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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不知禮數,違和

  成姨娘為了能夠成功救出自己的女兒,也算是拼了,不惜將這事暴露出來。


  她倒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雲夕頗為動容,說道:「將藥渣給雲七檢查一下。」雲大到雲十,雲七的醫術最好。


  雲七很快就來了,他檢查了一遍后,淡淡道:「這其中多了一味的甘遂,同藥方中的乾草相剋,使得療效大大地減少。」


  雲夕語氣諷刺:「難怪這任大人一場病生了那麼久,敢情他成為了女兒作秀的工具。」想想當時任從文病得要死要活的,吃多少葯都不見好。結果等任紫晴跑去大大秀了一番她的孝順,任從文的病就好了不少。


  任紫晴擔心一下子讓任從文好了,日後就沒得刷名聲,於是還玩起了可持續發展這一套。


  在任從文病情剛好轉的時候,這一套的確是給她刷了不少的好名聲。


  她看著仍然跪在地上的成姨娘,說道:「你放心吧,他們不會成功的。」


  「實在不行,你就讓你的女兒生一場大病。」她頓了頓,說道:「我倒是可以給你提供葯,讓你女兒服用后,便像是生了重病一樣。」


  成姨娘擔憂道:「那葯會傷害到身子嗎?」


  雲夕搖搖頭,說道:「那葯對身體沒有什麼害處,等停用以後,在一個月內,脈象會顯示慢慢痊癒起來。」


  成姨娘這才鬆了口氣,感激道:「多謝郡主。」


  雲夕道:「他倘若他們不顧你女兒的身體,硬是要將她們兩人調換,到時候你同我說一聲,我自然會捅出這件事來。」


  成姨娘道:「多謝郡主的幫忙。」


  雲夕與其說是幫任紫嫣,不如說只是純粹不想看到任紫晴這麼簡單逃出來,那她和翊染先前那番辛苦,豈不是白白廢了。她心中也不由感慨這任從光果真是膽大妄為,這種事情也幹得出來,簡直就是蔑視律法。


  不過這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說明了任紫晴的確是掌握到了任從光確定的證據,任從光這才會不惜使用這種法子,也要把她弄出來。


  等成姨娘從後門偷偷離開后,立秋不解問道:「姑娘,為何那成姨娘不將這件事告訴任從文呢?」


  倘若任從文知道自己寵愛的嫡女為了名聲,不惜給他下藥,只怕心都寒了。


  雲夕輕聲道:「證據不足,單單藥渣不能說什麼。畢竟這藥渣是好幾天以前的,甚至任夫人到時候還可以倒打一耙,說成姨娘故意誣陷任紫晴。」


  這種事情,除非當場就抓住,不然沒法作為證據的。


  銀丹憤憤不平,「難不成就真的要讓她逃過嗎?」


  雲夕唇角勾了勾,「不過我們也不是沒有法子,直接讓藥鋪的人找借口去找任從文不就可以了。比如捏造字條說任紫晴買葯忘了結賬。任紫晴在牢房裡,難不成任家的人還能去牢房中問她是否買東西忘了付錢不成?」


  「只要讓任從文知道任紫晴買了什麼東西,只要有人在他耳邊裝作不經意地提點甘遂的作用。這關係到自己的身體問題,他肯定會派人去調查,人們總是傾向於自己親自調查出的結果,這可比我們將證據擺在他面前有用多了。」


  銀丹嘆服點頭,「還是姑娘聰明。」


  立秋則立刻去安排起了這件事。有這群能幹的丫鬟在,的確省卻了雲夕很多的功夫。


  等晚上雲深回來,雲夕將這件事告訴了他。他們自從成親后,幾乎都不會有隱瞞對方的事情。任紫晴的事情看似只是雲夕同她之間的私怨,只是因為牽扯到任從光的緣故,重要性大增。


  雲深道:「看來可以從任紫晴這邊尋找突破口。」


  結果第二天,雲夕便收到了消息,任紫晴現在的「住所」,從順天府的大牢中,被轉移到了天牢中。按照楚息元的說法是,任紫晴詆毀的是一國郡主,可不是平日那種小打小鬧的流言。


