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崖底
祝融瞬間便出了一身冷汗,沒有落腳的地方!他腳底一空,整個人直往下墜,所幸這懸崖較窄,他迅速拉開一個劈叉,前後腳尖撐在了崖壁上,好不容易才穩住。
崖上,墨辰他們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及時趕了過來,很快便制服了那幾個暗衛。祝融鬆了一口氣,足尖一用力便想飛身而上,卻不曾想,他腰后系著襁褓的腰帶先前被劍氣所傷,他猛然這麼一起,腰帶「呲」的一聲斷了。祝融驚覺懷中一空,連忙伸手去抓,可是指尖只觸碰到了襁褓一角,那葉仲君連著襁褓掉了下去。
祝融反應極快,立馬就松腳掉了下去。
墨辰立在崖邊一望,便見祝融在空中抓住了葉仲君,隨後二人迅速落下。墨辰心驚,立馬持劍跳了下去,落了一瞬,他便使出手中的配劍砍在崖壁上以減緩自己下落的速度,他的劍與崖壁急劇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劍尖在崖壁上劃出一道閃著火光的劍痕。等他再向下看時,祝融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他估算不出底下有多深,連忙雙手緊握劍柄將劍用力插入崖壁中,同時抬起雙腳踩在崖壁上。等他終於在空中停下時,一雙薄地快靴靴底已經磨破了,持劍的手掌也震裂了,鮮血橫流。他重重喘著氣,望向了崖下,只見崖下雲煙籠罩,白霧茫茫。
他在空中堅持了一會兒,崖上便有暗衛陸續順著繩索落了下來,一個暗衛將他接了上去,其餘的繼續往下降落,搜尋祝融身影。
墨辰上去后,便見青時抿著唇立在崖邊,急切問道:「底下如何?」
墨辰搖了搖頭,「深不見底。」他用手腕撐在地上坐了下來,他的腳底火辣辣地疼,已經站不住了,手掌也全是血。
青時擰眉,神色凝重地望著深不可測的崖底,他們的繩子不夠長,已經到底了,崖上的暗衛們開始將下去的暗衛往回拉了。
墨辰將腳底和手上的傷口捆紮好,起身冷靜道:「去崖底。」
祝融的劍在半崖的時候就已經斷了,他將葉仲君緊緊裹在懷中,整個人快速地往下墜落。
此時正值午後,林間的小鹿正在樹下小憩,忽而頭頂傳來些許聲響,它警覺地豎起了耳朵,抬起脖子一看,只見空中落下了一個黑影,這黑影砸斷了幾根新生的樹榦,掉在了樹下交織成網的藤蔓中,藤蔓一時間承受不住這巨大的衝擊力,斷裂開來,黑影重重地砸在藤蔓下深綠的草地上。
如今正是盛夏,草木生得濃密,加之這塊地地勢較低,土地也較為濕軟,可以說是極大地緩衝了祝融掉下來的力道。
小鹿呆愣了一瞬,抬起輕靈的蹄子迅速跑了開來。過了好一會兒,它聽得這邊仍是無聲無響,又好奇地跑了回來,它怯怯地來到黑影掉下來的地方,便見一個身穿黑衣的人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地上,像是死了,他的懷中緊緊抱著一個什麼東西。
忽地,這東西動了一下,緊接著便發出了它從未聽過的可怕的聲響來,小鹿嚇了一大跳,慌忙跑開了,一跑就跑開了大老遠,不敢再回來了。
葉如蒙在葉府收到消息的時候,不出意料的,她和林氏齊齊暈死了過去。
等她醒來后,她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小心翼翼地問床邊守著的神情肅穆的紫衣,「容呢?」她一定是做了噩夢了,這個噩夢就要醒了,她如此安慰自己。
紫衣低著頭,沉痛道:「王妃,王爺墜崖了。」
就像是有塊大石頭重重地砸在了她身上,葉如蒙全身顫抖著,眼睛又酸痛了起來,眼淚一下子就模糊了她的視線。
「王妃,青時墨辰他們已經去找了,崖底地勢複雜,暫時還找不到具體位置,現在暗衛準備從崖上下去查探情況。」紫衣聲音有些沒底氣,「不會有事的,王爺和小少爺吉人天相。」
葉如蒙躺在床上曲起膝來,緊緊地捂住臉,悶聲痛哭。
紫衣在床邊坐了下來,輕輕擁住她,手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勸慰道:「王妃,王爺不會出事的,你要相信王爺。」可是,這話說出來她自己也不信,畢竟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葉如蒙忽地啜泣了一聲,猛然吸了口氣,抬起臉來定定地看著紫衣,紫衣被她看得一愣,葉如蒙卻迅速抓起了袖子擦掉臉上的眼淚,急急忙忙下床,穿了鞋子就往門口跑去。
「王妃你要去哪?」紫衣連忙追了上去。
「我要去找他們!帶滾滾一起去!」葉如蒙說話間已經跑出了房門,她這輩子都沒有做過這麼果斷而快速的決定,就像是下意識的反應——她要去找他。
她跑得極快,眼睫上的碎淚珠都被風倒吹入眼了,風風乾了她的眼淚。她堅信,她一定會找到他的,他以前通過滾滾找到了她,現在滾滾長大了,變得更厲害了,也和他們朝夕相處了這麼久,相信滾滾也一定能帶著她找得到容和她的弟弟!葉如蒙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不管是死是活,她都要找到他們!
