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五章 我和你都是傻瓜
找了幾個時辰都沒有找到,其實燕夙修心裡已經很清楚,那些葯恐怕是找不回來了的,原本的他,都是打算就此放棄的。
但是,他現在非但沒有放棄,還不死心的,光著身子在雪地里,四處的尋找,將雪地刨開了一處又一處攖。
不知疲倦,不辭辛苦,不厭其煩。
既像個瘋子,又像個傻子一樣,在反反覆復的尋尋覓覓。
他冷嗎償?
說不冷,那都是騙人的。
即便他現在還有內力傍身,能用內力,保持住身體的溫度。
但,比起那一陣陣吹向他的,寒冽刺骨的風雪,這點兒溫度,根本就起不到什麼作用。
內力不是火爐,你多加一點兒炭,便能增加不少的溫度。
它只能化成內息,在身體里周而復始的運行,保持筋脈血流的暢通,這就能使身體機能一直保持最佳狀態。
同時,就生成了人體本身的,恆溫。
且,一直如此的運用運行,內力會成倍的消耗,而想要恢復過來,更是耗時,不易。
不知過去了多久,燕夙修不著寸縷的身上,已經沾滿了雪沫子,一頭烏髮更是被白雪完全的覆蓋。
他的行動愈發的遲緩,拄著木棍,佝僂著身體的樣子,宛若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翁。
他的眼睛大概一直都沒有眨過,睫毛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的雪。
因為倘若他的眼睛有眨動的話,這些雪,是可以抖落掉的。
他在深及膝蓋的雪地上這般垂頭尋覓期間,已經因為體力不支,因為雙腳被凍得過於麻木,而摔倒了不是一次兩次。
這一次,他摔得更慘,整個人都摔得跪趴在了雪地中,渾身發抖,怎麼都沒有再站起來。
他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像打架一樣,不斷的疲憊閉上,又不斷的竭力睜開,反反覆復。
他粗重的呼吸在這白雪茫茫的地方,顯得是那樣的,清晰。
「不可以睡……不可以睡……」
一遍遍咬牙提醒自己,燕夙修艱難的轉過頭,望向了,放置雲朵的那塊大石方向,眼睛已經通紅。
很多人都知道,在極度酷寒的地方,人的體能會急劇下降,而一旦下降到最低點,人就會嗜睡,會十分疲倦。
然,倘若就此睡去,便再也不可能醒來。
人,在大自然的面前,即便再強大,那都是渺小的。
渺小的,宛如螻蟻。
行徑到這裡,燕夙修離雲朵所在的位置,已經很遠了,遠遠的看去,只能看到仍立在幾百米外,變得很小的大石頭。
一路過來的雪地上,都是燕夙修深壑的腳印,以及,被他扒開的一處處坑窪。
這些腳印與坑窪上,已經漸漸的,被一層層新的白雪,覆蓋。
燕夙修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那塊大石,神情專註,眼,就像這冰天雪地里燃起的兩簇火苗,雖小,卻熾熱的,彷彿能融化這裡的所有冰雪。
一縷殷紅的血,從他的嘴角淌了下來,滑過他的下巴,滴答滴答,落在雪地上。
像一朵朵瑰麗的紅梅,在怒放著它們最美的那一刻生命。
燕夙修瞬間抖擻了精神,連嘴角的血跡都顧不得擦拭,立刻像有了精神似地,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
雖然爬起來的過程,他好幾番踉蹌,抖索的樣子特別的難看,但最終,他還是站了起來。
再深深看了大石那處一眼,他才收回目光,繼續,在雪地中,漫無目的的尋找。
也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半個時辰后,那裝有幾瓶藥丸的囊袋,終於讓他找到了。
那一刻,他就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樣,那樣的欣喜若狂,眼睛明亮的幾乎天上的星辰都難以比擬,已經凍僵的臉拚命的展露了笑顏。
