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真相往往都難以承受
伯明翰焦慮的推開房門，被漫天的煙霧熏得睜不開眼睛，房間里沒有開燈，卻有幾簇火苗燃得正旺，將煙霧瀰漫的房間襯得更加繚繞，煙熏火燎中還夾雜著濃烈的酒味。
「你瘋了？」伯明翰開了燈，上前滅了那幾簇火苗，將窗戶全部打開，讓外面的冷空氣灌進來衝散那濃郁的煙霧。
安東尼一臉痛苦的坐在沙發旁邊的地毯上，修長的雙腿頹廢的伸著，周身遍地都是潦倒的酒瓶，矮桌的煙灰缸里，滿滿的都是煙蒂。
這樣的環境簡直糟糕透了。
安東尼頹然的抬起雙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卻沒有任何的感覺，他的世界里暗無天日。
伯明翰看著這一舉動心中刺痛，倏然一聲脆響，安東尼一拳砸中地上的酒瓶，碎裂的酒瓶刺傷他的手，鮮血直流。
「卧槽！」
伯明翰忍不住爆了粗口，上前一把拉開他的手腕，安東尼反手一個利落的拳頭朝他砸過來，「滾開！」
暴怒的安東尼下手絲毫不留情，拳頭砸在伯明翰的胸前，讓他差點吐血，他強忍著胸口翻湧的血腥，強行制止安東尼的雙手，他剛要掙扎，就被他的拳頭招呼了。
伯明翰的拳頭也不弱，落在安東尼的臉上，頃刻間就一片烏青。
他在心裡不停的默念，但願大少冷靜下來不會開罪於他。
「大少，你冷靜點，我說過只要你安心配合治療，你的眼睛很快就會恢復的，你要相信我。」
安東尼放棄了掙扎，一臉的頹廢，伯明翰的話他已經聽過太多次，從一開始他還抱有一絲希望，越往後越絕望。
如今的他，什麼都做不了，他甚至都不敢站在她的面前，不敢與她相認。
可是儘管這樣，他依然不願意放她離開，哪怕是囚禁呢。
安東尼不再掙扎，伯明翰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他被自己打了幾拳后的臉，簡直不忍直視。
「你的情況已經逐漸好轉，雙眼復明是遲早的事情，你又何必急於這一時。」
其實安東尼知道，今天他聽到了葉晴和巴倫的對話，正是因為這樣，才刺激了他的情緒。
才讓他難以冷靜。
他認識安東尼這麼久，第一次見他這般的失控。
想必這個世界上能牽動他所有情緒的人，也只有葉晴母子了。
安東尼沉默的不回答，毫無焦距的眼睛里沒有任何的光澤，更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伯明翰嘆息，安東尼一向都是惜字如金，對於他的情緒，他們都是靠猜的。
今天註定又是自己演獨角戲。
「喂，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像我這種天才醫生多少人求著我出手診治，你竟然不信任我？」
沒有什麼比這種冷漠的回應更讓人扎心了。
面對這樣的安東尼伯明翰是既懊惱又同情，這個時候能幫他的只有他自己，任是誰經歷這樣的打擊都難以承受。
安東尼也不只是一個尋常男人。
他有他想要保護的人，有他應承擔的責任。
然而如今這樣雙目失明的他，談何保護？談何責任？
縱然理解是一回事，可看到這樣的他，伯明翰依然覺得既痛心又惱怒。
在他們眼裡，他變成什麼樣一點都不重要，他依然是安東尼，依然是他們願意追隨的大少。
伯明翰氣呼呼的喊來傭人，幫安東尼清理那一身的酒意，替他沐浴更衣，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安東尼一定不會願意被人這般對待，就好像他真的是廢人一般。
但是伯明翰就是要他明白，他看不到又能怎樣，他們身邊都是信得過的人，任何事情都可以有人代勞。
他們需要是安東尼，而並不是安東尼的一雙眼睛。
在路過的大廳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一個身影靠著酒櫃蹲在角落裡，伯明翰本能的戒備起來。
這段時間城堡的安保很是森嚴，自從蕭氏退出競爭之後，紐約的政壇出現了詭異的現象，如今最具有影響力的幾個家族中，布萊克家族竟然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大選的日子就快要到了，想必這一次結局已經毫無懸念了。
只要不是英祿那隻老狐狸上位，其他是誰，他們都不在乎。
所以這個時候，更要小心謹慎。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帘灑下一室的冰涼，若隱若現的光線里，那個身影更顯得纖細、單薄。
待伯明翰看清蹲在地上的身影，大吃一驚。
「葉小姐，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的身子剛有點起色，這麼冷的夜晚，就算城堡里給足了暖氣，待上一晚也是要生病的。
葉晴抬眸，目光幾乎是灼熱的盯著眼前的身影，依稀的光線下，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張讓她不知所措的臉。
伯明翰見葉晴神色不佳，俯身想要扶她起來，葉晴卻倏地一把抓住她，「不要走，不要……不，你不是他。」
葉晴猛然甩開他，那亮如星辰的眸子一點點暗淡下去。
「他？你見過他？」伯明翰既覺得意外，又覺得理所當然，難怪安東尼今天會狀態失常。
葉晴暗淡下去的目光又一次驟然被點著，「他是誰？他在哪兒？」
