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天牢苦肉計
曹操驀然一驚,手中倚天劍不覺落地,難以置信地看著楊修,然後猛然間又看向荀彧。
荀彧手上正拿著拆開的信箋,神情比曹操還要震驚。
「一字不差!」
「不差一字!」
「這不可能!」曹操大步走過去,從荀彧手中奪過信箋,自己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是陳登的筆跡沒有錯,剛勁有力,龍飛鳳舞,落款是陳登自己從不離身的印章。
楊修神色自始至終都未變色,依然是一副自信的模樣,反問曹操道:「主公,我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操大笑,「如此能士為我曹孟德所得,幸也,幸也!」
荀彧提醒曹操:「曹公,楊公的事情……」
「放,立刻放,馬上放,我親自去放……」曹操喜笑顏開,快步走來仔細打量楊修,不住點頭,「有膽色,有見識,有靈性,聰明秀達,我部下諸人之中,恐怕唯奉孝可勝你……」
曹操說了一半,臉色陰沉下來,說話聲突然又回復了先前的冷硬:「文若,你隨我去大牢,將楊公請出來!」
說罷曹操也不命人備馬,直接步出司空府,向天牢方向而去。
「這……」看到曹操突然變化的神色,荀彧已經猜到了什麼,他知道曹操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他看了荀攸一眼,然後點點頭,跟在曹操去了。
只剩下荀攸打趣楊修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回家準備迎接楊公回府吧!」
楊修並不著急,而是若有所思道:「主公這是怎麼了,前後像是變了一個人!」
荀攸也籠起手,看著自己呵出的白氣輕嘆道:「因為最信服的人居然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卧底,換了誰都不會好受!」
楊修無所謂地笑:「是啊,郭嘉把主公騙得好苦!」
荀攸目視楊修:「希望你別做他!」
楊修大笑:「那可不一定!」
「年輕人,有時候不要那麼張揚,如果你今天真的死在這裡了,楊公和令堂都會傷心的,你懂嗎?」荀攸意味深長道。
楊修點點頭:「謝荀公賜教!但我天生性格如此,恐怕是改不了了!」
「又要打仗了!」荀攸看著天空,不知何時居然沒了太陽,卻已經是漫天的彤雲密布了,「冬天打仗可不是好事!」
「曹公,文若有個不情之請!」
望著身邊面色陰冷異常的曹操,荀彧小心地問出一句話。
「你要替奉孝求情是嗎?」
曹操的話里透著寒,透著冷,透著殺機。
荀彧轉到曹操面前,毫不諱言自己的用意:「他從小就活得很苦,出身寒門,體弱多病,連父母都打算放棄撫養的人,家族之中他是獨苗,但今日若是要了他的性命,只怕潁川郭家從此就斷絕無後了!」
曹操冷笑,不為所動:「留此禍根何異養虎遺患?文若你要再說,便當你與他同罪了!」
荀彧知道再勸下去無益,只好不再說話。
二人走到大牢外,卻聽裡面騷動不小,曹操尋了一人來問,那人神色慌張道:「滿寵大人正在對諸位被關進來到大人用刑,郭嘉大人熬刑不過,昏過去了!」
「什麼?」曹操聽完一驚,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了一下般,好久才反應過來,對著那人厲喝道:「現在人在哪裡?」
