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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章 董承終喪命

  看到北方的滾滾煙塵,董承不由得大驚,他立即下令軍隊準備迎擊,只是他的這數百士兵大部分都帶了傷,雖然勉強組織起來了陣型,但顯然只是虛有其表而已。


  溫嚴看清了這支軍隊的旗號之後頓時露出喜色:「將軍,那是黃奎的人馬,他先前與我們失散了,想必是打聽到了將軍部隊的下落,前來與我們會合了!」


  董承卻是不敢掉以輕心:「不要太樂觀了,你看他的人馬,旗號嚴整,隊形不亂,士兵也沒受傷,說不定他並不是和我們走散,而是在我們撤退的時候就投降了敵軍,現在前來,說不定是想賺我們性命!」


  溫嚴笑著道:「將軍是不是多慮了,如果說是別人投降高燚還說得過去,黃奎卻是根本不可能,他的父親司徒黃琬之前與高燚勢如水火,其後也與我們一起參與此次計劃,現在更是舉家逃出許都,前去投奔曹操了,黃奎除非是腦子不清楚了才會投降高燚吧!」


  董承搖頭表示不同意:「錯了,我觀黃奎此人,一直都是處於搖擺不定的態度,不想其父親黃琬那樣跟高燚勢不兩立,你忘了我們和龐德交戰之時,黃奎就以保護陳留王後為由未嘗出戰,其後我們撤退,即使是與之走散,他數百人馬如何躲得過敵軍大部隊的追擊,並且還能保持部隊完整的?如果說他的帶兵能力比龐德還強,任誰也不會相信!」


  溫嚴想想,也有道理,於是就不多說什麼了,董承的推測是真是假,等一會就知道了。


  此時黃奎人馬已經來到,本來他對於能再見到董承十分歡喜,但在看到董承軍一副準備迎戰的姿態時不由疑惑萬分,他命令自己人馬在距離董承軍還有一箭之地時停了下來,遠遠對著董承喊道:「衛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末將千辛萬苦尋找到了你,難道將軍以為末將已經叛變投敵?」


  董承冷冷說道:「說的沒錯,我很難不懷疑你的目的,我現在只有不到千人,還都是殘兵敗將,士氣低落,而你呢正好相反,裝備精良,隊伍嚴整,士氣如虹,不正是要擒了我去向高燚獻功!」


  黃奎覺得董承真是莫名其妙:「將軍何出此言?真是讓人寒心!末將的隊伍之所以完好無損,是因為撤退之時,敵軍的目的是將軍而不是末將,其後曹仁將軍帶兵到來,牽制住了敵軍,末將擔心將軍的安危,這才一路找來,卻沒想到好不容易見到將軍,卻被當做敵人!」


  董承絲毫不為所動:「那好,你如果想洗脫嫌疑,就自己一個人過來!」


  此言一出,黃奎的士兵們大為不滿,卻在黃奎的眼神威懾下不敢有所動作。


  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黃奎索性丟掉了兵器,只自己一個人騎在馬上,攤開雙手,朝著董承緩緩而去。


  就在這時,董承竟然取過弓箭,搭箭上弦,對準了黃奎!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溫嚴也勸阻董承道:「將軍何故如此?那個黃奎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做了,您為什麼——」


  董承手捻著箭卻沒有射出去,口中道:「無妨,他若是沒有投敵,就不會怕我這一箭!」


  黃奎也明白了董承的意思。目光定定地看著董承,並沒有停下前行的腳步。


  董承一箭嗖地射出去!


  呼呼的羽箭破空之聲聽起來格外攝人心魄,黃奎看著向著他射來的這一箭,目光居然異常堅定。


  黃奎的士兵們心一個個被提到了嗓子眼,都不甘心地要衝過來,想要提黃奎檔下這一箭。


  血滴落在地上,格外地鮮紅,格外的刺眼。


  黃奎定定地看向董承,眼神中彷彿有什麼東西黯淡了下去。


  他回過頭去,看著身後掉落在地上的羽箭,半邊側臉上一道長長的傷口格外醒目。


  「好膽識,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你比你父親有種!」董承放下弓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黃奎策馬到得董承身邊,一臉嚴肅道:「末將理解將軍的心情,這個時候末將也會懷疑別人別有用心,只是聽說高燚親自帶了一支人馬追擊而來,他可不好對付!」


