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肆意生死
何為乃情乃極乃我?
天地乾坤孕育芸芸眾生,一萬個人便有一萬種思想,每一種思想又衍生出變化莫測的無數個念頭,自然是難以一言而述,但在金花婆婆卜羲玄蒼看來,天下萬物皆有情,由情而致極,致極則唯我,唯我則無它。
是以,在面對那天上的魔尊,那不可一世赫赫傳說,那令人戰慄的遠古氣息時,她並沒有後退,而是毅然決絕的沖向了天空,如同皓日騰飛,滿眼俱是金光,那燦烈光芒甚至壓過了頭頂的烈***得人睜不開眼來。
假身白玉京的若木眼睜睜看她向那旗峰與峰上的人撞去,他的眼睛瞪得奇大無比,臉上的神情是那般的不可思議,在他的念頭裡,魔尊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理當世世代代受苗人頂禮膜拜,他想也不敢想,在自己已經道出魔尊的來歷后,居然有人竟敢私心覬覦!所以,當他看見卜羲玄蒼向天上衝去時,他還以為她是想飛得近些,從而匍匐拜見。
無心的老樹,豈能得知世人念頭變幻?
是以,若木慢了一瞬。
一瞬間,一世紀,一須臾,便是一萬年。
當卜羲玄蒼拉起一道金光直衝九霄時,青陽與小青侯同時飛身而起,雖然在李錦蘇的眼裡,酒鬼車夫與小丫頭一直在鬥嘴,真真是兩個沒心沒肺的人物,但實際上,青陽與小青侯一直在留意著金花婆婆的一舉一動,這對兄妹雖說長得天差地別,但卻有一點執拗的類同,那便是:敵人尚未魂飛魄散,那便切切不可大意!而敵人想要做的事,那便萬萬不可其逞心如意!
而不幸的是,卜羲玄蒼正是他們心頭共同的敵人。
是以,當若木還在震驚,當血花與銀花還在疑愕,當匍匐跪拜的人群猶在發愣時,小青侯已然拉起一道月光,由下往上斜斜一挑。青陽奮起餘勇,身形急疾疾掠起,猶若一隻奔天灰鶴,朝著那耀眼的金光,猛地一震酒葫蘆,爆出一柄青劍。
月刃與青劍所向,卜羲玄蒼後背。
小青侯與青陽不可謂不快,但卜羲玄蒼卻比他們更快,她的人雖直直飛向那旗峰與魔尊,後背卻似長了眼睛一般,便見得,她反指彈出一道金線,將月刃一繞,也不多作糾纏,只斜斜一扯,便將小青侯扯得一歪,再度一揮指,金線化金針,迎上青陽的壺中劍。
針尖對劍芒,嘀的一聲響。
青陽倒退,卜羲玄蒼的去勢反而更快。
「截住她!!!」
這時,若木方才一聲怒吼,急沖沖地朝天上飛去。
啞奴一心只在特蘭阿尼與血花婆婆母女倆身上,聽得這一聲怒吼,身子驀然一震,急急抬頭看去,只見金光似海,盪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從那漣漪里滾落兩個人影,一大一小,正是阿尼的情郎與那個大眼睛小丫頭,而在那如幕似牆的金海上方,飄著一座旗峰,峰上有一人正將手掌由上往下按去,那人微微皺著眉頭,眼神專註而唯我,眼中有赤光時隱時現。在那人的背後,金光蒸騰,漸漸凝成實影,雖然隔得如此遠,可是卜羲玄蒼那一身華麗金袍,腳上精緻的金鞋,雪嫩長腿,以及那纖細的手掌都秋毫畢現。
她,她想幹什麼?
啞奴看著卜羲玄蒼渾身盪出金海,手掌卻向峰上那人的頭頂按去,他的心頭狂跳如雷,神海混亂不堪,他雖然沒有舌頭,卻仍覺口乾舌燥,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然後爆出一聲嘶吼,猛地一頓足,高舉著拳頭,直衝蒼穹。
其狀,勢若瘋虎出籠,其勢,摧山崩雲若披靡。
誰知,半途卻有一道血光打橫一攔,那血光來得極快極巧,恰恰將箭矢般的啞奴擋住。乍見血光來襲,啞奴竟然一呆,便是這一呆,那血光瞬間便將他裹得個結結實實。
「呃,呃……」啞奴嘶吼連連,拳頭破風摧雲,打出道道氣浪翻滾不休,但一物剋一物,血光似綿若羽,他一時半會也難破禁鎖。
「血花,你,你……」或許是變化太快,或許震驚於人心難測,正往金光海洋與旗峰飛去的若木一呆,指著身下的血花婆婆,嘴唇亂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血花婆婆冷然的注視著若木,此時她已脫離了特蘭阿尼的攙扶,獨自一人站在萬毒殿門口,一身血袍肆意張揚,滿頭雪發無風四泄,雙手則變幻著指印,將那啞奴困得死死的,冷冷的聲音卻響了起來:「若木,你背後陰我,毀我萬毒谷於一旦。你是布局者,自是視局中棋子如無物。但你可有想過,竟然也會有被棋子算計的一天?哈哈哈……」笑聲瘋狂,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豪氣干雲與痛快淋漓。
「哈哈,姐姐說得是。若木啊若木,你把天下人瞧得恁也小了!」
斂沉穩重的銀花婆婆笑了起來,伴隨著她的笑聲,一道銀弧經天縱貫,朝著那呆怔的若木直直奔去。兩廂匍一觸及,若木回過神來,當即操起七具獠牙青屍與銀弧戰作一處。
戰得幾合,難以速勝,若木心中擔憂,高聲叫道:「汝等此舉,不締於欺師滅祖!」
「欺師滅祖?」
銀弧如幽魂上下翻飛,無孔不入,死死纏著七具獠牙青屍與若木,冷聲道:「若說欺師滅祖,咱們三姐妹與大師兄在數十年前便已然有過一回,現今再來,也不過是生與死而已。若木啊若木,你長生萬年,自是不知生與死的真義所在!」
若木側身避過銀弧貫頭之險,怒道:「糊塗,誰想要你們性命?我若想要殺你們,早便下了死手,豈會留你們到現在!又豈會,豈會陷入如今之境!!」心頭不甘,怒意盡顯。
「唉,說你不知,便是不知,與你一株空心老樹談生死,我卜羲玄蒼也真是對牛彈琴……」銀花婆婆聲音冷然,言語嘲諷,但卻傲氣橫生。
而此時,青陽與小青侯將將落地。
青陽彎著腰,喘著粗氣,一張臉通紅如血,方才與金花婆婆那硬碰硬的一擊,便似冰山對撞,震得他五臟六腑齊齊動搖,無邊的痛楚陣陣襲來,牙齒也在格格作響。
小丫頭倒無甚大恙,擔心的看了一眼青陽,提著月刃,說道:「酒鬼,這老鳩婆好生狡猾,也好生厲害,現在該怎麼辦?」
青陽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光景,再把上下左右混亂不堪的情勢一看,只覺胸口裂痛得厲害,但卻揚著酒葫蘆,笑道:「你不是常說么,狹路相逢勇者勝,這老鳩婆再如何厲害,如今也已受了不輕的傷,不趁現在與她拼個你死我活,等她吃了那什麼鬼魔尊,那就糟了!」說著,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凜然一笑,拔身直飛。
「不是糟了,是糟糕透頂!」
小丫頭眉頭大皺,正欲隨青陽再度飛起,卻見身旁掠起一道藍影,直貫長空,下意識地驚呼:「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