「在……在刑室!」
曹操丟下他,整個人發狂一般地沖向刑室,剛進牢門就看見了刑架上已經不省人事的郭嘉,他的囚衣已經被血跡染透,面前炭盆里還烤著發紅的烙鐵,清秀的容貌此刻全是慘白的模樣,冷汗還在兀自從額頭滑落,滴到地上,匯聚成了一灘水漬。
「什麼人,竟敢擅闖天牢!」滿寵聽見動靜,正要來看個究竟,卻見是曹操來了,立即惶恐行禮,「主公,怎麼是你?」
「滿伯寧,該是我來問問你,你現在在做什麼!刑訊逼供嗎?」曹操環視著滿刑室的各種刑具,好多名目他自己都看得心驚了。
「主公,下官刑訊依據的都是您批行的法令,並無半點私心!」滿寵據理力爭,卻沒有注意到曹操臉色變得鐵青了。
「法令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如果用刑問不出一點結果,那有何益處?我任命你為許都令,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嗎?來人,傳我命令,免許令滿寵為民,永世不得錄用!」
曹操不假思索地說出這番話,把荀彧驚得面色巨變,他跪伏於地進言道:「主公萬萬不可,許都非比他處,官員變動不可任意而為,恐生日後之變!」
「變?我曹操會恐什麼變?難道等這個酷吏把百官都嚴刑折磨死嗎?真若如此,倒也不用怕有變了!人都死絕了!」
滿寵卻是意氣激昂無半分退意:「主公言重了,天下若亡,莫過於人心離散,而絕不會是因為下官的用刑是輕是重!」
「還敢狡辯!」曹操怒氣更盛了,他看向滿寵,目光里充滿著憤怒,只可惜他的目光並不能殺人,所以倒更襯出了滿寵的不屈不撓之意。
「主公!」正僵持不下間,郭嘉醒了,他微弱的氣息細若遊絲,彷彿隨時就要命喪黃泉一般。
曹操的神色驀地騰起一絲驚喜,但又隨即被他強行掩飾過去,目視荀彧一眼。
荀彧心領神會,他疾步起身,對郭嘉道:「奉孝,曹公他……」
「不必說了,文若,主公的心,我懂,是我讓主公失望了,這些小刑不算什麼,主公不要怪罪伯寧,他只是依照主公法度行事,真要怪罪起來,莫非還能怪罪主公法度不明不成?」
這句話最是致命,曹操竟大笑起來:「好個郭奉孝,這個時候了還不忘替人說話,而且還這麼膽大不怕死,不過我很好奇,如果有朝一日我進了這天牢了,伯寧是不是也會把我拷打成奉孝這樣的下場呢?」
滿寵面色不改:「刑必有法,法必有據,天子尚且與庶民同罪,下官不敢因私廢公!」
「好一句刑必有法,法必有據!」曹操臉上終於露出難得的喜色,居然對著滿寵躬身謝罪:「我曹操有伯寧如此大才,何愁天下不安?」
「主公過譽了!」滿寵有些失神,然後從容應對道,「啟稟主公,下官考據人犯楊彪,郭嘉,徐晃等多日,並無所獲,可見之前流言不實,望主公明斷!」
荀彧悠悠道:「之前我還以為伯寧對他們用刑是有私恨,想不到竟是如此良苦用心,請受我一拜!」
「好了,一切都是我的過錯,不該相信那些無中生有的流言,而讓奉孝等人險些喪命,以後再不會理會這些!」
這時一人昂然而入道:「曹公若再在這裡嘰嘰歪歪個不停,只怕郭嘉真的要喪命於此了!」
「斛圖!」曹操轉過身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來得正好,你的醫術通神,有你在,就算奉孝到了鬼門關你也可以拉回來!」
也是,除了斛圖,放眼天下間,還能有誰這般不費吹灰之力便進得了重兵把守的許都天牢?