  董承點點頭:「我明白,眼下只有先進入長平,再想別的辦法了!」


  兩支軍隊會合之後,迅速逼近長平,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到達了長平城下,不過讓董承傻眼的是這裡早已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將軍,根據細作得到的消息,這個長平城只有數百人馬,看樣子是當地組織的,並不是正規軍,只要我們用點計策,要破城應該不難!」溫嚴來向董承報告道。


  董承道:「好,命令全軍,全力攻下長平城,高燚已經離開新汲朝這裡追來了,必須在他到達長平前拿下此城,休整之後再向東*突圍!」


  此時的長平城內,守將趙安有些惴惴不安,他本是李通的部將,在李通攻下陳國之後,被派來守衛長平城,由於這座城地處偏僻,不是什麼要衝,因此李通只給了趙安五百人馬,趙安到了長平之後也招募了部分士兵,只不過這裡的人口太少了,幾個月下來,軍隊連一千人都不到。


  更讓人擔憂的是,即使趙安這五百原有人馬,也大部分都是前線退下來的傷殘士兵,戰鬥力也是大打折扣的。


  「趙將軍,探查清楚了,來的人馬是衛將軍董承與中郎將黃奎,他們數量不多,只有一千多人!」一個士兵前來向趙安報告。


  趙安雖然人馬不多,但是為了安全起見,在長平附近安插了許多眼線,這個時候終於派上了用場。


  「奇怪,他們不是應該在許都嗎?為什麼會帶兵來到這裡?」趙安費解地看著城下不遠處董承及黃奎的人馬,一時間有些疑惑。


  正在這時,一員探馬氣喘吁吁而來,解答了趙安的疑惑:「啟稟將軍,大事不好了,曹操派人從許都劫持了陳留王殿下,衛將軍董承及司徒黃琬、偏將軍王子服、長水校尉種輯、議郎吳碩都參與其中,曹仁起兵三萬前往接應董承等人,被龐德、狄莫、文聘三位將軍帶兵截住廝殺,董承等人不知所蹤,李通將軍已經起兵一萬前去斷曹仁後路,他臨行時命令各城守將嚴守城池,不得有誤!」


  趙安聽了,心中又是慶幸又是驚恐,慶幸的是沒有一時衝動把董承給放進城來,那樣的話簡直是自尋死路,驚恐的則是他的頂頭上司李通帶兵去斷曹仁後路了,那也就意味著如果陳國各地遭到敵人大軍襲擊的話,就沒辦法求援軍了。


  還好,董承的人馬不多,只有不到兩千,趙安現在可用兵力將近一千,加上守城優勢,要擋住對方的猛攻應該不是難事。


  「傳令下去,死守城池!」


  長平城這數百守軍的戰鬥力出乎董承的意料,那些看似不堪一擊的士兵只是看似不堪一擊,實際戰鬥起來居然絲毫不弱於董承的士兵,雙方在展開了數次的攻防戰之後,除了留下城下橫七豎八的屍體,董承軍還是沒能拿下長平城。


  「高燚的人馬距離這裡還有多遠?」董承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向著自己軍隊後方的地平線看著,生怕下一個瞬間高燚就會帶兵出現在那裡。


  「將軍,還有三十里!」溫嚴踉蹌著走過來,剛才的攻城戰他親自指揮了幾次,只不過他的運氣不好,被一支箭射中了小腿肚子,雖然箭已經取出來了,但是由於軍中沒有傷葯可用,只能拖著傷腿行走,他自己知道如果不快點打下長平城好好休整一下,恐怕會落下終生殘疾。


  但此時此刻,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求之不得了,誰還會管顧殘疾不殘疾這種事情?


  但是董承看到溫嚴這個樣子的時候,居然也是忍不住虎目含淚,但這個時候,他還能說什麼呢?包括溫嚴在內的這數百士兵,都是追隨他多年的好兄弟,他們可以重傷,可以殘疾,可以慘死,可以死無葬身之地,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生出過葯逃跑或者投降的念頭。


  不止這數百人,就是先前的那五千人馬,也莫不如此。都是至死都在無怨無悔地為董承戰鬥,否則區區五千人馬也不會有可能同龐德狄莫文聘三萬人馬廝殺數日之久。


  「我親自帶隊攻城!」董承強力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厲喝一聲,提起自己的長槍,就要前去指揮人馬攻城。


