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挾持

  竇漪房和常喜在殿外守了大半個時辰,看著秦嬤嬤換出一盤又一盤的血水,看得他們腿腳一陣軟麻。竇漪房的心更加慌亂了,椒房裡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只是不知道出事的是清蓮,還是倚玉。


  這種的焦躁是最痛苦的,她和椒房僅僅是一門之隔!


  正當她煩躁到極點的時候,椒房外傳來黃門太監的聲音:「皇上駕到!」竇漪房扭頭一看,惠帝大步踏入椒房,帶著錢諾匆匆趕來。


  眾人統一下跪行禮,整齊劃一地道:「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惠帝連句「平身」都來不及說,直接就進了椒房寢殿。錢諾和竇漪房一樣被擋在殿外,不得入內。


  竇漪房捉緊機會向他打探,「諾子,這三更半夜的,連皇上都驚動了,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錢諾嚅囁地道:「我也不知道。常公公剛才親自來到長樂宮,跟皇上耳語了兩句,陛下臉都白了,我還在擔心陛下會不會又發病了呢。接著,陛下什麼話都沒說,直接擺駕椒房。這麼著急,會不會是皇後娘娘出了什麼事情啊?」


  寢殿內突然傳來幾聲嚶嚶的哭聲,聲音清脆可憐,竇漪房認得出來是張嫣的聲音。她心裡一著急,大步向前沖了過去。守在門前的宮衛手持長戟,左右交叉,將她攔了下來!


  「太後有令,旁人不得入內!違者殺無赦!」聽宮衛的語氣,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錢諾和常喜一左一右將她拉了回來,在這節骨眼上,可別再鬧出什麼事情來才好!


  竇漪房在殿外急得直跳腳,奈何沖不過宮衛,鬥不過長戟,只著跟著常喜他們繼續退守門外,反覆地告訴自己必須冷靜、冷靜、冷靜……


  椒房的地牢里,亂成一團,狹小的空間內飄蕩著血腥的味道。小張嫣蹲在牆邊抱膝顫抖,驚慌失措地盯著地牢的入口嚶嚶而泣。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把她嚇壞了。


  戌時之後,常滿準時地捧著滋補的葯湯送入地牢。雖說清蓮被囚禁在地牢里,但她肚子懷的孩子畢竟有著惠帝嫡子的名義。所以,自從懷孕以來,所有藥物用度和皇帝的妃嬪一概無異。


  清蓮這幾日胎動得有些厲害,休息得不大好,身體也虛弱了些,一聞到葯湯的味道,更覺得心口鬱悶,口乾舌燥了。她喝不下去,卻迫於常滿凌厲的目光,只好勉強地呷了一口。誰知,胃裡一陣翻騰,把剛剛入口的葯湯全吐了出來,剩下的大半盅也倒灑了許多。


  常滿當場非常發怒,順勢踢翻了葯盅,手執拂塵指著清蓮的腦袋,狠狠地教訓道:「真是個賤丫頭!這葯湯是御醫所特別調配的,一般百姓想喝也喝不上呢。白白浪費了好東西。你怎麼樣沒關係,可別傷了我們未來的太子殿下!」


  清蓮委屈地咬著唇,不敢回話,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感受到什麼似的,又踢了她一腳。她習慣性地撫上隆起的腹部,默默地安撫著肚中的胎兒。


  倚玉冷冷地譏諷道:「是龍是鳳,天生的。別以為得了龍種就生得出龍子,也不看看孩子的母親是個什麼樣的種!」


  常滿一巴掌就往倚玉的臉上扇了過去,「這兒還輪不到你說話。小心惹太后不中意,就像滅了趙王劉友一樣滅了你!」


  「你說什麼?!」倚玉猛地捉住了常滿的宮袖,扣在手上的鐵鐐隨著她的動作鐺鐺作響。


  常滿哼了一聲,鄙夷地道:「先前剛分封為趙王不久的劉友,得罪了太後娘娘,轉眼就被滅了國,活生生地幽死在宮中!你瞪大雙眼好好瞧瞧,那就是得罪太后的後果!」


  倚玉雙目圓瞪,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劉友死了!劉友被呂后幽死在宮中!


  她緩緩地鬆開了常滿的宮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睛失去了往日高傲的神采,茫然而無神。她異樣的反應引起了常滿的注意,灰白的眉頭皺了皺,難道說……


  清蓮本來就不大舒服,還聽到常滿說什麼「幽死宮中」的話,登時心頭一亂,頭痛欲裂,癱軟在地上。身子正好碰到了被常滿踢翻在地的葯盅,哐啷一聲,清脆的聲音喚回了倚玉失魂的意識。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甚至有點狠厲,狹長的鳳眼眯成一條縫,從常滿鄙夷的老臉一路掃到清蓮蒼白的小臉上。突然鐵鐐碰撞的聲音鐺鐺鐺地響了起來,急促快速地如同倚玉的動作,常滿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衝到清蓮的身上,奮力撲了過去。


  清蓮本能地護住肚子,側身倒地,用自己的手臂硬生生地緩衝了倚玉的撞擊。倚玉把手上的鐵鐐在清蓮的脖子上繞了一圈,雙手用力一扯,清蓮痛苦地掙扎著。


  「瘋婦!你要幹什麼!」常滿根本沒有想過倚玉會這樣突然挾持住清蓮,剎那間也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清蓮半跪在地上,人被倚玉從后脅迫,勒緊的喉頭逐漸缺氧,發出嗯哼的呻/吟。