荀彧與滿寵素知道斛圖與曹操的崛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說一句話比他們說十句百句都有用。
斛圖面色卻不似往日,他一本正經道:「郭嘉的傷交給我就好了,倒是曹公有大事要去做,還不知道吧?」
「大事?」曹操不解,詫異問道,「莫非是說呂布?我已派了元讓和妙才領青州兵前去,讓他們堅守不戰,現在抽調各地的士兵都在路上,量呂布再有能耐,也是會忌憚的!」
「原來曹公還不知道小沛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斛圖面色凝重,「他們被你的寶貝閨女俘虜了,夏侯惇將軍還受了箭傷折了一目,劉備人馬也幾乎損失慘重,現在生死不明!」
曹操聽罷大驚:「怎麼會這樣!」
夏侯惇與曹操自來親如兄弟,夏侯淵昔年更是多次為曹操擔禍,甚至不惜受牢獄之苦,如今這二人兵敗被俘,偏偏是吟風做的這一切,曹操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荀彧適時說道:「曹公,雖然公主的出現不是我們最想看到的結果,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應該思慮應對之策,畢竟數萬公主麾下將士的實力,絲毫不下於呂布人馬,曹公若再猶豫而不肯下重手,只怕數年基業會毀於一旦!」
曹操嘆道:「我豈會不知道這其中厲害?可燕兒與呂布合兵之勢不弱於本初,雖有元龍為內應,只怕依然是一場硬仗,即便險勝,安知本初與張綉會不覬覦我們的基本?四面受困,莫過於今日,我雖表現得比誰都坦然,其實心中始終都理不出個頭緒。」
這時郭嘉說話了:「主公無須做如此想,主公之所以這樣說,是假設了公主,高燚,呂布,袁紹,張綉,乃至袁耀等人是一心的前提下,事實上呢?他們彼此各有矛盾,要麼有勇無謀,要麼好謀無斷,主公看似被困核心,其實是左右逢源,攻則天下震動,守則無人可摧,無論攻守,都是不拘一格,臨機變化無常,令對方攻則無力,守則無方,兩軍對壘,勝敗之機可遇不可求,莫過於摧心奪志,咳咳——」
斛圖笑道:「先管好你自己吧,老曹手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個謀士!」
曹操也說道:「這一次是我過火了,文若,你必須留守許都安撫民心,我領大軍出征呂布,有公達在足矣!」
「諾!」
早有兩個兵士進來,把孱弱的郭嘉扶了出去,曹操對荀彧又交代了幾句,這才看向斛圖道:「我知道你曾立誓不會再出山相助任何一方諸侯,我也不為難你,只求你能親自出馬,把元讓和妙才營救出來,我知道你做得到,我也知道你不會拒絕,天下間只有你可以做到!」
斛圖已經步出牢門,聽了曹操的話道:「放心!」
夜色濃重,斛圖在郭嘉房間里給他上藥,不過郭嘉卻強行阻止了:「這麼著急做什麼,我若是好得快了,不又要上戰場去與他為敵?」
斛圖袖手坐到一旁去,口氣不冷不熱:「是他自作自受,我既然答應了老曹,就要治好你,這地方我本來就是一日也不想呆的。」
郭嘉雖然面色慘白,還不忘打趣:「你這人真的讓人琢磨不透,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如果曹操今天真的執意要殺我,你會出手攔下的!」
斛圖露出滿臉驚詫。
郭嘉笑笑:「曹操好騙,我可不好騙,你難道真的僅為了傳遞消息而趕來的?你嘴上說不會幫任何人,其實已經站到他那邊去了,你只是不想心中有愧疚,所以才答應為我治傷,答應去救夏侯兄弟!」
他顯然指的是高燚。
而斛圖的驚詫是郭嘉對曹操的直呼其名,他喃喃道:「你真的?」
「是的,曹操的猜測都是真的,我早就是他的人了。」郭嘉沉聲道。
斛圖沉默半晌,悠悠說道:「懂了,曹操真是可憐,連你都是他的人,既然這樣,我也沒有必要留下來了,那葯,你減半外敷,這樣要過起碼一個月才能下地的,告辭!」
斛圖剛開門要走,卻聽郭嘉自己低聲囈語道:「這葯對我本來就是無用的。」
斛圖轉身本來要警告郭嘉如不用藥,就算好了也會留下一身傷疤,哪知道眼前情景卻讓他大吃一驚。
只見郭嘉的被褥不慎滑落地上,他吃力起身要拾,卻不巧滾落下來,他本就有咳疾,加上這次傷得奄奄一息,慌亂中單衣撩起,燭光搖曳之下,斛圖竟看到一副女人的胴*體!
郭嘉也愣了,不過她極快地掙紮起身,吹滅了蠟燭,整間屋子瞬間一片漆黑。
「你居然是女人!」
「是,想不到隱瞞了這麼久,今天讓你發現了……」郭嘉的聲音尖細了些,聽起來也像女人了,大概這才是她本來的聲音。
「我剛才看到……」
「你剛才什麼也沒看到,如果你把這個秘密說出去,我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可是,你是怎麼躲過滿寵的拷打而不被發現的?」
「簡單!」黑暗中的郭嘉聲似流鶯,「因為他也是我們的人!」
「嘶!」斛圖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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