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0175 夜召
第176章 0175 夜召
夜已深，但大雨還在繼續，就像是天被誰捅了一個窟窿一樣，以至於天上的水綿延不斷的淌下來，一刻也不肯息止。
公寓書房內，鮑里斯放下手中的最後一份通報，揉揉酸澀的眼角，舒緩了一下疲勞的情緒。
視線偏轉，看到書桌上放著的餐盤，餐盤是安捷莉雅給他準備的，是一份簡單的夜宵：幾塊蜂蜜華夫餅、一小盤牛肉罐頭，還有兩塊巧克力和一杯咖啡。
夜宵也不知道在這裡放了多久了，鮑里斯沒有胃口，隨後將餐盤推到一邊，拿過了丟在桌上的煙盒。
點上一支煙，將辛辣的煙氣深深的吸進肺里，憋一會氣，再一口吐出來，感受胸肺間那種煙熏火燎的灼熱感，似乎頃刻間就能令昏沉沉的神智清醒過來。
坐的時間久了，總會有一種腰酸背疼的感覺，鮑里斯站起身，在桌前用力的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這才從桌子後面繞出來，走到書房正南面那扇落地窗前，視線透過被雨水打花的玻璃，看向樓下的街道。
雨中的莫斯科街道上，幾乎看不到什麼燈光了，只是偶爾能有一絲絲昏黃的光線，透過重重雨幕投射過來，讓人確信今晚仍有人還未入眠。
「當……當……當……」
突然想起的鐘聲，將聚精會神看著窗外的鮑里斯嚇了一跳，順著聲音看過去，才發現是書房角落裡的時鐘正在奏響凌晨三點的鐘聲。
已經三點了，鮑里斯有些驚愕，可到了現在，他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失眠的癥狀的？鮑里斯極力回想，似乎就是從回到莫斯科，開始擔任作戰部部長這個職務之後開始的，而當初在前線的時候，每天都累得要死，那時，別說是睡到床上了，即便是坐著時間久了，都能美美的眯上一小覺。【零↑九△小↓說△網】
每個人都極力的朝權力巔峰攀爬，有些，甚至不惜為此賠上身家性命，可是，站在那個巔峰的感覺真的就有那麼好嗎？鮑里斯不清楚，因為他還沒有到達那個地位。不過，僅就目前的狀況來看，他覺得那種感覺可能會很爽，但絕不會輕鬆。
距離窗戶似乎有些近了，口中呼出的濁氣，在窗玻璃上蒙出一層淡淡的水霧，窗外的景色至此再也看不清了。
鮑里斯捏著抽了一半的煙捲，轉身走回到辦公桌前，將煙在煙灰缸里掐滅，正準備轉身離開書房，去卧室睡覺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驟然間響了起來。
「我是鮑里斯·阿爾希波維奇，」看著跳動的電話，鮑里斯皺了皺眉，伸手拿起聽筒，放到耳邊，對著話筒說道。
「我是約瑟夫，」電話里傳來斯大林深沉的聲音，「你現在立刻到克里姆林宮來，我在辦公室等你。」
「好的，斯大林同志，我馬上就過去。」鮑里斯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對著話筒說道。
電話里，斯大林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問道：「需要給你安排一輛車嗎？」
「不用了，斯大林同志，我可以讓維季姆·瓦西里耶維奇·巴什茨基同志送我過去，他正好住在我這裡。」鮑里斯腦子裡靈光一閃，立刻回答道。
「那好吧，抓緊時間。」斯大林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說道。
電話里很快傳來忙音，斯大林掛掉了電話。
鮑里斯拿著聽筒愣了一會兒，這才轉身快步走出書房。
之所以在與斯大林的通話中提起維季姆，鮑里斯並不是想藉此機會提攜自己的老戰友，他也沒那個本事，他這只是對斯大林的一種坦白而已。鮑里斯無法確認斯大林是不是知道維季姆這個人，也不確認他是不是知道維季姆住在他的公寓，當然，更不知道斯大林若是知道這件事，會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鮑里斯只是想要防患於未然罷了。
在斯大林這樣的人手底下工作，鮑里斯認為自己能夠做到最好的唯一辦法，就是坦率加坦白，不留太多隱私就是對自己的最好保護，也是正贏得斯大林信任的最佳手段。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疑神疑鬼，在剛才接電話的時候，當聽到斯大林問：需不需要給他派車的時候，鮑里斯總覺得這是一種對他的試探。原因很簡單，平時，他是有專車24小時在公寓待命的，唯有今天，阿爾謝尼把車開走了，而斯大林偏偏在這個時候問他需不需要派車……鮑里斯在腦海中靈光一閃的瞬間，直覺告訴他，這似乎是一種試探。於是，才有了後面的一番對話。
