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夢想
「我一定會依靠自己的力量，把你踩在腳底下的！」
麗莎·格林卡說得斬釘截鐵，院子里似乎還能聽到她話尾的迴音。
一陣風吹拂而過，傑伊頭頂上的呆毛動了動。他挑了挑眉，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真是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小姐……
然而，麗莎·格林卡說完自己的宣戰感言，並不管傑伊是有什麼想法，自顧自地推著費斯轉過身，攀上他的肩膀，一下子跳到他背上去。
費斯在感受到肩膀上突然而至的重量時，已經微微彎下了腰，熟練地伸出雙手托住麗莎的身子，往上顛了顛，調整了一下姿勢。
「我會去找你的，你給我等著！！！下一次，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強大！！！」麗莎說完，她用力拍了拍費斯的肩膀，「還不快走？你不是說要去下一個小鎮嗎？等著遲到嗎？！」
麗莎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待著了。顯然，第一次慘敗的經歷，讓這位一路順風順水長大的大小姐受挫到了極點，竟然連她心心念念的弗蘭德和小精靈都忘在了腦後。雖然她自信滿滿地說下一次要怎麼贏回來，但情緒還是沒能平復，說完，就埋在費斯的肩窩上，一聲不吭。
費斯翻了一個白眼，他其實覺得自己和麗莎兩個人聯手的話，肯定能打得過這個叫傑伊·夏普的金髮少年，就算他速度再快，難道他還能上天？
然而，在看到傑伊的手中，那鋒利的匕首在他手指間飛快地旋轉翻躍時，費斯吞了吞口水。最後他還是努力維持住了自己高貴的魔法師形象，對著傑伊抬了抬下巴，然後施展漂浮術飛上了天空。
「費斯，對不起……」埋在他肩膀上的麗莎突然小小聲地說道，「還有，謝謝……」
費斯突然受到了驚嚇，一個踉蹌，沒控制好漂浮術，差點從天空中掉下來，經過一番努力才穩住了身體。
「笨蛋，你想摔死本小姐是不是？！」差點摔下去的麗莎一把揪住了費斯的耳朵。
「痛痛痛！別揪別揪別揪！」天空中遠遠傳來了費斯的大叫聲。
望著漸漸消失在天際的兩個秀逗魔法師，傑伊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環視滿目蒼痍的教堂院子，傑伊略帶苦惱地撓了撓頭。
就在這時，他的耳朵動了動，像是聽到了什麼動靜，看了看還躺在一旁的小精靈，他隨手將匕首插回綁腿里，接著跑到菲洛米娜身邊，一把將她扛在肩上，然後，手腳麻利地沿著牆壁爬進了他和喬茜住的房間。
喬茜看到傑伊爬上來，還想伸手幫忙，結果被傑伊示意讓開。等傑伊跳進窗檯，還沒等她說什麼，就被傑伊捂住了嘴巴。喬茜瞪大了眼，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後她就看到傑伊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乖乖的，傑伊才放開了她，結果還沒等她表達出自己的疑問，她就聽到外面傳來了海倫的聲音——
「噢，噢，噢！光明神在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是女使海倫做完禱告，打算出來繼續打掃院子的時候，發現教堂院子的慘狀，崩潰地尖叫了出來。
我們闖禍啦。喬茜朝傑伊吐了吐粉色的小舌頭。
傑伊颳了刮喬茜的小鼻子，然後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慢慢走到擺在房子偏靠窗處的木床旁邊，將還昏迷著的小精靈放了上去。
「傑伊你沒事吧？」喬茜先是圍著傑伊繞了一圈，在確定傑伊並沒有受傷，反而顯得神采奕奕時，鬆了好大一口氣，但是她還是不放心地問了出口。
傑伊似乎挺享受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他表情柔和，唇角彎彎，跟剛剛面對費斯和麗莎時那充滿煞氣的樣子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我很好，一點事情都沒有，不要擔心。」
喬茜看著傑伊在陽光上顯得亮晶晶的眼睛，似乎能夠感受到他那還未從戰鬥中冷靜下來的興奮——一種得到心愛的玩具卻未能盡興的意猶未盡感。這是喬茜從未在傑伊眼中見到過的情緒，他總是慢條斯理，一切盡在把握的樣子，顯得非常沉穩，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而這樣真正屬於一個孩子該有的情緒，讓他整個人變得靈動起來。
