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流言
次日一早,安瀟瀟梳洗打扮過後,就讓九月去準備藥箱了。
得知她要去瑾王府,老夫人一大打就打發了劉嬤嬤過來囑咐她了。
「小姐,您可千萬要上點兒心。這瑾王可是太後娘娘的眼珠子。萬一真的出個什麼事兒,咱們整個侯府賠上,怕是都不足以消了太后的怒火呀。」
「劉嬤嬤不必擔心。一會兒也回去給老夫人捎句話,就說請她將心放在肚子里,這天,塌不下來。」
劉嬤嬤聽到有小姐這句話,倒也真的是踏實了些。
不過再想到了小姐做事的性子,這緊跟著就又開始撲騰了。
安子軒不放心,執意要陪她一起去瑾王府。
安瀟瀟也就由著他。
進入瑾王府後,便有一名內侍一路引著他們去了瑾王的寢院。
「兩位稍候,小的進去看看王爺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
「公公請。」
安瀟瀟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歪著身子,在安子軒身邊低語,「這瑾王府不錯呀!」
「皇室宗親,自然是不錯。」
「哥哥,你說,我若是真的將瑾王殿下的病給調理地差不多了,跟他討要一些值錢的東西,他會不會捨不得?」
安子軒的臉一黑,「你的膽子倒是大!」
安瀟瀟吐了吐舌頭,「本來就是如此嘛。我原本就沒想著當大夫的。是這京城裡的權勢,一個接一個地逼著讓我當大夫,也太過自以為是了。」
「你的醫術了得,這也是人家看得起你。」安子軒解釋道。
「什麼呀?難道因為哥哥你的劍練的好,就一定要去當武師?因為父親的字寫得好,父親就得去當教書先生?這豈不是很沒道理?」
被她這麼一說,安子軒也想不出應該如何來辯駁了。
明明就不是道理的歪理,還被她給講得一套一套的。
「你呀,就先消停些。這裡可不是康王府。聽說,前些日子有人給瑾王投毒,皇上特意加派了人手,以增強這瑾王府的護衛呢。」
安瀟瀟呿了一聲。
「投毒的話,就是再加派幾倍的護衛都沒用。這不是明擺著做一些無用功嗎?」
安子軒成功地再次被她堵地說不出話來了。
沒錯。
有人給瑾王投毒,保是加強護衛,有什麼用?
又不是來了大批的刺客!
說到底,皇上對瑾王,到底是不如自己的親兒子更上心一些。
「有勞兩位久候了,本王這身子不爭氣,倒是勞煩安小姐了。」
瑾王的聲音很清涼,聲線也是很乾脆,聽起來,很悅耳。
只是聲音里似乎是少了什麼,總覺得,太過寡淡了些。
「殿下客氣了。您的身分尊貴,我們在此等候,也是應該的。」
瑾王淡淡笑了,那眉梢處微微一動,整個人就像是那風雨中微顫的海棠花一樣,看起來明明就是極其艷麗的,可是偏偏又多了幾分的凄涼之感。
安瀟瀟看得簡直就是痴了!
瑾王的相貌,無疑是極美的。
只是她沒有想到,一個男人的病態美,竟然也可以這般地*!