不管是不是疑神疑鬼吧，鮑里斯還是覺得這樣做更穩妥一些。
走出書房，鮑里斯直接上樓，敲響了替維季姆安排的卧室房門。
「怎麼啦？」過了片刻，一臉睡意的維季姆打開房門，打著哈欠問道。
「斯大林同志來電話，讓我去克里姆林宮，」鮑里斯直截了當的說道。
「哦？」維季姆仍舊是一臉的不解，他不明白這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鮑里斯將適才通話的內容簡單的告訴了他，並說明他現在必須立刻穿好衣服，同他一起到克里姆林宮去。
維季姆幾乎是在一瞬間便醒了盹，他有些手足無措的朝自己身上看看，然後扭頭跑回卧室，打開隨身帶來的行李箱，翻找著他最新的軍裝。
「抓緊時間，維季姆，」看著維季姆站在床前，撅著屁股翻找衣服的樣子，鮑里斯只覺得心裡好笑，當然，他也能理解這位老友的心情。
別看維季姆現在的級別比他高，人家是軍級政委，按照級別劃分，人家相當於中將了，可問題在於，他這個游擊隊出身的軍級政委，水分太大，上面又沒有人，說句最實在的話，戰爭一旦結束，如果部隊裁軍的話，他這種高級指揮員恐怕都要被裁撤掉——別說是他們這些游擊隊的指揮員了，就連游擊隊中央司令部不也是裁了又建，建了又裁的。
就是這樣一個純在一線慢慢爬起來，但戰略戰術眼光都非常有限的軍事委員，驟然有希望見到斯大林，估計換成誰，都會有一種誠惶誠恐的心理。
等了幾分鐘，維季姆總算是把自己收拾妥當了，兩人一路小跑著下樓，都顧不上帶雨具，就那麼直接衝出門，上了維季姆的車，鮑里斯充當司機，開車直奔克里姆林宮。
這一路上，維季姆都顯得很緊張，他在副駕駛座上坐的很不安穩，屁股一會往左邊挪挪，一會又往右邊挪挪，時不時的，還探過頭來，朝後視鏡里照上一照，然後不是嘟囔自己的頭髮沒有梳攏好，就是抱怨自己的鬍子沒有刮乾淨。
好不容易等到車子進了克里姆林宮，維季姆總算是消停了，他在副駕駛座上正襟危坐，目注前方，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就像是準備奔赴刑場就義的革命志士。
鮑里斯把車停在1號辦公樓的樓下，維季姆不等警衛來開車門，便慌裡慌張的戴上軍帽，推門下車，結果，因為頭低的不夠，帽檐撞在了車門上方的頂棚上，整個人險些沒在車門處摔倒。
「維季姆，不要緊張，」鮑里斯繞過車子，特意對他小聲說道，「斯大林同志不一定會見你，你……」
這話鮑里斯還沒說完呢，兩個人剛剛邁上樓前的台階，就看到斯大林正從一樓東側的走廊里走出來，他的身後，跟著米高揚和沃茲涅先斯基。
斯大林顯然也看到了正走進門的鮑里斯，他取下嘴上叼著的煙斗，停住了腳步。
「斯大林同志，」鮑里斯趕緊加快腳步迎上去，先跟斯大林打了招呼，又對他身後的兩個人說道，「尼古拉·阿列克謝耶維奇同志，阿娜斯塔斯·伊萬諾維奇同志。」
沃茲涅先斯基和米高揚只是朝他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有斯大林開口問道：「沒有打擾你休息吧？」
「沒有，我還沒睡，」鮑里斯趕緊說道。
「這就是維季姆·瓦西里耶維奇同志嗎？」斯大林的目光轉向後面的維季姆，表情和藹的問了一句，同時伸出手。
「你好，約瑟夫·維薩里奧諾維奇·斯大林同志，」維季姆有些慌亂，不過總算是沒有出差錯，他向斯大林問了好，又邁上兩步，伸出雙手同斯大林握手。
「你們在普里皮亞做得很好，工作很突出，」斯大林微笑著說道，「為我們抗擊德國法西斯的戰爭，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為了蘇維埃，為了祖國母親！「維季姆趕緊站直身子，行了個標準的軍禮——這是游擊隊玩的那一套，他給照搬過來了。
斯大林哈哈一笑，轉頭看向鮑里斯，指示道：「安排維季姆·瓦西里耶維奇同志到休息室休息，然後到我的辦公室來。」
「好的，斯大林同志，」鮑里斯趕緊答應下來。
目送斯大林一行人上了樓，維季姆嘴裡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嘆息，不過是簡短的兩句對話，時間不到一分鐘，他卻已經緊張的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