  「我要見呂雉!否則的話,我立刻把她殺了!」倚玉嬌聲威脅,勒住清蓮脖子的雙手不斷在加緊,根本不在乎清蓮會有多痛苦。


  常滿又怒又氣,手中的拂塵指著倚玉不停地在抖顫,「你這個瘋婦!瘋婦……」


  倚玉變得更加狠戾,膝蓋往清蓮腰間一壓,讓她的身子痛苦地拱了起來。常滿猛一跺腳,轉身就走,不敢再有耽擱。


  呂后聞訊后迅速趕來,一看到倚玉挾持清蓮的畫面,雙眼登時氣得通紅,胸口一團怒火正在上升:「賤人!清蓮肚子里的孩子有一點損傷,本宮要你三代陪葬!」


  「三代陪葬?哈哈哈……笑話!我和我娘相依為命,在宮中受盡了白眼和欺辱,才換來今天地位和生活。你金口一開,就賜了我娘梃杖之刑,讓她慘死在宮外。我孑然一身,還怕你什麼三代陪葬嗎?!」


  呂后怫然大怒,「你究竟想怎麼樣?!」


  倚玉惡狠狠地盯著呂后,已經到了生死無所懼的地步了。常滿在呂后耳邊說了幾句,把剛才的情況告訴了她。


  「哦,原來勾引你的人是劉友!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宮的眼皮底下作出這般齷蹉的事情來!」


  「說到齷蹉,我和公子爺怎麼也比不上你!先逼自己的孫女嫁給自己的親兒,再給自己的兒子下春/葯強/暴房裡的宮女。先帝寵幸過的那些夫人,你是得寵一個殺一個,你手上沾染的鮮血比誰都多!難怪連先帝視你為豺狼猛獸,你根本就不是人!」


  「你閉嘴!」呂后平生最恨就是聽到她失寵於先帝的話,此刻的她,恨不得手撕倚玉,把她當場殺了!

  「你什麼時候憐惜過我們這些宮人?先帝寵愛戚夫人的時候,你為了爭寵,竟然把我推向了龍榻!我那時還不到十五歲啊!」想起當年羞憤的一幕,倚玉泫然欲淚。


  本以為心中的那道傷口早已癒合,卻原來依舊痛徹心扉。


  「公子友是第一個憐惜我的男人。比起他好色無賴的父親,都不知強過多少倍!他從來沒有把我當成是泄/欲的對象,真心誠意地待我好。而你竟然殺了他!好,一命抵一命!你殺了我的男人,我就殺你的孫子!咱們算是扯平了!」


  倚玉伸出腿,正要往清蓮的肚子上踢過去;呂后高聲喝止:「住手!殺死劉友的人是本宮。你要一命抵一命的話,本宮把命還給你。你立刻放了清蓮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常滿驚道:「娘娘!」


  呂后抬手,止住了他要說的話。倚玉停住了腳下的動作,陰冷地笑了。她要的就是呂后的這句話!

  「很好!相信接下來要做什麼,不需要我教娘娘您怎麼做了吧?」


  呂后眯了眯眼,唇邊抿著怒氣,眼睛在四周迅速地掃了幾下。椒房的地牢為了囚禁倚玉和清蓮,怕她們在此期間自尋短見,早把所有利器都撤了出去,一時之間,呂后想找個適用的傢伙都沒有。


  驀然,她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翻倒的葯盅上,大步上前把它拿了起來,然後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哐啷清脆的響聲劃破了小小的空間,常滿一個激靈,看著主子想也不想地拾起了地上的碎片,毅然割破了自己手腕上的動脈。


  倚玉還不滿意,以眼神示意呂後繼續自/殘。呂后換了一隻手,又在另一隻手腕上用力一劃,鮮紅的熱血汨汨流出,在地上濺起觸目驚心的血花。好奇的小張嫣偷偷地走進密道,在地牢的門外剛好遇到了這樣的一幕,嚇得全身冰冷,連尖叫都忘了。


  「哈哈哈……我還要讓你陪葬!」倚玉當然不會善罷甘休,捉住清蓮往前一倒,把她的肚子對準了堅硬冰冷的地面推過去,打算和她一起來個同歸於盡。


  常滿護主心切,朝倚玉的方向撲了過去,一把扶住了清蓮,以自己的身軀作為緩衝。呂後顧不得身上的傷,使勁把倚玉推開。倚玉往後一倒,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大腿傳來一陣濡濕,兩腿之間流出鮮紅的液體,迅速染紅了潔白的地面。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窺視的張嫣頓時嚇得手足無措。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人可以流那麼多的血。常滿和清蓮身上都染了紅,呂后臉色煞白,鮮血在手腕處快速地流失,倚玉則躺在地上抱著肚子痛苦地呻/吟。


  「啊!!!」她雙手抱頭,驚慌大叫,沿著密道原路跑了出去,最後窩在牆邊上,抱膝哭泣。小小的身子抖得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只敢一下又一下地抽泣。


  一連串的事情,使清蓮動了胎氣,腹部傳來陣陣劇痛。常滿狼狽地爬了起來,第一時間跑到呂後身邊,查看主子的傷勢。呂後有氣無力地順著牆邊滑下,臉色越來越蒼白,汗水濕透了髮絲,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倒。


  「宣……宣齊太醫過來。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付出一切代價,必須保住清蓮的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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