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騎士曼斯
林子里樹木枝葉繁茂,灌木叢生,又隔著滂沱大雨,喬茜實在看不清楚那是什麼,總之是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在往這邊走過來。喬茜的注意力一時被吸引了過去,所以當她反應過來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時,獨眼男已經倒飛了出去。
她只聽到耳邊「撲通——」一聲悶響,接著一聲慘叫,她連忙轉過視線,又是「啪嘰——」一聲,就看到獨眼男趴在地上,整張臉埋進水坑裡的一瞬間,濺起的水花甚至噴到了她臉上,雖然很快就被雨水沖走了。獨眼男嗚嗚嗚地努力掙扎了好幾下,他的左手上插著一把小刀,大概是忘記了,條件反射下兩手撐到地上,痛得他手一松,又「啪嘰——」一聲埋進了水坑裡。
「……」喬茜光看著都覺得手抖了抖。
最終,他顫抖著左手,用完好的右手將上身撐了起來。只見他滿臉都是粘糊糊的黃色淤泥,一塊塊地凝結在他臉上,有一些受到雨水的沖刷而崩塌著往下掉。
他齜牙咧嘴,表情顯得猙獰而滑稽,糊在眼睛上的泥塊隨著他的抖動掉落下來,露出那隻凶光畢露的獨眼,然而卻不能再給喬茜造成壓力和恐懼。
因為傑伊早已上前,將她拉到身邊,剛剛拋在車上的斗篷又重新罩在了喬茜頭上,接著他再次握緊了她的手,用的力氣有點大,但卻沒有讓她覺得疼。傑伊的手很大,完全包裹住了她的小爪子,雖然被雨水濕潤了卻還是傳來絲絲的暖意,讓她整顆心都安定下來。
獨眼男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右手捂著胸口,左手一直顫抖著,鮮血從被插著小刀的傷口處冒出來,順著手指往下滴。他似乎有點重心不穩,身子搖晃著,但他的獨眼卻一直死死地瞪著傑伊和喬茜。
他居然會被這兩個小鬼騙了過去!尤其是那個臭丫頭,簡直是恥辱!林子里根本沒有人!
要是喬茜知道獨眼男此刻的想法,一定會吐槽——你眼瞎,怪我咯?!
吉姆和里奧早在獨眼男趴在地上的時候,就回過神來了,並衝到了路加大叔身邊,原來剛剛里奧打的結看起來很結實,其實一扯就掉了。吉姆把路加大叔翻過身來,靠在自己身上,用手捂住了他腹部上的傷口,那溫熱的血液涌到他手上,讓他忍不住發抖。
傑伊將喬茜拉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動,他把玩著手中的短刃,轉頭看了一眼凱利,凱利在接觸到他的視線時,又趕忙撇開,目光落到路加大叔身上。
傑伊有點無奈,他這會已經從「激戰」模式退了出來,雖然那種狀態下,他的速度、反應力和爆發力會大大提升,但也急劇消耗了他的體力,而且自上次受傷后他的身體並沒有完全恢復元氣,此刻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虛弱。剛剛沒有將獨眼男一擊斃命,現在他雖受了點傷,但畢竟是有了防備,再想出奇不意地偷襲就有點難了,更何況他現在只剩最後一擊的力氣了……
傑伊對殺人這種事並不排斥,但也談不上喜歡。從小在血腥中長大的經歷以及父親的言傳身教,讓他明白,對付對自己的生命造成威脅的敵人時就不能手下留情,一定要斬草除根。
他抓著喬茜軟綿綿的小手,眼中一狠。他能感受到林子里有一道強大的氣息正在逼近,他並不能肯定那是追殺獨眼男的人還是獨眼男的同夥,如果是後者的話,那他們將會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然而,就在傑伊舉起手中的短刃,決定拼一把的時候……
里奧眼睛發紅地看著路加大叔,一氣之下撿起剛剛被吉姆扔在地上的弓/弩,舉起來朝著獨眼男就是一箭,而有一半注意力一直在林子那邊的喬茜,也在這時候發出了一聲驚呼!
