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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三章 燕夙修燕夙修燕夙修

  這不過燕蓮闕剛說完的工夫,小青蛇刺溜一下就離開了孟非離的手腕,順著孟非離的身體,爬到了地下。


  它速度奇快,人的肉眼看去,只看到它像碧青的閃電一樣穿梭的身形。


  燕蓮闕與孟非離趕緊順著小青蛇留下的殘影追了上去攖。


  幸而這裡龐雜的花草都被少了個精光,又有月光灑落,所以沒什麼太多干擾到兩人視線的東西。


  且它所到的終點離兩人並不遙遠償。


  兩人沒追幾步,就看到了小傢伙正在終點處扭動著尾巴,吐著鮮紅的芯子。


  模樣,倒真有了幾分小狗兒的意味。


  追上來的燕蓮闕與孟非離,此時已經沒有那個心情去欣賞小青蛇的『雄英』如何,兩人已經臉色大變,兩雙眼睛都是不敢置信的,望著那猶如惡獸張開大口的斷崖。


  孟非離的臉剎那慘白,冷汗從他額頭滲出,望著那幽深的斷崖,腳下沒能再往前一步,「七……七殿下,難道太子殿下他真的……真的掉下去了嗎?」


  孟非離的聲音聽起來就像精氣神被抽幹了一樣,竟比林中繚繞的薄霧,還要虛無縹緲幾分。


  都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燕蓮闕十分的明白,孟非離的無法接受。


  孟非離可是赤膽忠心了十幾年的太子心腹,主子如何的厲害與強大,他都是歷歷在目的,甚至是,將主子視為堅不可摧的天神!

  現在卻告訴他,他那堅不可摧的主子,現在掉進了幾百丈之下的懸崖,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因為幾百丈的高度,足以讓一個人跌的粉身碎骨,毫無生還的可能!


  別說孟非離了,就連燕蓮闕,也是不能相信,自己那個跟妖孽一樣,怎麼折騰都死不了,並且還能體態康健的存活到現在,甚至做了大燕太子的九弟,就這麼輕而易舉簡簡單單的結束了這才短暫的二十二載人生了?


  「讓人帶消息給樓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番話,彷彿用盡了燕蓮闕全身的力氣,話音甫落,他便無力的閉上了雙眼。


  *

  夜,越來越深,霧,越來越濃。


  崖底,彷彿是與世隔絕的另一個世界,這裡,竟然一片冰天雪地。


  而外面的世界,已經步入五月,正是與炎炎夏季,所接軌的月份,春暖花開,生機盎然。


  可這崖底下,卻冷的像是寒冬臘月。


  三尺見深的雪地上,被砸出一個巨大的大字形,這大字形里,正有一個人,吃力的動著身體。


  漫天的冰雪,卻有螢火蟲在飛舞。


  白雪相映而出的淡淡白光,加上螢火蟲的星芒點點,倒是把這片地方,照的亮如白晝。


  可清晰的照耀出,從大字型漸漸想要起身的人,有著一張俏麗卻死白僵冷的五官,一雙充滿野-性的琥珀眼眸。


  雲朵不知道自己是被凍醒的,還是被痛醒的,只知全身上下,都在僵冷中痛著,又在疼痛中僵冷著。


  這份痛苦,時而麻木,時而又那樣的清晰。


  雪是很厚,但是,從那樣的高空墜落,全身的骨骼仍然免不了損傷。


  加上掉下來時,還不知道撞到了多少的橫生在崖壁上的枯木硝石,她的骨頭,彷彿就像被誰敲碎過後,再東拼西湊在了一起。


  正因為這般傷的不輕,她才昏迷了許久,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這個時辰,才得以清醒。


  若不是本尊內力不淺,武功並不弱,筋脈在一定的休憩下,會自動恢復內息,自動調息,給予一定的熱量,來維持身體的機能。


  不然換做是普通人,她只怕沒摔死,也該被凍死了。


  只是一個坐起來的動作,彷彿都用盡了雲朵畢生的力氣。


  不光是全身骨頭不好了,就連全身的皮膚肌理,都被凍得僵硬如鐵,難以動作。


  雲朵坐起后,一口鮮血哇的吐了出來。


  嫣紅的血,銀白的雪,對比是如此鮮明而刺眼。


  刺痛了,一個人的眼。


  「薄……雲朵?」


  西面,有茂密的林木,但這裡的林木都是枯樹,沒有樹葉,只有乾枯的樹木枝椏,白雪在枝椏上凍成冰凌子,把一棵棵樹木,凍結成了一棵棵晶瑩美妙的冰樹。


  一片冰樹下來,已自成一派舉世無雙的獨特風景。


  而這冰樹林子里,一瘸一拐走出一個頭髮散亂,衣衫襤褸人來。


  此時,這人正捂著自己的心口,不敢置信的,呆望著雲朵。


  聞聲,雲朵本就僵硬的身子,再度僵出新的高度。


  但她來不及去想怎麼柔和自己的身子,脖子已經先她的思想一步,生硬機械的,轉向了自己的左手方。


  僅僅這一個小小的動作,讓她幾乎窮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動作那麼慢,那麼綿長。


  甚至還能,聽見她骨骼咔咔作響的聲音。


  宛若,是多年都沒有潤澤過,已經銹跡斑駁的崩壞機械。


  當她終於轉過頭,終於與左手面一直停駐在幾十米開外沒有再向前的那個人,四目相接時。


  她與那個人,都是渾身一震。


  這份震動,甚至一直震撼到了,她的靈魂。


  時間彷彿凝固了,畫面好像定格了。


  雲朵不知道自己凝滯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靈魂在震顫,心跳在加速,情-潮在洶湧。