  一時之間,大家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雲夕身上,不由感慨:這明郡主果真受寵啊。


  雲夕嘴角不由一抽,楚息元這明明是拿她做幌子,真實情況是要撬開任紫晴的口,從她那邊突破。這下可好,整個京城人的人都認為這是雲夕的特殊待遇。即使是任從光,也不會懷疑到這頭上來。


  雲夕轉念一想,發現這也是有點好處的。好歹日後沒有什麼人敢再隨便對她出手。另一方面,天牢也不是任從光能夠施展手段的地方,任紫晴被帶到那地方后,任從光想來瞞天過海都沒辦法。這也算是對那成姨娘的一個交代。


  沒幾天後,雲夕便收到了消息:任紫晴的母親突然得了重病,卧病在床,管家權暫時落到了另外兩個妾室手中。任從文的庶女任紫嫣也定了一門親事,雖然不是什麼顯赫人家。她心中明白,任從文這是出手了。


  等到四月二十六的時候,她一大早便起來,梳洗過後,雲夕換上一件月白繡花褂子,下面則是淺紫色綉桃花的百褶裙,清雅別緻。雲夕從自己的首飾盒中撥弄了一下,說道:「今日帶桃獻三千鑲嵌珠石翠花簪子好了。」


  那桃獻三千鑲嵌珠石翠花簪子打造得十分精緻,而且還是楚息元賞賜的,今日這個場合,戴上它很是不錯。


  說罷,她又選了一對點翠珍珠耳墜,手上則是羊脂白玉手鐲,襯托得手腕瑩白如玉,除此之外,也不需要更多的首飾了。這樣剛剛好,既凸顯了她的地位,又顯得精緻華貴,而且也不至於太沉重。雲夕最煩那種滿頭都是釵子,看上去和暴發戶一樣。


  恰好前些天楊氏才送來了這一季的新衣裳,雲夕這個院子的衣服都是由雲府中手藝最好的綉娘縫製,每個人都有兩件。今日銀丹和立秋索性也都換上了新衣服,兩人更是直接戴上用雲夕賞賜的東華珠做成的簪子。


  雲夕看見她們的服飾打扮,不由笑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兩個是雙生姐妹呢。」


  兩人的服飾是一個款式的,只是顏色和花樣的不同,比如銀丹是淺黃底綉梨花,立秋則是淺藍色綉桃花,兩人的簪子也都是和衣服相配套的樣式。


  銀丹道:「多個妹妹,我也是不介意的。」立秋年紀比銀丹還要小上一歲。


  立秋笑了,「我倒是不介意多個姐姐,我就怕胡楊會哭著說我搶了她姐姐呢。」胡楊是銀丹的妹妹,現在跟在雲瑤身邊。雖然兩姐妹分開了,不過因為都在京城,而且雲夕還時常回家,因此還是時常見面。銀丹更是將自己收到的珍珠分了一半給妹妹。


  銀丹笑道:「胡楊性子最是大方,才不是那等小氣之人。她只會高興多一個姐姐疼她呢。」她頓了頓,擠兌道:「既然做了姐姐,好歹得給妹妹一個見面禮,比你戴的簪子差的話,我可是不依的。」


  銀丹直接給自己妹妹討要起了禮物,這也是她們十分熟悉,才會這樣開玩笑。


  立秋反唇相譏,「可以啊,那你這個做姐姐的先給我見面禮才是。」


  雲夕含笑看著她們兩人相互打趣,旋即道;「好了,讓她們將早飯端上來吧。」


  等用過早膳后,雲夕帶上自己準備的添妝禮出發前往戴家。戴家距離她這宅子大約是半個時辰的車程,畢竟雲夕的宅子是位於京城中最富貴的一塊區域,可謂寸土寸金。


  戴海作為吏部員外郎,還真沒那個本錢在這裡置辦宅子。這邊隨便一個三進宅子都要上萬兩銀子,而且有錢還買不到。雲夕那是天子直接賞賜的,省卻了這一番的功夫。


  戴夫人行事正派而爽朗,來到京城后,更是結識了不少人家,加上她的嫡長女戴燕翎結親的對象還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一等人家溫家,所以今日前來添妝禮的人不少,看門口停的那一排華麗的馬車就知道。