一把長劍帶著銳不可擋的氣勢,從林子里飛了出來!尖銳鋒利的劍刃在閃電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像死神的鐮刀般帶著收割生命的氣息,一瞬間貫穿了獨眼男的胸腹,余勁甚至將獨眼男帶離原地拖行了數米才停下來,里奧的小箭射了個空,委委屈屈地插在了水坑裡。
獨眼男臨死前仍保持著震驚而難以置信的表情,他的右眼彷彿要凸出來一樣,往看了林子的方向看了最後一眼,嘴裡噴出一口血,頭一歪,真的下地獄去了。
在長劍貫穿獨眼男的那一刻,傑伊就把斗篷一拉,遮住了喬茜的眼睛,所以她並沒有看到獨眼男死前那恐怖的樣子。
就在喬茜打算將礙事的斗篷拉開時,她聽到傑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他死了,別看。」喬茜心裡一顫,乖乖停止了動作。
林子里傳來一陣粗重的腳步聲,然後,長劍的主人——騎兵隊小隊長曼斯·雷蒙德出現在了眾人面前。他身穿銀色鎧甲,電閃雷鳴的背景下,在幾個孩子眼中顯得格外高大。
他一步步走向獨眼男,一腳踩到他身上,用力拔出了自己的配劍,在看到獨眼男那死不瞑目的表情時,又用腳尖碾了碾他的臉。
他轉過身來,利落地將長劍入鞘,他帥氣的動作看得里奧眼前一亮。
「孩子們,很抱歉我的逃犯讓你們受到了驚嚇。」曼斯隊長風度翩翩地走向了傑伊他們,「正式介紹一下,我是曼斯·雷蒙德,隸屬於伽德納伯爵夫人旗下的克利普斯騎士團。下午好,孩子們!噢,顯然你們的情況看起來很糟糕!」
「您好,騎士先生,感謝您的出手相助!」傑伊回應了曼斯隊長一個標準的問候禮,倒是讓曼斯隊長有點另眼相看。
「保衛伯爵夫人的領民不受傷害,這是我的職責!」曼斯隊長蹲下/身,查看了一下路加大叔的傷勢,「看來這位需要及時進行治療啊,正好我也有一位隊員受了傷,一起去格曼斯小鎮尋求牧師的幫助吧!」
「今天牧師大人來了格曼斯小鎮上嗎,騎士大人?」吉姆有點驚喜地問道。
「哈哈,年輕人,你難道忘記了?今天除了是測試魔法資質的日子,也是光明聖殿選拔教徒的日子啊!」
教徒跟信徒雖只有一字之差,其本質卻並不相同。整個大陸幾乎都是信仰光明神的信徒,當然,還有信仰其他神明的信徒存在。而教徒,則是指某位神明的虔誠追隨者,其信仰的虔誠程度打動了神明,使得神明在他體內賦予了一絲光明神力。而光明牧師的治癒術,便是依靠體內的光明神力發動的。
光明神殿並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或個人,它在大陸的各個角落都設立了分教堂,以傳播光明神的信仰為己任,雖救死扶傷卻一直保持中立,不會插手干預任何國家之間的戰爭,只是在戰後幫助民眾重建家園,治癒傷患,所以非常受各國民眾的愛戴,也因此,它才能一直保持其超然的地位。
而跟魔法師協會一樣,光明聖殿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各個分教堂舉行選拔儀式,並將擁有了神力的信徒送往光明聖殿總部,進行聖光洗禮和神術的學習。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趕快出發吧!」吉姆看到路加大叔已經暈了過去,心中焦急。
曼斯隊長抬起頭來,剛好看到喬茜被斗篷遮掩下的臉蛋,除了傑伊誰也沒看到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詭異的光,他有些可惜地掃了一眼喬茜,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身。
「走吧,可不能再耽擱了。」
於是,一行人重新出發了,老湯姆又吭哧吭哧地埋頭往前跑,因為休息了一會,雨又漸漸變小了,馬車的速度明顯變快了起來,雖然這回多了一個人——吉姆架著車,曼斯隊長並列坐在一旁,而路加大叔被搬到了車上,幾個孩子守在一旁。
當曼斯隊長指揮著吉姆來到遭遇獨眼男一伙人的地點時,那位被雷劈到的倒霉騎士亞伯仍躺在地上,滿臉焦黑,而他的兩位同伴則盡責地守在一旁,出去尋馬的騎士們還沒有回來。
雨漸漸地停了,烏雲慢慢散開,太陽雖還沒有露出臉來,但他的光芒已經重新籠罩了大地。
因為馬車較小的原因,而又有兩位傷患,其他幾個又是去參加資質測試的孩子,於是曼斯隊長將亞伯搬上車,自己留了下來,並和吉姆他們約定在鎮上的教堂匯合。
「那位騎士大人好帥啊!」
馬車終於又開始向格曼斯小鎮駛去,里奧坐在他哥哥身邊,興緻勃勃地說道。
「嗯。」吉姆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聲,他現在可沒有里奧這麼好的心情,先不說路加大叔受了傷,現在這個時間點了,還有小半天的路程,很有可能趕不上測試啊!他想到自己那蠻不講理的老爸,還有他的棍子,已經開始覺得渾身都疼了!所以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老湯姆了,想到這,他又狠狠地抽了一下馬鞭。
喬茜一直到小鎮門口,都怏怏不樂地窩在傑伊懷裡,剛剛馬車離開的時候,她看到了獨眼男的雙腳,而在接那位亞伯騎士的時候,又無意中瞥見一些散落在地上的斷肢殘骸,嚇得她差點沒吐出來,雖然最後忍住了,但心情還是受到了影響。
她一直知道這是一個隨時會發生戰鬥,隨時會死人的魔法世界,這可不是遊戲里,死了還能復活,是真真正正地死去了。雖然她知道那些人是劫匪,是壞人,死有餘辜,但真的直面這些的時候,她還是有點適應不良。這對一個來自法制社會,從沒有見過血的女孩子來說,衝擊實在是有點大,心中的某一個角落似乎在崩塌瓦解。
傑伊能感受到喬茜低落的心情,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抱緊她,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打她的背部。凱利也看到了喬茜的異樣,他又遞了一片吉吉草過來,喬茜雖然接過了他的善意,但這回吉吉草並不能給她帶來多大的幫助。
而在遠遠看到小鎮門口的時候,吉姆彷彿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雖然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快下山了。
可是,當他駕駛著馬車,來到往常進行魔法資質測試的中央廣場時,心裡「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