  「將軍不可!」幾個士兵一拉攔在董承的面前,聲音里滿是哽咽,「將軍身為主將,是我們所有人的主心骨,如果將軍出了什麼意外,我們幾個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閃開!」董承的眼淚終究還是不爭氣地流出來,「如果你們都死了,我董承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時間不等人,再耽誤下去,高燚帶兵來了,只會腹背受敵!」


  溫嚴也攔在了董承的面前,董承怒道:「你也要來勸我嗎?」


  沒想到溫嚴卻是說道:「末將知道勸不動將軍,不過末將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能跟隨將軍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這個理由董承實在沒有理由拒絕,他只好答應下來。


  趙安明顯感到這次董承軍的攻勢猛烈了起來,有好幾處城牆險些都守不住,幸虧他及時增派人手才將缺口堵上,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長平城本來就比較殘破,還是一個小城,最要命的還是城內防禦之物都並不在多數,只是前面董承的幾波攻擊,就用掉了大半,而眼下敵軍勢頭依然強勁,只怕到不了天黑,自己士兵就得出城和董承士兵肉搏了。


  「將軍小心!」一個士兵眼見一支羽箭自城下射上來,險些命中趙安,他便毫不猶豫地替趙安擋下了這一箭,當即命喪當場。


  趙安吃了一驚,看著這個士兵身體漸漸變得冰涼,整個人也隨之悲憤起來:「抬下去!好生安葬!」


  說完這句話,趙安自己都苦笑起來,現在整個長平城的守

  軍都用來戰鬥了,哪裡還能騰出人手來安葬死者?

  「將軍快看,這次攻擊董承也親自上陣了!」另一個士兵看著城下,及時提醒趙安道。


  趙安順著那個士兵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密密麻麻的敵軍之中,頂盔摜甲的董承正持槍指揮攻擊,轉眼間已經到了城下。


  由於沒有雲梯這類攻城器械,董承軍的士兵們一個一個疊羅漢似的搭起了人梯,以供身後他們的同伴們登上城頭。


  趙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回身命令士兵們:「弟兄們,把所有的滾木擂石備好,熱油燒上,逆賊董承親自攻城了,我們要讓他有來無回!」


  「諾!」士兵們整齊劃一地吼了一聲,立即忙活起來,他們知道這一次敵軍的攻勢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兇險萬分,但他們也知道這次若是能殺死或者活捉董承本人,剩下的軍隊將不堪一擊。


  此時城下的董承,滿意地看著自己士兵們的表現,看著他們悍不畏死的身影,彷彿回到了從前在西涼一起殺敵的日子,那是何等的暢意,何等的威風,何等的快哉!


  他也知道,攻城戰不是自己士兵們擅長的戰鬥,但是此時此刻,他也是沒有別的辦法,即使再心疼,再不舍,也還是得用人海戰術把長平這個小城拿下。


  提起人海戰術,董承自己都不禁苦笑不已,別人的人海戰術的用十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兵力去消耗對方的有生力量,而他自己不過兩倍於對方兵力,如果不是對方士兵戰鬥力低下且城池殘破,只怕自己的人馬再多三五千都拿不下。


  忽然,董承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就算自己僥倖拿下了長平城,就沖這殘破的城防,自己如何防禦追擊過的高燚?

  但此時的董承顯然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能說走一步看一步。


  神思恍惚之間,董承就見到自己的士兵有幾股已經衝上了城頭,與對方士兵廝殺起來,只不過苦於數量太少,最後還是被壓制下去,整個人梯也被各種滾木擂石熱油輪番之下慘叫著被擊潰。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董承知道現在是自己必須身先士卒的時候了,這樣才能帶動起來自己軍隊的士氣,什麼死不死的,顯然不是現在考慮的了,只有贏得這場勝利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人梯,上!」董承想著,隨即大喝一聲,便在城下站好,收起長槍,取過弓箭來,直接朝著城頭上面射去,緊接著,隨著嗖嗖嗖的聲音,敵軍的士兵當即有好幾個都被一箭斃命,城頭上的對方攻擊也被暫時壓制了下去。


  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董承當即一躍到了早已搭好的人梯之上,動作霎時迅速地接連越過一個有一個的士兵肩膀,輕鬆避過城頭上敵軍射下來的弓箭,趁勢還擊了幾箭,只聽慘叫連連之下,又有幾個士兵死於非命。