簡直就讓她忘記了今天來的目的了。
安瀟瀟在哥哥的輕咳中回神,然後笑得很尷尬,「殿下,可以開始了么?」
瑾王愣了一下,對上了安瀟瀟清亮而明媚的眸子,一時竟有了片刻的失神。
安瀟瀟給瑾王把過脈之後,又站起來,仔細地觀察了瑾王的面色。
「殿下可是心口處常有疼痛,或者是憋悶感?」
瑾王的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隨後笑笑,「的確是會有這樣的癥狀。」
「瑾王殿下之前曾受過傷?而且是很嚴重的傷。」
前半句還在問,後半句就成了肯定句了。
瑾王沒有說話,安瀟瀟卻是在屋子裡開始走來走去了。
「殿下的傷是舊傷,應該也有些年頭了。殿下的身體一直不好,與這舊傷也有些關係。」
瑾王的臉色微暗,「都過去這麼久了,應該也沒有什麼關係了。安小姐,你覺得本王這身子,還能再活幾年?」
一個風華正茂之人,就這麼坦言自己命不長久,可見,瑾王的心理素質,也是極其強大的。
「殿下,您的舊傷雖然嚴重,目前也的確體虛,可是,倒也不至於到了那個地步。只要您好好配合,想要長壽,也不是不可能的。」
瑾王卻笑著看向了安子軒。
「你這個妹妹,果然是會說話。其實,不必這樣安慰我的。」
安瀟瀟怔了怔,還是走一桌邊,快速地寫下了一張方子。
「按此方拿葯,一日兩次,皆在飯後服用。連用七日之後,我再來請脈。」
瑾王看她認真了起來,也不再多話。
安瀟瀟又留了一個小瓷瓶,「這裡面是玉露丸,可以緩解您的心疾之症。每日一顆,七日後,我再來看是否需要調整藥量。」
「多謝。」
安瀟瀟抿唇笑了笑,腦子裡突然就閃過了什麼,「其實,瑾王殿下不必如此客氣的,我記得,小時候,我們還常常在一起玩耍呢。」
瑾王的手微微緊了一下,安子軒連忙附和道,「不錯。當時大家都還年幼。我們兄妹二人,可沒少給殿下添麻煩。」
瑾王淡笑不語。
從瑾王府出來,安瀟瀟總覺得那位瑾王有些怪怪的。
李庭希和哥哥都說自己小時候愛粘著瑾王殿下,總愛跟在他身後跑,自己的記憶,雖然是模糊了一些,可是也的確記得,小時候常常被一位小哥哥抱著。
難道就是瑾王?
不過,若是如此,那瑾王對自己的態度,又為何如此呢?
安瀟瀟想不明白,安子軒也沒有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一路上無語。
原本是想著回巫族一趟的。
可是因為要給瑾王殿下調理身體,也就等於是將自己給困在了京城。
安瀟瀟心中有些焦急,可是這樣的大事,又不敢輕易地去交付給別人去做。
思來想去,只能求到哥哥這裡了。
安子軒聽完她的話,倒是二話沒說,當即便答應了。
事關母親的生死安危,他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我現在擔心的是,哥哥你能不能順利地進入巫族地聚居地。南疆的國師就是師兄烏昊辰。要不,哥哥去南疆找他幫忙?」
「不用了。他不在,可能有些事情才好辦。你放心,既然我們的身分都揭開了,我想,巫族的那些長老不可能會裝作不認識我的。再說,我身上也有巫族人的血脈,說不定,以後我的孩子,也會有特殊天賦呢?」
就好像是烏昊辰,明明其父母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巫族人。
可是偏偏他的身上,就有著極佳的天賦。
「哥哥一路上小心。到了巫族,也盡量地與舅舅多相處,巫族人都擅武,哥哥盡量還是不要為自己樹敵。」
「我明白。我走後,你一個人在京城也要多加小心。這一次,不將當年的事情查出個所以然來,我必不罷休。」
李庭希的傷也養地差不多了,先進宮交了差之後,才回了康王府。
走之前,還特意又從安瀟瀟那裡給順走了一瓶上等的好葯。
一晃,七日已過。
安瀟瀟再次到了瑾王府。
這次沒有了安子軒的陪同,瑾王倒是有些意外。
「安世子沒有陪安小姐一起來?」
「我哥哥有事外出,不在京城。殿下,我現在為您把脈,請您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順,不要深呼吸,也不要憋氣。」
「好。」
安瀟瀟把完脈之後,又再度看了他的臉色,「殿下這幾日晚上可能睡好?」
瑾王想了一下,「差不多,比以前好一些。不過,若是跟平常人來比的話,可能睡的時間有些短。」
安瀟瀟點頭,「那殿下最近的食慾如何?」
「一般。」
「好。我再重新給殿下開個方子。」
瑾王點頭,看著她在那裡站著書寫,然後又對內侍幾番叮囑。
「時辰不早了,那臣女就不打擾了。」
「安小姐。」
瑾王突然出聲將她喚住,忽而一笑,「本王一個人用膳,也是頗為無聊。若是安小姐不嫌棄,可否與本王一同用膳?」
安瀟瀟愣了一下,畢竟,瑾王殿下這樣的邀約,還是十分大膽的。
不過,自己身為醫者,通過與病人的接觸來多了解病人一些,倒也是無可厚非的。
比如說,可以了解一下他的飲食習慣。
「好,那就叨擾了。」
聽到她可以留下來,瑾王殿下笑得似乎是很開心。
午膳就擺在了後花園的水榭內。
這裡四面環水,倒是格外涼爽。
特別是細風一過,帶著絲絲的涼氣,令人格外地舒暢。
「這裡,好像是有些眼熟呢。」
瑾王笑了,「你以前來過,自然會覺得眼熟了。」
安瀟瀟微愣,她真的來過?
