是知道他最信任的守護獸變成這麼一副模樣,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吐血。」
糰子不說話了,它雖然不知道元是誰,但直覺告訴它,應該尊崇。
「啊!」
凄厲的慘叫聲拉回了他們的注意力,糰子本能的想上前,可又分辨出那聲音不是沐子昕的。
「小樹!」怎麼會……
不等半獸人上前,幾千根藤蔓如暴怒的蛇翻滾起來,慘叫聲不絕於耳。
「小樹!你怎麼了!」半獸人尋了個空子就過去了,誰知被一道綠色的屏障阻隔在外,后又被發狂的藤蔓抽離重重的摔在地上。
墨袍翻飛,樹的頂端立著一人,他傲然於世,紫眸多情流轉又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及腰銀髮與風纏綿,遺世獨立。
糰子獃滯的看著那人,那雙眼睛與記憶中的重合,是他,他回來了。
「主人。」沒有調笑,沒有隨心,而是認認真真,發自肺腑的喊了一聲。「你回來了。」
沐子昕……可以說是藜君慕,淺淺一笑,露出兩個醉人的酒窩,「小不點,有沒有想我?」
糰子低聲嗚咽著,龐大的身體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呵……小不點,你不乖哦。」身形隨風躍下,轉眼便到了跟前,糰子俯身趴好,有點嘆息。
白皙的手指在糰子的額頭輕輕一點,龐大的身體漸漸縮小成一個黑團,藜君慕將貓抱起,轉身看向還在發狂的樹精。
「你只知我借用你的內丹多年未還,又曾知曉你為何沒有內丹還存活於世?你借我內丹,我用一魄護你,本是公平的。況且,是你求我救那人的,你現在來責怪我,我又該怪誰?」
藜君慕的話如千斤重石砸在樹精心頭,是了,是它求著藜君慕救元的。為什麼會怨恨?
半獸人為了滋養它,用無數妖獸的鮮血來灌溉,一日復一日,是妖獸的怨念侵蝕了它,它本該是凈化這個世界的古樹,現在卻成了妖獸怨念的載體,善良?那是什麼。
也不該怪半獸人,他只是想讓它活下去。怪誰?哈哈……究竟怪誰?
樹精失去了神魄的保護,黑色的怨念侵蝕了綠色的屏障。
「小樹!」半獸人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抱住那粗糙的樹榦。
「小木,走吧。」不要再管它了,讓它和這無盡的怨念一起消散吧。這是它最好的結局……
半獸人憐愛的撫著樹榦,血肉被無數的黑手撕扯著,他卻像沒看見似的,「小樹,你說過,等你化形,我們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所以,你不能拋下我一個人走。」
「何必呢,好好活著,不好嗎?」逐漸變黑的藤蔓輕輕環住他,那是屬於樹的擁抱。
「在沒有你的世界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不過一具行屍走肉罷了。」半獸人享受著藤蔓的愛撫。
樹精不再多言,默默迎接他們的死亡。當了萬年的樹,總是在為這個世界凈化為了這個世界而活,如今它想為懷裡的這人活,哪怕只有一刻鐘。
糰子有些不忍的轉過頭去,相守幾千年,到最後還是一場空。
黑色的火在樹上燃燒著,這蝕骨的痛,在樹精看來已經不算什麼了,它只盼能燒的慢些,再慢些。
淡綠色的光由樹心蔓延開來,逼退了兇猛的黑火,那是樹的生命之火。
「藜君慕?」樹精虛弱的看向他,毫不掩飾眼中的訝異。
「萬年修為散盡,救你的,是你的心。」藜君慕淡淡的說道,樹精能重生,只怕是天道的意思吧?
樹精想笑,意識漸漸混沌,「小木,等我……」等我醒來,我們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裡一定有容得下我們的地方。
半獸人怔愣的看著懷裡的一棵比野草高不了多少的樹苗,黑火是散盡了,他身上的傷可沒那麼容易好。腦海里有了「小樹安全了」的話后,整個人暈死了過去。
糰子被嚇傻了,灰飛煙滅的時候……重生了?要不要這麼戲劇化啊喂!不過,它喜歡這個結局。
藜君慕揉了揉額角,是讓他把人扛走么?
糰子看著藜君慕上前餵了半獸人一顆藥丸,眼角抽了抽,「主人,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愛管閑事。話說,你的藥丸是哪裡來的?」
「小不點,你可知趁著主人失憶就霸佔主人娶媳婦的財產會鬧出貓命?」藜君慕眯了眯眼,咬牙道。
糰子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忙道:「主人,我對你的忠誠比金子還真啊!」
「哦?」藜君慕哼了一聲,糰子委屈的把儲物空間戒指拿了出來。
藜君慕把半獸人和他的小樹苗放進空間里,還沒跟糰子算賬呢,外面一聲又一聲的狼嚎傳了過來。
藜君慕皺了皺眉,「它們怎麼還在?」
「呃……或許,它們一直在外面等著?」糰子有不好的預感。
藜君慕嘆了一口氣,真的是要逼他啊?深呼吸,再深呼吸……
一陣狂風卷過,岩洞內的一人一貓頓時不見了蹤影。
在藜君慕懷裡幾乎暈死過去的糰子:主人!能否不做風一般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