他手中的木棍再次被他扔掉,瘋了般,往雲朵所在的位置奔跑過去——
他像個高興壞了的孩子一樣,即便步履機械,動作僵硬,幾番的摔倒在地,依然,阻擋不了他要回到雲朵身邊的渴望。
他這一路幾乎全是摸爬滾打著,回到了雲朵身邊。
令他沒想到的是,雲朵竟然蘇醒了過來。
在看到雲朵正吃力的靠在大石頭上,東張西望著什麼的樣子,燕夙修的愉悅,幾乎瀕臨到了一個頂點。
恨不得肋生雙翅,結束這已經並不遙遠的幾米之距,飛奔到她的身邊。
他知道,她在找他,也在等他。
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漲滿了他整個人。
還在吃力左右張望的雲朵回眸,也立刻看向了歸來的他。
也許是他的存在感與炙熱的視線,讓敏銳的雲朵即刻注意到了他。
也或許,是兩人之間,一直慣有的,心有靈犀。
而看到回來的燕夙修時,雲朵也笑了,雖然笑的虛軟無力,卻並不有失美感。
可燕夙修卻笑不出來了,他緊緊注視著她的眼,一步一個踉蹌的,在她擔憂的目光注視下,來到她的面前。
不知是他已經冷僵麻木的雙膝再也難以承受,還是因為出於他本身的意願,來到雲朵身前時,雙膝一軟,跪在了雲朵的面前。
「傻瓜,你哭什麼?就不能多給我一點兒信任,相信我不會就此拋下你么?」
他雙手忍不住顫慄的伸向雲朵的面頰,要為她拭淚。
但是,在離她臉頰不方寸之距時,他的手卻停住了。
他目光訕然的望向自己兩隻全是雪沫,還結了一層薄冰雙手,緩緩將之收回。
不想,才收到一半,便被一雙纖細的十指,給生生攫住了手腕。
「你才是個大傻瓜,怎麼能把衣服全給了我,光著身子去找出路呢?」
雲朵的嗓子已經啞了,說話也沒有什麼力度,但好在還吐字清晰,能表露出她言詞里的惱怒。
燕夙修趕緊抽回自己的手,笑著安慰她:「沒事兒的,我身體好著呢,你身子太虛弱了,再凍著就不好了,就不要再碰我了,免得寒氣會沾染到你的……」
「我就是要碰你,就要!」雲朵就像個鬧了壞脾氣的小女孩兒,索性撲進燕夙修的懷裡,費儘力氣的抱住了他。
燕夙修猝不及防,沒來得及阻止,只能哭笑不得的,不知該任由她發脾氣,任由她任性,還是該就此推開她。
「朵兒,別這樣,現在不是鬧性子的時候,不要再讓我擔心你,嗯?」
怕自己的動作傷到她,現在他燕夙修眼裡,她就好像一隻一碰即碎的水晶娃娃,所以,他還是選擇先語言勸說。
雲朵卻看著他也都結了一層冰霜的胸膛,忍不住眼眶氤氳,「你這個白-痴,把衣服都給了我就算了,你好歹也用用你的內力調息,保持體溫啊,哪怕,再捨不得……」
她知道的,他把內力渡了一些給她。
她也知道,他這樣保存內力,不僅僅是想留著,時不時的渡給她,保持她身體機能持續維持,也為了,應對後面可能會發生的突發-情況。
但,這也是為了她,為了不讓她為後面的突然情況勞心勞力。
因為她現在的身體,根本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
說的難聽些,她就是他的拖油瓶。
所以,燕夙修所不知道的是,剛才自打她醒來之後,始終不見他的蹤影時,她的流淚不僅僅是因為,他可能棄她而去。
更因為,連她自己都認為,他棄自己而去的作為,才是最理智的行為。
她現在這個樣子,只會拖他的後腿……
燕夙修感覺到胸口有溫熱滴落,這讓他本來麻木僵冷的心口,逐漸融化,蕩漾出,一片柔軟的漣漪。
「寶貝,別哭了,再哭我就親你了,要是再被親的昏過去,要該怎麼辦呢?」
望著懷中人兒有些可愛的發頂,燕夙修眼底一片瀲灧與滿足,低笑一聲,一隻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帶,扯下了那隻被他怕再度遺失,而拴在了褲腰帶上的裝葯囊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