  雲夕平日喜歡輕車簡路,不愛擺儀仗,今日為了給燕翎撐腰,倒是直接坐了郡主的車駕過來。


  從馬車上下來,雲夕正好聽到旁邊一個婦人低聲道:「沒想到給戴家大姑娘添妝的人倒是不少。」


  她身旁一個穿大紅褂子的婦人道:「誰知道是不是都是些不入流的人家。一想到妹妹是栽在這樣的人家身上,我就為妹妹不值。」


  她們兩人話說的小聲,自認為旁人是聽不到的。只是雲夕的耳力出眾,直接將她們的話語收進耳中,她眉頭不由一擰。這又是哪家的?怎麼這般沒有禮數。


  那兩人轉過頭,正好看到雲夕,目光落在郡主車駕上,不由一凝。京城中的郡主並不多,一個薛瑩瑩,一個杜雲夕,原先還有林妙琴和她姐姐林妙音。只是林妙琴和親,林妙音又嫁到外地……再聯繫一下長相,以及和戴家有交情。


  這兩人也就認出了雲夕的身份,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為首的婦人率先打招呼,「想來這位便是雲夫人吧,果真是靈秀非凡的人物。」


  她想人抬人說好話總沒有錯的。


  雲夕因為聽到她們兩人先前的話,心中生起了反感的情緒,淡淡道:「兩位卻是面生。」


  「我娘是梓然的舅母,我聽聞梓然同雲世子是好友呢。」


  雲深同溫梓然的交情在京城中不是什麼秘密。


  吳江氏笑了笑,「這是我的大兒媳婦冷梅。」


  雲夕明白了,若是她所料沒錯的話,這兩位應該就是吳思慧的母親吳江氏,另一個是吳江氏的媳婦冷若梅。難怪這兩人對燕翎抱著那麼大的惡意。


  她神色淡淡的,只是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就算這兩人想同她攀關係,作為燕翎的好友,她也不可能同她們兩人熱絡起來。


  銀丹和立秋兩人手中都拿著雲夕準備的添妝禮,同雲夕一起走進戴家。


  熱臉貼了冷屁股,吳江氏婆媳兩臉色都不太好看。吳江氏看著雲夕的背影,低聲咒罵道;「交的好友也是這種不知禮數的,那戴燕翎的教養可想而知。」


  雲夕聽到這話,冷笑一聲,回過頭道:「再怎麼不知禮數,也比背後說人閑話的好。我家燕翎也只配結交我們這樣不入流的人家,像貴府這樣的人家,還是別登門,戴家廟下,可容不下你們這樣的貴客。」


  話語之中諷刺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了。雲夕和吳江氏,哪個身份低微,就算是三歲小兒都能選出正確的答案。當年的吳家也曾顯赫過,不然作為吳家女的溫老夫人也沒法嫁到溫家。只可惜子孫不肖,慢慢地沒落了下來。吳家想要攀著溫梓然也是希望吳思慧嫁入后,可以扶持吳家。


  吳江氏沒想到她和兒媳婦說的話居然被一字不漏地被杜雲夕給聽了去,臉色漲得通紅。


  旁邊正好也有幾個夫人剛到,看到這一步,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吳江氏婆媳兩。


  吳江氏被看得羞憤不已,恨不得轉頭就走。


  她的大媳婦冷若梅也感覺臊得慌——她也沒想到背地說人長短會被抓了個正著,心中嘀咕著杜雲夕這是狗耳朵嗎,那麼靈。嘴上卻低聲問道:「娘,我們要回去嗎?」


  吳江氏臉色變幻連連,最後咬牙道:「幹嘛要回去,我還得看這破落戶的嫁妝多少。」她冷笑一聲,「若是少了,那可配不上溫家。」


  冷若梅沒說話,心中卻想道:就算這戴家的嫁妝少了,兩家都已經定親,不可能為了這種原因悔婚的。只是這種大實話她也不可能說出來,白白得罪了婆母。她心中再明白不過,婆母這是因為小姑的婚事不順,這才鑽了牛角尖。