伯明翰自知說漏了嘴，正懊惱間，葉晴已經踉蹌著站起來，繞開他朝卧房的方向的奔去。
「安東尼，我知道是你……」
「你出來……」
葉晴瘋了一般的挨著房間找，偌大的城堡，上下幾層，卧房一共二三十間，她就這麼不管不顧的找過去，每個房間都幾乎翻個底朝天。
她確定剛剛就是他，她要問清楚為什麼，為什麼要躲著她，為什麼不肯見她。
他明明還活著，卻不肯出現。
安東尼，你何其殘忍。
葉晴瘋狂的舉動驚了城堡里的其他人，大家都噤若寒蟬，沒有任何人敢阻攔，饒是伯明翰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葉小姐，你冷靜點。」
伯明翰遣散了眾人，卻怎麼都攔不住狀若瘋狂的葉晴，他有些惱怒，今天他們是集體發瘋嗎？
「讓他來見我。」葉晴幾乎是竭斯底里的喊著。
伯明翰抓住葉晴，情緒也有些惱怒，「就算讓他出來，他也根本看不到你。」
葉晴的動作驟然僵住，「你說什麼？」
什麼叫根本看不見她，為什麼看不見。
……
浴室里一片氤氳，暖黃的光線將燈下的身影映得頎長，氤氳的水氣在他周身籠罩上一層落寞和孤寂。
葉晴幾乎是腳步虛浮的站在門口，看著那道依舊英挺的身影，心中卻是一片酸楚，她想不顧一切的衝進去，卻又怕他不願意讓她看到如今這樣的他。
他背對著她，霧氣繚繞的光線下，她依然能看到他後背上的傷痕纍纍，那一刻，葉晴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的戳中一般。
她本想只是這樣看看他，看一眼就離開的，卻終究還是鬼使神差的攔下要進去送睡袍的人，接過衣物，「你們都下去吧。」
葉晴是這座城堡的女主人，城堡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她的命令自然是要聽從的。
安東尼剛剛沐浴過，發梢還滴著水珠，浴室里瀰漫著一股沐浴露的清香，醉人心脾，大概是被這種香氣渲染的迷失了心智。
等葉晴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時候為時已晚，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手已經伸出去，輕柔的撫摸著他後背上留下的傷疤。
她能想象這些傷口曾經是多麼的觸目驚心，縱然她永遠無法得知他曾經經歷過什麼，但是卻能從這一道道傷口感觸到當時的驚險。
這些傷痛、驚險他都寧願自己一個人承擔。
這一刻，葉晴懊惱在他承受這些痛苦的時候自己卻沒能陪著他。
「放肆！」
低沉的勵喝聲讓葉晴回神，她下意識的收了手上的動作，這才注意到自己此時的處境，在這樣明亮的燈光下，氤氳繚繞的浴室里，他渾身上下竟無一絲遮蔽。
那結實的肩膀，清晰可見的背肌，順著那性感的背部線條一路往下……葉晴簡直羞恥的不敢去看。
縱然並不是第一次直視他的身體，但是此時依然讓她面紅耳赤。
「東西放下，你們都出去。」沐浴過後安東尼的酒意也醒了許多，對於伯明翰的意圖他也清楚明白。
但是他要的不僅僅是這樣，他要的不是如今這樣的局面。
葉晴的臉上此時熱的要滴血一樣，聽到安東尼的話差點就要拔腿離開，但是一想到他如今的狀況，還是硬著頭皮留下來。
她胡亂的拿了件浴袍披在他身上，他的身材高大，葉晴又不敢亂看，墊起腳才能勉強幫他披上，總算遮住了他的身體，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件浴袍落在自己身上，安東尼皺了皺眉，正準備開口制止，莫名的覺得心口一滯，有一種特殊的情緒促使他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葉晴繞到他的面前，別開眼不去看他的身體，慌亂的將他腰間的帶子系好，這才扶著他的手臂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安東尼突然意外的配合起來，兩人全程並無交流，卻心意相通。
比如葉晴放慢腳步，安東尼便知道腳下有台階；葉晴一伸手，安東尼就知道過門口；葉晴扶他在軟榻上坐下，安東尼便安心的等她整理好床鋪過來扶他躺下。
葉晴也很詫異，為何他會如此配合，並且一言不發。
莫非他已經知道是她？
葉晴下意識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昔日那雙湛藍中透著神秘之色的眼眸此時成了一片灰褐色，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毫無聚焦。
縱然是她就站在他面前，他也根本看不到她。
明明已經知道了他的情況，如今真實的看到他的情況葉晴還是忍不住心疼，眼淚再也綳不住，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之前的一幕幕都湧上心頭，一時情緒複雜難辨。
他讓她走，他不肯見她，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如今雙目失明，他不想自己看到如今這樣的他。
當這一切都有了答案，葉晴的心裡更加難受，有太多的情緒在心底泛濫，卻無從宣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