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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她所有心事都是他。

  難以克制的恐懼讓她的手微微顫抖,死死地抓住手包,警惕防備地繃緊了身體,準備在他起身那一刻,掏出槍,或者,奪門而出。

  她實在是不夠勇敢。

  聲音僵硬地重複問:「陸末年在哪裡?」

  似乎和他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但是她既然來了,又不能放棄,只能硬著頭皮追問他陸末年的下落。

  裡面的人影怔了一下,就好像是所有的理智在她問起陸末年的時候微微有了一些清醒。

  自言自語地呢喃:「對,陸末年。」

  他的手動了動,手肘撐在太師椅上,手背抵著頭,偏著頭竟然反問她:「對,陸末年呢?」

  桑嫵駭然,他帶走了陸末年,竟然問她陸末年在哪裡。

  「你抓走了他,他在哪裡你不是最清楚嗎?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她的心在發顫,這個人,真的瘋了。

  他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哦,我想起來了,我的確見過他。」

  見過他?

  她的心整個都提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明明從陸末年的病房裡面捕捉到了顧庭斯的痕迹,這個男人,一定去找過陸末年。

  而且,陸悅君也說了,她的人一直守在病房門口。

  若沒有顧庭斯,陸末年一個身體虛弱的病人,連走路都艱難,是怎麼離開了病房消失不見的?

  所以,她便認定,一定是顧庭斯抓走了陸末年。

  顧庭斯渾身躁動的氣息又沉寂了下來,偏著身安靜如佛,沉在黑暗之中,與黑暗消融。

  「是他求我的。」

  一句話,語氣無辜溫柔,散在幽深燈影里,一下子就散了。

  桑嫵愣住,耳邊鑽入顧庭斯恍似嘆息的低沉聲音:「他說他很痛苦,想要死,求我把他帶走。」

  有無數寒意爬上心頭,把她的密密麻麻包裹住。

  她心頭窒息,喘不過氣來。

  顧庭斯仍然在說話,是他一貫沉穩溫柔的聲線:「世上最難救的,是一個人求死的心,我勸不住。」

  所以,他就索性成全他了,把他悄無聲息的,帶出了病房。

  桑嫵幾乎是狂喊出聲的:「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她已經隱隱猜出來,顧庭斯並沒有把陸末年帶回這個地方來,那麼現在,陸末年……

  驚懼湧上心頭,她不敢往下想。

  男人忽然沉默了下來,屋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他的目光穿過屏風不舍地看著她。

  在她的再三憤怒追問下,他才不舍地開口:「我告訴你,你是不是就走了?」

  孤獨太漫長,他怕這黑暗,怕聽不到她的聲音。

  桑嫵心頭一哽,陸末年的生死,只在一線之間,這個男人無半點的憐憫之心,他用這種手段騙她來,只不過是怕孤獨。

  搭上另一個人的生命,來聊解他的孤獨。

  「顧庭斯,你若要留我,自有千萬種手段,誰能攔你?」她悲從心生,字字句句恨意猙獰:「只是,若陸末年死了,我會不顧一切與你同歸於盡。」

  或許這話在顧庭斯看來如此的可笑,因為她在他的跟前,是那麼的渺小和不堪一擊。

  他自有掌控一切的能力,她根本連他一分的力量都沒有。

  可他,心有魔鬼,當年他和她一切的美好,都幻化成了他心中的魔,只要這個魔還在他的心底,他就會讓她靠近。

  她便就有機會。

  也不知道是她的威脅真的有那麼一點管用,還是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她回來,反正,他鬆口了。

  「不,我不會逼迫你,和以前一樣,永遠也不會。」

  流光瀲灧過精雕細刻的鏤花屏風,男人笑得溫柔極了,和煦春風笑容繾綣,她從這目光里,感覺出了心疼。

  他竟知心疼為何物,看來這些年裡,顧庭斯真的學到了不少東西呢。

  心思隱忍,她啞聲追問:「你既然不想逼我,那就告訴我陸末年在哪裡。」

  她急迫想要去找陸末年,心中萬千祈禱,陸末年啊陸末年,你千千萬萬,要等著我。

  顧庭斯果真不逼她,溫和與她說道:「他在雲上之巔。」

  從病房裡出來,陸末年想要去雲上之巔,他便送他去了,至於陸末年想要做什麼,走了沒有,他統統沒問。

  桑嫵的心一陣狂亂跳動,雲上之巔是京城最高樓,因雲霧盛時,頂樓就像是直入雲霄,故取了雲上之巔的名字。

  這座高樓,是京城中心,無數輝煌匯成了它的盛名,無數人駐足艷羨,想要登頂一覽。

  卻少有人能上其雲頂。

  陸末年去了,還是顧庭斯送去的,果然,這世上,不管哪裡,這個男人都能夠如入無人之境。

  這背後的權勢,她不敢細想,便已經心驚不已。

  幾乎是在他話出的那瞬間,桑嫵便奪門而出,身後的人沒阻攔,門外恭敬侍立的老管家也沒有,她出門的時候,他甚至還尊敬地給她躬了躬身。

  她在冷風裡狂奔而去,轉過曲折迴廊,湮滅了身影。

  幽深寂寥的庭院深處,端坐在燈影迷離里的男人,伸手從桌上拿過了那本裝訂復古精緻的筆記本。

  封面是民國時時興的青色醉花陰雕刻圖樣,以漿木一疊一疊鑄就,手工匠人參考古書,雕上醉花陰圖案。

  價格空前金貴,當年江安名媛人手一本,引以為傲。

  少女桑嫵尤愛醉花陰,拉著他興沖衝過長街,入了門店,抄手便取了這一物件,當時笑靨如花,多年後他再想起,當時時光都盡數黯淡。

  她是世間,最美的風景。

  後來總見她捧著這本子,於午後的涼亭,俯身石桌,一筆一筆寫著他看不到的字樣。

  或在夜落燈火盡時,他偶爾敲開她的門,總能見案上檯燈亮著,泛黃的書頁上擱著鋼筆,一行行娟秀的字樣在燈火下安靜蟄伏。

  彼時不動情深可貴,從未關心過少女的心情。

  不會在意,更不會去探究。

  後來時光慢慢走,不經意間翻開,才發現少女所有的心事,都有一個名字。

  顧庭斯。

  他在她的人生里,佔據著絕對的位置。

  她短暫的小半生里,所有心事都是他。

  心疼是無聲的毒藥,一旦灌入,便要在五臟六腑里蔓延。

  多年後,發酵成了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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