  雲夕剛進戴家門,便被引到了後院中。她來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楊玉蓉的母親楊李氏一見她就笑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的。」她身旁站著楊玉蓉。


  楊玉蓉現在也十四了,顯出了幾分少女窈窕的身段,亭亭玉立。她依舊很喜歡雲夕,笑著湊了上來,「雲夕姐姐。」


  雲夕看她面色紅潤,同最初見面時的蒼白不可而語,笑著打趣,「我們家玉蓉也是大姑娘了呢。」


  楊玉蓉臉頰一紅,「姐姐也學壞了。」


  旁邊便有婦人問道:「這楊大姑娘親事可定下沒?這般的好相貌,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楊玉蓉是楊李氏的第一個孩子,加上從小身體羸弱,楊李氏自然最偏疼大女兒,她慈愛地看了楊玉蓉一眼,「玉蓉還是個孩子呢。我們好不容易將她身子養好,想多留幾年。」


  說到這事,她便將杜雲夕給感激到了十二萬分,若不是她教玉蓉那什麼五禽戲,玉蓉身體也沒法好的這麼快。


  大家也紛紛送上了自己的添妝禮。楊李氏是戴夫人的手帕交,因此出手很是大方,直接就是一套的銀頭面和兩根玉簪。其他人家基本都是送綢緞和首飾。


  不過等雲夕拿出自己的添妝,全場都靜了下來。那東華珠成色極好,光華流轉,首飾本身是點絳閣定做的,樣式精巧繁複,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一套頭面至少價值個四千兩銀子,再加上那些千鶴膏和精油,最少也相當於六千兩了。


  雲夕卻不覺得有多貴重。她那頭面,材料都是現成的,也就是出了個定製首飾的手工費——還不到一百兩銀子呢。至於千鶴膏和精油,本來就是她自己產的,加起來成本也用不到二十兩。


  她成親的時候,戴夫人送的那前朝官窯天青釉筆架最少也價值兩三千兩銀子,燕翎更是將自己平素喜愛的幾樣首飾送給她。


  戴夫人也道:「這實在太貴重了點。」


  雲夕道:「我那些東珠也用不完,索性給拿出來做首飾。燕翎是我最好的朋友,這可是她一生的好日子,我送她份大禮也是應該的。」


  眾人頓時有些無語:能說出東珠用不完,還真是奢侈的最高境界啊,大家心中也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吳江氏和她大媳婦正好進來,看到雲夕的添妝禮,臉色也變了變。


  戴夫人目光落在那用紅布包著的長劍。


  銀丹直接將紅布打開,笑道:「我家姑娘機緣巧合下,正好得了一把好劍,她自己手上不缺,索性就送給戴姑娘了。」


  說罷,她抽出長劍,寶劍的鋒芒讓其他華麗的首飾都黯然失色了起來,唯獨那一套東珠頭面同它交映成輝。即使這些貴夫人們都不懂得欣賞劍,可是她們也能看出這寶劍的價值不在那套東珠頭面之下,更明白這把劍分明是為溫梓然準備的。


  她們心中不由感慨:這明郡主同戴家大姑娘的關係也太好了吧,同親姐妹也差不多了。


  雲夕平時做事挺低調的,今天難得高調一回,便是為了給燕翎撐場子。從在場人的表情來看,她這項任務完成得相當圓滿啊。


  吳江氏心中罵道:有幾分臭錢就顯擺,果然是暴發戶。


  「咦?這不是吳夫人嗎?怎麼也來了?」認出吳江氏的人同她打了個招呼。


  吳江氏竭力擠出和善的表情,「我只是過來看看我的外甥媳婦,梓然畢竟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她一副自己是慈愛的舅母模樣。


  戴夫人心中卻警惕了起來:她可是知道吳江氏的女兒吳思慧之前喜歡女婿來著,吳江氏今日到來,分明就是來者不善。


  雲夕笑了笑,「不知道吳夫人帶了什麼添妝禮,也讓我這個小輩開開眼界。」


  吳江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眾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不讓看,只能拿出了自己的添妝禮。