***
祝融是被葉仲君的哭聲吵醒的,迷糊中只覺得被吵得異常心煩,可是一睜開眼,意識到這是葉仲君在哭的時候卻猛地心一沉,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他正欲撐坐起來,卻發現左臂怎麼也使不上力,全身疼痛難忍,像是被人剃了骨一般。他咬牙用右臂撐著,耷拉著左臂起了身,見葉仲君已經掙扎到了他腳邊,襁褓只包剩了一半,連聲音也都哭得沙啞了。他強忍住周身的疼痛,挪到了他身邊,用還有知覺的右手去查看他的情況。
查看完后,他總算鬆了口氣,這小傢伙好好的,沒有皮外傷,他摸了下骨,手骨腳骨也沒斷,他連忙將他抱了起來,低低哄了幾聲。
葉仲君哭了半日早已哭累了,這會兒被他抱了起來,很快便在他懷中睡著了。
待他睡熟過去后,祝融將他輕輕放在一旁,又見他滿臉淚痕,抓起袖子來有些笨拙地擦了擦他的眼淚。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肩,這肩膀是脫臼了,祝融咬牙,右掌摸過用力接了一下骨,一下子痛得全身直冒冷汗。他右肩膀這兒也疼痛也緊,他能感覺到剛剛這猛地一用力,劍傷又溢出血來了,他將自己被划爛的外衣下擺撕成條狀,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如今全身沒有一處地方是不疼痛的,已經感受不出來哪裡受了傷了,而且他掉下來時被樹枝划傷,整個身子血跡斑斑,只能用眼和手仔細摸索著。
小傷不計,他的右腳踝扭傷了,艱難除了靴子后,才發現已經腫得相當厲害了,他忍著疼痛摸了幾次也摸不到骨,好不容易摸到后,卻接不過來,他架勢不對,連接了幾次都沒接對地方,疼得全身大汗淋漓。
猶豫了片刻,他將撕下來的布條捲成一卷,塞到口中咬住,他調整了幾次呼吸,手掌猛地一用力,「咔嚓」一聲,腳腕終於接好了,卻是疼得他熱淚盈眶,他足足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他抬頭看了看天,這個時辰不早了,他頭頂密密麻麻的藤蔓已經讓他砸出了一個大洞,透著外面不甚明亮的光,就快要天黑了。加之這個地方有些隱蔽,恐怕墨辰他們不太好找,他要儘快出去外面找個顯眼的地方才行。
他坐在地上眺望了一下,摸到了一根粗細合適的樹枝,這樹枝折口新鮮,還帶著血,顯然是被他掉下來時砸斷的,看到這折斷的地方,祝融只覺得自己背上的傷口陣陣發疼,祝融擰了擰眉,將其多餘的枝葉芟荑,準備當成拐杖來用。
如今他左手剛接完骨還沒什麼力氣,右肩又有傷口拉扯,抱著這葉仲君實是有些艱難,祝融思慮了一瞬,扯下自己已經破爛不成形的外衣,將葉仲君系在了自己胸前,此次有了前車之鑒,他來來回回地將葉仲君和自己捆綁得嚴嚴實實的。
捆綁結實后,祝融忍不住皺了皺眉,現在他都有心理陰影了,今日這葉仲君從他懷中掉下那一瞬,他幾乎膽子都要嚇破了,要是這葉仲君因他的失誤而喪命,只怕他以後都無法原諒自己。
祝融有些恍了神,他們墜崖的消息也不知道蒙蒙知道了沒有,若是蒙蒙知道了,肯定會很擔心,而且她膽子那麼小,一定嚇壞了,也不知道要哭掉多少眼淚。想到這,祝融有些心急了,他要快點聯繫上墨辰他們才行。
祝融拄著拐杖起身後,下意識地騰出右手托在葉仲君的屁股上,這回可別再掉了。
只是他一走動,葉仲君便醒了,開始哭了起來,許是祝融捆得太緊他有些難受,葉仲君小手小腳掙扎個不停,小手從襁褓里伸了出來,還直摳祝融肩上的傷口。
祝融疼得皺了皺眉,瞪著他,小傢伙停了哭,可是一雙眼睛哭得水淋淋的,一臉委屈地望著他。
這雙眼睛黑溜溜的,比蒙蒙的還要圓上許多,不知為何,他彷彿看到了小時候的蒙蒙,蒙蒙小時候應該也是這麼可愛的吧?祝融一下子就心軟了,低聲哄著:「別哭了,別哭了。」祝融沒哄過這麼小的孩子,來來回回只有兩句話:別哭了,不哭了。
他一哄葉仲君反倒哭得厲害了起來,委屈地趴在他胸前,淚水都打濕了祝融的衣襟。
祝融有些愁了,這葉仲君身上又沒外傷,難道是掉下來后受了內傷傷到五臟六腑不成?可哭聲這麼嘹亮,不像是震到了肺腑啊,還是餓了渴了?餓了渴了的話他倒能想想辦法。這麼小的孩子只能吃奶,他可以找找附近有沒有什麼動物的痕迹。
祝融正欲起步查探,忽地感覺懷中一熱,緊接著,一股溫熱的暖流順著他的中衣漫延至他小腹。祝融全身都僵硬住了,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一動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他手心托著的圓滾滾的小屁股發出一連串的震蕩,同時響起了炮彈似的聲響,「噗噗……噗噗噗噗……」
原本還在哭的葉仲君忽地聽到了這一連串的放屁聲,嚇得手腳亂顫,止住了哭,懵懵地看著祝融,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彷彿在問他——這是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