  眼看董承就要衝上來,趙安立即沖了過來,指揮士兵們把滾木擂石和熱油一塊順著人梯丟下去。


  頓時慘叫聲之中,這一道人梯也摔了下去,董承眼疾手快,立即拔出身上的匕首奮力插進磚縫之中,同時緊貼城牆。


  溫嚴在城下看見這一幕,不禁暗暗為董承叫好,先前在那一通滾木擂石和熱油不由分說澆下砸下來的時候他還以為董承這下非死即傷了,卻萬萬沒想到董承的身手依然這麼好,轉瞬就化險為夷。


  說是化險為夷現在還不太準確,因為董承現在人在城牆邊上緊貼著身體,隨時有可能被敵軍發現,此時若是一個石頭砸下,都能要了董承的性命。


  「都愣著幹什麼,繼續進攻啊!」溫嚴氣急敗壞地沖著身邊幾乎在發愣的士兵們大吼道。


  未曾料想趙安剛才那一番密集攻擊之下,以為董承已經當場死掉了,畢竟人在半空之中,只能是個活靶子的命。


  加上他看到了城下溫嚴發怒的模樣,更是對董承之死信以為真,頓時大喜道:「弟兄們,董承已死,剩下的殘兵不足為慮了!」


  「萬歲!萬歲!」城頭士兵們也對剛才一幕看得真切,立時便歡呼起來。


  正在此時,一條人影忽然從城牆外面躍了進來,手中長槍一下便刺中了趙安肩窩!再一用力之下,趙安的整條手臂直接被挑飛了起來,落到了城下。


  「啊——」趙安的慘叫聲高得嚇人,他捂著自己的肩膀,難以置信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地方,聲嘶力竭地問道,「你,你不是死了嗎?」


  董承此時已經揮動自己長槍與城頭守軍廝殺起來,同時很不屑地回答趙安道:「就憑你這樣的無名下輩,還不夠資格殺我!」


  趙安懊悔自己太小看了董承的本領,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沒用了,他厲喝一聲道:「好,我就不信你的本事比天大,大家一起上,把這個逆賊砍成肉醬!」


  「諾!」士兵們一起答應道,就算趙安不說,他們也會這麼做。


  越來越多的士兵將董承團團包圍起來,簡直要把董承給淹沒掉。


  然而面對如此多的士兵包圍,董承卻是沒有絲毫的畏懼之色,在他看來,這些士兵再多也是沒有用,一則這些士兵的戰鬥力在高家軍之中屬於末流,對付山賊盜匪,維持地方治安還馬馬虎虎,真要真刀真槍地戰場廝殺,根本就是待宰的魚肉。


  加上這裡地處城牆,地形太過狹窄,人越多越混亂,董承又是用槍好手,對付這些士兵簡直就是砍瓜切菜般簡單。


  更何況董承這樣一下子等於把大部分兵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邊,其他基礎城頭的董承軍隊攻勢頓時變得毫無壓力,勢如破竹之下,紛紛也湧上了城頭!

  眼見董承軍拿下長平城已經是定局,只不過早或晚的問題了,趙安的士兵們立即勸說趙安道:「將軍你快撤退吧,吃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為什麼要走?」趙安看著自己已經被暫時止血粗略包紮起來的肩膀,斷臂處依然還不時有血絲滲出,劇烈的疼痛折磨著他,讓他簡直有點喘不過來氣了。


  但他此時又是覺得異常地清醒與興奮,他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清醒與興奮。


  他是這座城的守將,他可以輸,可以受傷,可以傷殘,可以死亡,但不可以棄城而逃!

  他是高家軍的一員,雖然是戰鬥力最差的那一員,但他也以身為高家軍的這一員而自豪!

  因為高家軍的將士們的信念里,沒有逃跑這樣的字眼。


  「你們,趁著敵軍還沒有攻下城池,快帶著百姓們撤退!」趙安重重地呼吸著,下達了這個命令,這個可能是他平平淡淡的一生下達的最後一個命令。


  董承也看出了趙安的意圖,卻也不去阻攔,他現在的目的是讓自己的士兵們更多地衝上城頭來,扭轉兵力上的劣勢。


  但是趙安不會讓董承就這麼輕易得逞的,他左手拔出腰間佩刀來,居然直接向著董承殺了過去!