  差點兒……將她淹沒。


  「燕……夙修……燕夙修……燕夙修……」


  雲朵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情緒來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不知道該怎麼去反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所以她只能無意識的,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喚著那個男人的名字。


  宛若,這就是來自她靈魂的聲音。


  而燕夙修,相較於她比較吵的,不厭其煩的呼喊自己名字的行為,卻是截然相反的,安靜。


  但,他扔了手中支撐身體的一根枯木,一瘸一拐,步履蹣跚的,發瘋般,朝她奔跑過來。


  可明明走路都已經要靠木棍支撐的雙腿,現在卻這樣的狂奔,簡直像每跑出一步,都會讓他摔倒一樣。


  不得不說,他現在的樣子狼狽極了,奔跑的姿勢也難看到了極點,甚至還有點兒滑稽可笑。


  絲毫已經找不出當初,在整個大燕帝都,最風靡萬千少女的風采。


  然而,在這裡唯一的目擊者,雲朵,卻一點兒都笑不出來。


  她的一顆心隨著燕夙修每跑出的一步,就要狠狠狂跳一次。


  跳動到現在,幾乎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兒。


  但,她沒有出言阻止他瘋狂的行為,沒有勸阻他可以慢一點兒。


  她只是繼續喚著他的名字,魔症一般的一遍一遍又一遍,靜坐在雪地上一動未動,似,在等他歸來。


  二三十米的距離,不長不短,卻足足讓燕夙修,跑了許久,跑得滿頭不滿飛雪,滿額都是大汗。


  眼看距離在縮短,縮短的只有三四米的時候,腳步一直搖晃的燕夙修終於支持不住,一個趔趄,狼狽的栽倒在了雪地上。


  這一栽,面朝下,背朝上,身體深陷雪地之中,好片刻,都未能爬起來。


  雲朵靜謐的表情終於起了漣漪,「燕夙修!」


  雖她仍然在喚這三個字,但語氣明顯不同於之前,似情-人呢喃的語調。


  而是緊張的,甚至還有些……恐慌的。


  她不知道燕夙修傷的重不重,只見他良久未能爬起來,生怕他這樣趴在雪地里會窒息,便無法在冷靜自持的靜坐在這裡,動起冷硬的身體,就要朝他爬過去。


  她全身凍結的厲害,四肢更是嚴重,雙腿動彈不得,就更別說站起來了。


  所以,她無從選擇下,毫不猶豫的,選擇用爬走的方式。


  只不過,她還沒有爬出半寸,就傳來了燕夙修的聲音。


  「別動!」燕夙修雙手撐地,頭臉從深壑的雪地中揚起,臉上,眉宇上,依稀都沾著銀白的雪沫,看起來,竟有幾分像瞬間白了眉毛,長出白須的老人。


  加之,他現在表情與眼神,是那樣的認真與嚴肅,更像個突然步入老年的老頭兒,「乖,不要動,讓我到你身邊來……」


  不知是因為飛雪落到了眼睛里,還是因為情之所動,雲朵的眸子,有些濕潤了。


  她聽話的沒有再動,繼續乖巧的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他,靜靜的微笑。


  她的眼神有些渙散,有些恍惚,似乎,聯想到了什麼。


  沒有人知道,她此刻竟然是在情不自禁的聯想著,若干年後,當他們年華老去,那個倨傲壞脾氣的男人變成白髮蒼蒼的老人,即便摔倒了,卻依然還要霸道的說要到她身邊來,只要她安靜的在原地,乖乖的等著他……


  就足以。


  幻想是美好的,現實,卻還是現實。


  這份幻想是會實現,還是背道而馳,現在,誰也不知道。


  這大概是燕夙修最狼狽,最落拓,最難看的一天。


  彼時,更是。


  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性子,都鑄就他,根本就沒有在別人面前爬走的一天。


  那是掉價的行為,也是辱沒尊嚴的行為。


  但他現在卻做了,而且做的無怨無悔,心甘情願。


  三四米的距離,對身高體長的他來講,並不遙遠。


  他專註的望著她濕潤的眼,雙手一寸一寸朝她爬過去,彷彿,就像個虔誠的信徒,為自己的女-神,而深深的著迷,無論多難看,多損傷尊嚴,他都能夠捨棄。


  當終於爬到她的面前,他滿是雪水的冰涼大手一伸,長臂攬過她的纖纖楚腰,用力一收,身體一翻,便將她撈在了自己懷裡,讓她趴在了自己的身上。


  兩個人,終於近在咫尺。


  兩個人,四目凝視,像將對方,深深烙印在自己的瞳仁之處。


  兩個人,呼吸出的白色霧氣,似最猛烈的迷-情-香,被彼此盡數吸入鼻翼,吸入肺腑。


  兩個人,很快便動了情。


  不需要語言的刻意提醒,不需要眼神的刻意示意,兩個人,便親吻在了一起。


  從蜻蜓點水般的觸碰,再到深情的擁吻,很短暫,卻又像很漫長。


  兩人彷彿已然與世隔絕,沉浸在了這難以言說的情動,深陷,沉淪。


  人,是特別古怪且矛盾的生物,人性的複雜,甚至不是一言兩語,就能夠說的清楚的。


  當本來唾手可得的東西就在眼前時,人卻往往喜歡忽視,喜歡試探,喜歡揣測,甚至喜歡摔打和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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