喬茜沉默下來。傑伊卻沒有發現喬茜的異樣，他從行李里翻出一瓶膏藥，遞給喬茜。
「這是治療燒傷的葯。」看到喬茜接了葯還是一副傻愣愣的樣子，傑伊把她轉過身對著床那邊，「給你新交的精靈朋友上上藥吧！」
「啊？哦！」喬茜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抬頭一看到菲洛米娜那慘不忍睹的模樣，才回過神來，接著倒吸一口冷氣。
實在是菲洛米娜現在的樣子實在太凄慘了——那頭淺金色的秀麗長發，發尾被燒得捲起，身上的傷倒是沒什麼大礙，她披在身上的那件灰色斗篷，似乎有防火的作用，保護了她的身體不受大火的傷害。最嚴重的反而是她的臉，原本白皙稚嫩、吹彈可破的肌膚，此刻黑黑紅紅的，但幸好只是灼傷，而不是直接接觸大火而造成的重度燒傷，應該沒有毀容的危險。
但這樣還是很過分啊！她美麗可愛的小精靈，怎麼就被欺負成這個樣子了？！喬茜心疼得都快哭出來了，對麗莎·格林卡的討厭程度又加深了一分。
喬茜趕緊爬上／床，跪坐在菲洛米娜身邊，打開藥瓶為她上藥。藥膏是一種淺綠色的半凝固狀透明軟膏，有種涼涼的感覺，塗在灼傷的地方，沒過一會就變成了深綠色。等喬茜幫菲洛米娜上完葯，菲洛米娜的整張臉都變得花花綠綠的，再漂亮的五官，在這種情況下，也是看不出來的，如果不是那尖尖的耳朵，說明這是一隻精靈，實在無法讓人相信她原來的模樣美得怎樣動人心弦。
直到喬茜幫她上完葯，小精靈還是沒有醒過來。喬茜回過頭，看到傑伊坐在桌子旁，不知他從哪裡找了一根木頭，手中拿著匕首，在一點點地雕刻著什麼。
察覺到喬茜的視線，傑伊抬起頭來，看到小女孩從剛剛就一直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喬茜想了想，噌噌噌地下了床，穿上小鞋子跑到他身邊。傑伊一把將喬茜抱了起來，安放到自己大腿上，然後手臂環在她的身側，雙手繼續雕刻著那塊木頭。
喬茜這才發現，雖然傑伊顯得很瘦，但其實自己跟他比起來，更加是小蘿蔔頭的樣子。現在這種親密的姿勢，讓喬茜有點害羞，但她並不排斥。看著那塊木頭隨著傑伊的雕刻，一點一點變小，木屑撲簌簌地往下掉，還有耳畔少年的呼吸聲，不知怎地，喬茜剛剛有點焦慮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有什麼話要問我的嗎？」就在喬茜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傑伊手上的雕刻時，傑伊突然輕聲問道。
喬茜想了想，有點遲疑：「傑伊……」
「嗯？」少年的呼吸噴在耳朵上，讓喬茜覺得有點癢。
「剛剛如果沒有那個叫費斯·韋德的魔法師突然出現，你會不會真的殺了麗莎·格林卡？」喬茜最後還是問了出來。
她感到少年的身體明顯地一頓，然後她聽到了他的回答：「……會。」
「哦……」
喬茜想起了昨天去接亞伯騎士時，馬車穿過林中，她低著頭無意間看到的屍塊，那是一個人頭，死不瞑目地瞪著眼睛。喬茜身體抖了抖，努力忘掉腦子裡時不時蹦躂出來的可怖畫面。
「你覺得害怕嗎？」傑伊感受到喬茜發抖的小身子，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嗯，有點……」
傑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其實他並不想她太早接觸這種事情，他只想要他的小女孩能夠無憂無慮、快快樂樂地長大。
他還記得第一次殺人時那種害怕的感覺，那時候他還很小，忘記是幾歲了，父親接了一個護送的任務，並帶上了他。本來應該風平浪靜的簡單任務，卻突然冒出了對方的仇家，他跟在車隊里，被誤認為是車隊老闆的兒子。在父親來不及回護，差一點要被殺死的時候，他拿起了死去的護衛掉落在一旁的刀……
「傑伊，你長大以後，想做什麼啊？」氣氛太過凝重，喬茜轉移了話題。在這樣一個草菅人命的世界，傑伊才是對的，必須早日適應的人應該是她。
「長大以後想做的事啊……」傑伊將小女孩有點下滑的小身子往上提了提，下巴靠在她的小腦袋上，蹭著她柔軟的頭髮說道：「我想成為像父親那樣強大的傭兵，到大陸上到處行走，到處冒險，見識從未見識過的新奇事物，結交各種各樣的朋友……」
喬茜覺得不用抬頭，就能從少年的語氣中，想象他那閃閃發亮的眼睛、神采飛揚的神態。她想了想，說道：「聽起來好像很棒的樣子！那我也要變得很強大，長大以後跟傑伊到處去旅行！」
「旅行？」
「就是，就是……到處去冒險，像，像吟遊詩人一樣在大陸上到處跑的意思……」
「……」
房間里，少年抱著小女孩，不時低低地說著話，氣氛溫馨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