  董承聽得身後利刃破空的殺氣,當即側身閃過,定睛看時,居然是那個被自己挑斷手臂的趙安,當即也不在意,揮槍橫掃之下,霎時便割破了趙安的肚子,傷口之深,就連肚子里的腸子都被甩了出來!

  「將軍!」本來已經走掉的趙安士兵們看到這觸目驚心的一幕,頓時定住了身形,怔怔看著慘不忍睹的趙安,不禁聲嘶力竭地大喊出聲。


  「走!」趙安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在喊著,只這說話的功夫,他的大腿上、手臂上、后心上、前胸上都被董承的長槍刺中,扎了好幾個血窟窿,整個人看起來如同血人一般。


  「將軍!」有幾個士兵實在看不下去這慘絕人寰的情景,想要衝回來將董承碎屍萬段,那些正與董承士兵們纏鬥的趙安士兵們也捨棄了自己的對手,紛紛向著趙安方向衝來!

  然而很悲劇地,這些士兵們根本就沒能衝到趙安的身邊,要麼被董承的長槍一招斃命,要麼被背後的董承士兵們一擁而上結果了性命。


  「執行我的命令!」趙安心如刀絞,心靈上的煎熬比身體上的傷痛更加讓他痛苦萬分,這些都是跟隨他多年的部下,如今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比兄弟還兄弟的兄弟一個個倒在敵人的屠刀下,而他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他抬起頭,惡狠狠地看著董承,看著這個給長平城帶來戰爭和屠殺的劊子手,看著這個叛變朝廷與曹操勾結為禍人間的魔鬼,看著這個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草菅人命的小人。


  如果目光能夠殺人的話,董承現在一定已經死了一千次一萬次了。


  董承輕鬆結果了一個衝過來的趙安士兵的性命,轉身正好看到了趙安那雙死死瞪著自己的眼睛,心中很是不爽,他提前快步走到趙安面前,一槍掃過,沒有半分憐憫:「我討厭你這雙眼睛!」


  趙安慘叫一聲,頓時什麼都看不見了,佩刀也脫手而飛,他踉踉蹌蹌後退著,用僅剩的一隻手捂著自己的雙眼,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汩汩流著,整個人愈發凄慘,不像人,更像鬼。


  「將軍!」趙安的士兵們已經難以形容自己的悲憤了,他們此時也都紛紛胡亂揮舞著手中的兵器,他們恨自己太弱,弱得只能看著主將被凌虐而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恨自己枉為高家軍的一份子,恨自己不能為主將報仇,他們此刻都希望來生還做趙安的部下,再不像今日這麼任人欺侮。


  越來越多的趙安士兵們的慘叫聲傳來,趙安雖然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了,但是他的耳朵卻聽得到,他也能感覺到董承就在身邊,但他知道,自己和董承的實力差距太大,單打獨鬥根本不是對手。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董承自然不會知道此刻的趙安在想些什麼,他也不屑去關心這些,眼見趙安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董承不想浪費多餘時間,直接提槍朝著趙安心口位置刺去!


  「將軍!

  」所有在場的趙安士兵都了解了董承的意圖,不由驚呼出聲,想要提醒趙安躲開這一槍。


  然而趙安根本什麼都看不到,更不要提躲開董承這一槍,即使他眼睛沒有瞎掉,也是躲不過這一槍的。


  然而就在董承就要刺中趙安的一瞬間,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發現,趙安停止了呼吸。


  趙安就那樣站在原地,停止了呼吸。


  不再喘息,不再慘叫,胸口不再劇烈起伏,整個人瞬間被定住了一般,像一尊雕塑。


  董承收回了自己的長槍,怔怔著看著趙安,良久才說道:「等平定此誠后,厚葬此人。」


  高家軍這樣一個無名下輩都這樣捨生忘死,董承實在不知道為什麼高燚會如此得士卒死力,難道五十萬高家軍的將士都是這樣的嗎?董承不信。


  就在此時,趙安突然一把抱住了董承,拼盡了全身積聚的最後一點力量,衝出了城牆!