  大家看了禮物后,臉上都閃過一絲的鄙夷——居然是三尺的細棉布。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添妝禮沒有一匹的綢緞,都覺得拿不出手。吳家拿著這樣的禮物,也真好意思上門。


  雲夕反而笑了,「這大概便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吧。果真是慈舅母呢。」


  一句話說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捂嘴笑——這明郡主的話可真是損啊。不過這吳江氏口口聲聲同溫梓然親近,今日不請上門來添妝,拿出的偏偏是這樣的東西,也莫怪大家都看不過眼了。實在太小家子氣了點。


  也難怪溫家不願意同他們結親呢。


  吳江氏臉色青白交接,一句話都說不出。她心中極其厭惡戴燕翎,哪裡願意拿出庫房的好東西給戴燕翎添妝,原本以為也就是私下送罷了,誰知道這杜雲夕竟是要當場看,讓她在眾人面前丟了個臉皮。


  雲夕本著一鼓作氣的想法,再接再厲損人,「也就是吳家這等顯赫人家才敢送這樣的添妝禮,畢竟他們充滿底氣,無論送什麼東西都無損他們身份。我們這樣不入流的人家,也只好多拿出點東西才不怯場。」


  她這話明褒暗貶,又點出了剛剛吳江氏的話。吳江氏敢看不起燕翎,她就敢撕下她所謂慈舅母的真面目。


  吳江氏勉強笑道:「我不過是同我大媳婦開玩笑罷了,哪知道這點小事,郡主也巴巴記在心上。」


  雲夕掩唇一笑,「我也是同您說笑呀,哪裡知道您這般開不起玩笑。」她眼角眉梢流露的譏諷讓她的五官顯出了幾分的凌厲之美,不復一貫給人的柔弱之感。


  吳江氏沐浴在眾人投注而來的驚詫眼神,如芒在背。


  楊李氏問道:「雲夕怎麼突然愛開玩笑了?」


  雲夕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溫和有禮,基本只要不犯到她頭上,她一直都很好相處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雲夕這般針對人。


  雲夕一點面子都不給吳江氏留,直接把她們婆媳兩先前在門口的對話複述了一遍,末了才笑道:「可見我來京城的日子不夠長,所以理解不了京城人開的玩笑呢。」


  在場的人臉色都不太好看,她們可都被吳江氏打成了「不入流」的人家。其中好幾個老爺的官位可比吳江氏的丈夫高得多了。


  其中一位李夫人,她的丈夫正好是吳江氏丈夫的上峰,她皮笑肉不笑道:「我自小在京城中長大,倒也沒聽說過還有這種玩笑的。」等回去后,她非得吹吹枕邊風,讓丈夫給這吳大人穿小鞋不可。


  雲夕覺得這吳江氏的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若是換做其他人,早就羞愧離開了。她倒好,雖然臉色像開了染坊一樣,卻還是繼續留下來。


  她臉皮這樣厚,又是溫梓然的舅母,即使心中對她反感到了極點,戴夫人也不好將她們兩人趕出去。她總不好讓自己淪落到和這吳江氏一樣的教養。


  戴夫人領著大家去看女兒的嫁妝——說實話,女兒的嫁妝讓她不是一般的自豪,而且這些還都是燕翎賺的,公中花費不了多少銀子。


  燕翎的傢具沒有同雲夕一樣,都是一水的黃花梨木和楠木,但也都是高檔的酸枝木,其中還不乏幾件楠木和黃花梨木傢具。


  雲夕微微一笑,她知道戴家買傢具也是通過賴三幫忙買的,賴三門路多,總能找到物美價廉的傢具。


  單單傢具,眾人就不由一贊。大家最關注的田產店鋪也十分可觀。田地有五千畝,其中兩千畝是在京城中,剩餘三千畝則是在楚州。楚州的田地可比京城要便宜多了,加上戴家在楚州也有根基,所以戴夫人便在那邊給女兒買了三千畝的田地。