「那個時候,你是陪著安侯爺一起來的。當時我一個人住在這冰冷的瑾王府里,無依無靠,安侯爺和安夫人,便常常帶著你和子軒來這裡陪我玩耍說話。」
安瀟瀟眨眨眼,如此說來,她與瑾王殿下之間,應該也算是老朋友了?
又或者,可以說是青梅竹馬?
這個辭彙一冒出來,安瀟瀟莫名地就有些臉紅了。
「當時,水榭才剛剛修葺完畢。你和子軒過來之後,便陪我在這裡釣魚,對了,你還唱歌給我聽來著。」
那段記憶,其實已經有些模糊了。
畢竟,那個時辰,她也不過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呵呵,我唱歌,應該會跑調吧?」
瑾王也笑了,笑得一臉輕鬆。
「很好聽。」
安瀟瀟沒有接話,因為內侍已經開始逐一的上菜了。
兩個人用膳,八道菜,兩道湯。
安瀟瀟挑眉,這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瑾王似乎是並沒有看到她的古怪表情,拿起玉箸,「其實,平時府里只有我一個人,有時候,常常就會忘了,還得用膳。」
他說地很隨意,也很淺顯。
可是安瀟瀟聽在耳朵里,卻總覺得他過的日子有多凄涼。
明明是皇室後裔,守著這麼大的一座府邸,可是連一個能陪著他一起用膳的人,都沒有。
多孤單!
「那你就沒有想過,要早點兒成親嗎?」
瑾王的唇角勾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自嘲,「和誰?鳳琪琪么?」
安瀟瀟的手微頓了一下,「你不喜歡她?」
瑾王今天的心情似乎是不錯,所以,話也格外地多了起來。
「談不上喜不喜歡。不過,我看得出來,你很討厭她。」
「嗯。對,我很討厭她。」安瀟瀟也沒有掩飾,倒是承認得很直接。
瑾王失笑,「好歹也當著我這個未婚夫的面兒,你的話,實在是有些傷了我的面子。」
安瀟瀟也笑了,「沒辦法,我這個人,就是愛說實話。要不,我再換一個說法?」
瑾王擺擺手,「算了。我知道你和她不睦,也沒指望著你們兩個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說話。」
安瀟瀟撇嘴,「殿下,我們現在可以用膳了嗎?」
瑾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兩人都不再說話。
瑾王府里的膳食,還是做得很不錯的。
至少,對於安瀟瀟來說,味道都是很頂級的。
喝了口茶,安瀟瀟看向了水面,「殿下,能跟我說說您的舊傷嗎?」
瑾王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不自然。
「幾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到城外去玩兒,結果遇到了一批刺客,然後,心口處中了一刀。」
就被他這麼輕描淡寫地描述了出來,安瀟瀟總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
「心口處中一刀,這生存的機率,可並不大。」
瑾王點頭笑道,「不錯。幸好我命大,遇到了安侯爺。之後救治及時,勉強保住了一條命。」
「殿下,那之後,您的身體便一直是這樣嗎?」
瑾王沒有回答她,而是起身站到水榭的窗前,看著外面的波光粼粼,似乎是又有了幾分的惆悵。
「可能我命定如此吧。沒死,我已然很知足了。」
瑾王說著,眼前,似乎是又浮現出了當年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做事常常會出格的少年,一身的本事,總覺得自己就是天縱奇材。
或許,如果當初自己不是那麼自傲,就不會有後來的劫難了。
「殿下,您的舊傷,是可以調養好的。」
「瀟瀟在安慰我?」
安瀟瀟並沒有注意到,瑾王對她的稱呼,已經從原來的安小姐,變為了瀟瀟。
「這不是在安慰您。這幾年,我也是常常四處尋找各類的靈藥,救治你這心疾,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殿下肯配合,我一定有法子讓殿下的身體痊癒的。」
「那就有勞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安瀟瀟總覺得瑾王這話,就是沒有多少的誠意在裡面的。