  變化發生太快,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趙安已經死死抱著董承,身在半空之中了。


  董承立即明白了,趙安剛剛是在裝死,他就是引誘自己走過去,要從城牆上摔下去同歸於盡。


  「可惡!」董承不禁慌了,他雖然掙脫了趙安的懷抱,卻也明白自己活不成了。


  「為什麼!」他不禁痛徹心扉地仰天大呼。


  周圍的景色快速地朝著天上飛去,董承什麼都看不清,他索性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死亡。


  不過他卻沒有等到落地時那臆想中的疼痛,而是整個人像羽毛一樣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地上真軟真舒服啊,他伸手一摸,居然是厚厚的飛絮,他覺得十分不可思議,然而更讓覺得不可思議的所有的士兵們都不見了,他睜開眼來,看到了一片美得讓人目眩神迷的風景:


  藍的天,白的雲,柔和的太陽,溫馨的風,青青的草原,玉帶一般的河流,愜意的牛羊,慵懶的人群,有人在放聲歌唱,很婉轉,很動聽,很悠揚。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不是應該摔死了嗎?為什麼到了這樣一處陌生的地方?難道這就是死後的世界,為什麼看起來那麼讓人舒服呢?

  他忽然又想起來,這地方並不陌生,這是他小時候牧羊的地方,他常常喜歡讓羊群自己隨意地吃草喝水,他自己就躺在草垛上面,看雲,看太陽,看飛鳥……


  原來死後去的世界,就是記憶里最幸福的地方,他重新慢慢閉上眼睛,無比愜意地享受著,享受著,享受著……


  「衛將軍!」溫嚴看著董承就這樣落在自己面前,他上前發了瘋一般地搖晃著董承的身體,只是董承永遠都醒不過來了,這個叱吒一時的風雲人物,死在了趙安這樣一個無名之輩手裡。


  趙安卻是沒有立即死去,他是聽到董承士兵們的撕心裂肺的慘呼和溫嚴的慟哭后,確定了董承是真的死了,這才滿意地咽下最後一口氣。


  即使如此,趙安也沒能逃過被董承士兵們凌辱的命運,溫嚴帶頭衝上去,和一群其他士兵們無比憤怒地將趙安砍成了肉醬。


  只是他們的主將董承再也不會醒來,再也不會指揮著他們馳騁作戰。


  不過凌辱趙安屍體的行為也把城頭上趙安士兵的憤怒徹底激發了,他們抱定要為趙安報仇的信念,與董承士兵們廝殺起來。


  城門前的守軍也打開城門,與城門外的敵軍廝殺在了一起。


  就連城內的百姓們,聽說了趙安的壯烈事迹,也紛紛拿上自己的兵器甚至農具,衝出城去與董承殘兵們拼殺起來。


  溫嚴等人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的局面,當下也只有奮力與對方死戰,只不過他自己運氣不好,被幾個百姓圍住胡亂一通砍殺,結果了性命。


  城牆另外一面,本來已經偷襲成功的黃奎得知事情來龍去脈之後,知道長平城已經別想拿下了,只好放棄了繼續攻打,帶著自己的數百人馬向東*突圍而去。


  此時高燚帶領人馬一路追擊董承殘軍,距離長平還有二十里遠,卻是遠遠便看到長平方向火光衝天,他大吃一驚,意識到董承肯定正在猛攻長平城,高燚知道城內只有五百人馬,守將也是李通副將叫做趙安,雖然董承人馬也不多,可是戰鬥力還是不可小覷,他擔心董承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長平然後死守,那樣高燚單憑自己這一千五百人馬是拿對方沒有辦法了。


  「主公,末將帶兵先行,看看是什麼情況!」丁勇也是一臉擔憂的神色,顯然他也是與高燚同樣的心思。


  高燚搖搖頭:「你馬慢,我馬快,我帶親衛們在前,你也隨後跟上!」


  說罷高燚也不管丁勇同意還是不同意,就用力給了浮雲馬一鞭子:「駕!」


  霎時間,浮雲馬像是明白高燚心意一般,風一般急速而去,瞬間拉開長長一段距離。


  高燚的五百親衛也默契十足地拍馬趕上,只是不如高燚馬快,卻也不敢絲毫大意。


  丁勇苦笑一聲:「經常聽說主公意氣用事,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希望不要有一天因為這個吃到苦頭才好!」


  說罷,他也下令道:「全軍聽令,全速行進,準備迎戰,活捉董承!」


  「活捉董承!」眾人高呼一聲,向著長平城而去。


  二十里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浮雲馬雖然號稱千里馬,卻跟赤兔馬差了好幾個當此,花了半個多時辰才趕到長平城下,而他的親衛們則早已被他甩在七八里之外了。


  不過眼前的情景卻是讓高燚震驚異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長平城外,喊殺之聲不絕於耳,到處都是慘不忍睹的屍體,幾乎到處都能看到戰鬥,只不過奇怪的是看不到任何一個將領,都是雙方的士兵在廝殺,最令人費解的是,攻城的士兵目的不是為了攻城,守城的士兵也不是為了守城,他們的目的似乎就是一直這樣廝殺下去,知道一方死掉,死光為之。


  高燚看得觸目驚心,這裡究竟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依稀看到,戰鬥人員中居然還有百姓的身影,他們拿著自家的農具、木棍甚至掃帚在和敵軍廝殺,只不過這樣的兵器根本不能稱之為兵器,在對方精良的制式兵器壓制下,出現的是大片大片的傷亡。


  高燚有點明白大致情況了,這一定是那個守將趙安抵敵不過,就命城中百姓出城殺敵,真是個糊塗蛋!而他自己竟然也不見人影,肯定是躲在城裡某處安全地方,實在令人氣憤,這個趙安最好不是臨陣潰逃了,那樣的話他一定將此人當眾處死!


  浮雲馬速度奇怪,高燚取出落月槍來,便向著百姓們所在而去。


  董承的士兵們也注意到了高燚的出現,只不過他們並不認識高燚,卻也不多在意,但是很快他們就被高燚那神奇的兵器和戰馬吸引了,加上高燚長槍揮動之間,立時便結果了數個董承士兵的性命,他們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援軍到了。


  只不過援軍只有一人嗎?那他們可就沒什麼害怕的了。


  當即數十名董承的士兵聚集起來,把高燚團團圍住,不由分說便衝殺過來。


  高燚自然也不含糊,他許久沒有在戰場上廝殺過了,說不想念那是假的,落月槍霎時莫測變化,令人眼花繚亂,當即便有數名董承的士兵慘叫一聲,橫死當場。


  剩餘的董承士兵們不由震驚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詭異莫測的兵器?

  正在他們疑惑之時,高燚早已一槍結果了幾個礙事傢伙的性命,策馬到了百姓們身邊,長槍霎時抖動,救下了幾個沖在最前的百姓。


  「你是什麼人?」百姓們很少崇敬地看著高燚,顫抖著問道。


  高燚策馬擋在這些百姓面前,將來襲的敵軍一一擊殺,他回身對這些百姓們說道:「退回城中,這些敵兵自有人解決!」


  百姓們本不想同意,但是他們也知道自己能起的作用實在微乎其微,然而要他們退回城中被保護著,還不如讓他們死掉。


  「我們大夥去保護趙安將軍的屍體!」幾個百姓突然提議道,其他人頓時也跟著附和起來,當即向著不遠處一個屍體簇擁而去。


  趙安的屍體!

  高燚瞬間被這個詞給震了一下:趙安死了?


  他看向百姓們移動的方向,果然最終位置那裡躺著一個屍體。


  高燚頓時打了一個激靈,那哪裡是一具屍體,那是一堆肉醬!

  怪不得一直沒有看到守將的身影,原來已經壯烈殉國了!


  高燚心裡霎時變得不是滋味,懊惱、羞愧甚至自責不已,就在剛剛,他還質疑這個趙安是在城裡躲避危險甚至已經逃掉,卻獨獨沒有想到對方已經戰死這種可能!


  不過高燚又緊接著發現了趙安屍體不遠之處,還有另外一具屍體,正被敵軍團團保護起來,與趙安屍體周圍保護的百姓及士兵一樣對峙著,並不時爆發出廝殺了。


  這個奇怪的畫面,如果用一個東西比喻的像是兩個咬合的齒輪。


  高燚腦海中一個念頭跳了出來,敵軍保護的那個屍體,難道是董承?

  董承難道死了?


  高燚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董承真的死了,就會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如果押回許都,說不定多方干涉之下,這傢伙最後免於死罪,只被終生坐牢之類的。


  害怕董承死了,對於高燚來說也是亦然,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可以將董承爭取城一個友軍,畢竟董承對於曹操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


  正思索間,高燚不防一隻羽箭正向著他呼嘯而來,他抬眼看時甚至都看到那鋒利的箭頭,像是擇人而噬的毒蛇,閃著攝人心魄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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