或許,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能還他一個健康的身體。
安瀟瀟這人就是這樣奇怪。
起初被太后逼著來給瑾王看診時,她心裡頭是不痛快的。
可是現在,她想要醫好他,可瑾王又這般地不信任,她心裡就更是卯足了勁兒,一定要把他醫好了。
接下來的日子,安瀟瀟幾乎是每天都往瑾王府跑。
針炙、按摩、葯浴等等,但凡是能想出來的法子,她都給瑾王用上了。
這麼一來,瑾王每天的日子,倒是過得格外充實了。
被人這麼折騰著,倒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只不過,安瀟瀟來的勤了,對於她的清譽,多少就有了些影響。
比如說,京城裡開始有人談論,說是安瀟瀟看中了瑾王殿下,被他的一身皮囊所惑,聲稱非他不嫁了。
再比如說,還有人在私下裡嘀咕,說是安瀟瀟與鳳琪琪關係不睦,為了報復鳳琪琪,安瀟瀟決定要搶走她的未婚夫。
無論是哪一種版本的流言,對於安瀟瀟來說,都是相當不利的。
而宮裡頭的太后,自然也沒閑著。
「皇上,太後娘娘駕到。」
皇上眉心微微一擰,這裡是御書房,按說,後宮女人,是不得無故到此的。
「到哪兒了?」
「馬上就要到殿外了。」
「朕知道了。」
說著,將手中的筆放下,然後正了正衣冠,出了大殿。
皇上剛剛出來,太后就從右側的拐角處走了過來,一看到皇上,表情立馬就多了幾分的親切。
「母后可是有事?」
皇上的臉色微冷,上前了兩步之後,才發問。
太后看了一眼宮殿,想到了後宮女人不得入御書房的祖訓,訕笑了兩聲。
「哀家也是高興過頭了,一時情急,沒想這麼多。」
皇上挑眉,「不知何事,令母后如此高興?」
「哀家今日見過了瑾王,那孩子的氣色好多了。哀家聽說,這大半個月,都是安家的那個丫頭在幫他調理身體。皇上,你說,這個安丫頭,是不是天生就是瑾王的福星?」
皇上的臉色微沉,不著痕迹地過去扶上了太后,同時,向前走了一步,太后也不自覺地跟著轉過了身子。
「母后,瑾王的身體能好,那是他的福氣。安丫頭嘛,她的醫術,自然是極好的。」
「皇上,哀家聽聞,因為安瀟瀟常常出入瑾王府,倒是給她的清譽帶來了些許的不便。不如,你就順應這局勢,下道旨意,將安瀟瀟賜給瑾王如何?」
皇上眸中閃過一道厲光,「母后,瑾王與鳳琪琪的婚事才下了不久,焉能再下賜婚的旨意?再說了,雲鶴只此一女,豈能讓她與人為妾?」
太后的臉色立馬就冷了下來,「你這是什麼話?能嫁入我皇室,是她安瀟瀟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什麼妾不妾的?」
皇上沒接話,不過,這態度,也是表明了,不可能會答應所謂的賜婚的。
母子二人剛走了一段路,便有一名內侍過來跪道,「啟稟皇上,鳳小姐聽聞安瀟瀟與瑾王二人情愫暗生,情急之下進宮,如今正跪在了坤寧宮外,說什麼也不肯起來。」
「去坤寧宮跪著做什麼?」
「聽說是請皇後娘娘為其做主。還說,既然安小姐心儀瑾王殿下,她願意成人之美,主動放棄這門婚事。」
「胡鬧!」
皇上的臉色一黑,就連一旁的太后,都感覺到了皇上身上的怒氣沖沖。
「皇上先別惱,這琪琪定然也是因為聽信了外面的那些傳言,所以才會急了。再說了,她能有此心思,倒也正好。安瀟瀟會醫,而且如今將瑾王照顧得如此周到,哀家看來,她的確是更適合瑾王。」
皇上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太后。
他可是皇上!
他金口玉言下的賜婚的旨意,難道她們都以為這是兒戲不成?
皇上的龍目微閃,太后心裡的意思,他豈會不明白?
不就是一心想著讓李庭希娶了鳳琪琪嗎?
換言之,太后這是覺得她上次沒有撮合成這一對兒,覺得是有人在挑釁她太后的威嚴了!
呵!
皇上心中冷笑,一個一個地,真的是都不把他這個皇上放在眼裡了。
太后似乎是沒有察覺到皇上的情緒變化,猶在那裡自說自話。
「皇上,琪琪這孩子如今能自己說出來,倒也算是她識大體,也不算是拂了您這個帝王的顏面呀。畢竟,一切都是以瑾王的身體為重。」
皇上雙手負於身後,眸底的光茫,明明滅滅,分明已是怒到了極致!
------題外話------
你們猜猜皇上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