  店鋪的話,主要還是當初燕翎同雲夕合開的那幾家,除此之外,京城中倒也有兩家店鋪。單看這傢具和店鋪,這嫁妝就相當於七萬兩了。全部嫁妝加起來也有八十抬了。


  平心而論,這樣的嫁妝說是侯門女大家也是相信的。


  其餘的首飾綢緞都是戴夫人從小準備的,加上戴家同皇商楊家也有幾分交情,倒是從她那邊用較為優惠的價格,買到了天水碧、月華錦、雲錦等。對於戴夫人而言,這筆嫁妝花費最大的除了田產,便是首飾這塊了。


  大家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戴燕翎的嫁妝還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有這麼豐厚的嫁妝,她嫁入溫家也不算特別高攀了。


  戴夫人聽著大家的交口稱讚,嘴角微微勾起愉悅的弧度。她家燕翎的嫁妝雖然比不過上個月出嫁的雲夕,可是也相當拿得出手了。這些嫁妝都是燕翎自己的銀子置辦的,戴夫人私下從自己的體己中拿出五千兩銀子給女兒做壓箱底,加上公中置辦嫁妝的五千兩銀子,燕翎的壓箱底也有一萬兩了,更別提燕翎自己另外還剩下一萬多兩銀子。先前給戴燕熙置辦嫁妝,公中也是出了三千兩的,輪到燕翎這個嫡女,當然不能比她少。


  這顯然不是吳江氏想看到的,她臉色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戴家不是只是正五品的官嗎?怎麼能夠拿出這麼豐厚的嫁妝。


  她還沒開腔,一位身著蜜色衣裳年約四十的夫人道:「可見你們家是真心疼女兒,只是我記得貴府二少爺還沒成親吧?」


  言外之意便是,戴家花了大筆錢財給女兒置辦嫁妝,這豈不是分薄了屬於其他兒子的家產?


  雲夕頓時無語了,這戴家要怎麼花錢,怎麼分配家產是戴家的事情,哪裡有外人說話的道理。燕翎的二哥到現在也快二十了,只是一直因為打算等明年中了舉人再說親事的緣故,所以拖到現在。原本他在楚州也是說了一門親事的,結果那戶人家不知攀上了哪個高官,升遷后就後悔,尋了理由退親。因此戴夫人憋著一口氣,打算給兒子找比那戶人家更好的親事。


  說起來,在燕翎同溫梓然結親后,那戶人家倒是想再攀上來。只可惜見識了他們家的真面目,戴夫人哪裡願意。反正男子不同於女子,二十來歲成親的大有所在,不像女孩子耽誤不起。


  立秋偷偷給雲夕傳音,告訴她,剛剛說出那話的是四品典儀張夫人。據說張家前段時間,有心同戴家談張家嫡次女和燕翎二哥的親事。


  雲夕眼皮抽了抽,這兩家都還沒確定親事呢,張家就為自家閨女心疼起入門後分到的家產,也真是無語到了極點。想來今天過後,兩家的親事應該就沒有下文了。


  有張夫人先開口,吳江氏也不甘示弱,「是啊,我家也是官宦世家,也拿不出這麼多錢財。可見還是當知州來錢快。」


  這直接明指戴家收受賄賂,這才攢了這麼多銀子。


  戴夫人微微一笑,不急不慌道:「我家老爺可沒我女兒有本事。這些嫁妝可都是我女兒自己掙回來的。」


  雲夕道:「可見有的人,自己是什麼人,就將別人也想的同她一樣了。正所謂心中藏惡鬼,眼中無良人。吳夫人定是十分惋惜自家沒有這個機會。」


  吳江氏再也綳不住,臉直接扭曲了起來。


  雲夕繼續道;「去年各大賭坊拿李家二小姐李玲蘭同蘇學士孫女蘇婉打賭,當時燕翎也拿出了五千兩銀子壓在蘇小姐身上,倒是給自己掙了不少的銀子。加上她先前同我合作開店,每年的紅利不少。以她的本事,自然能夠給自己置辦這麼一份嫁妝。」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當時那場大賭,不少人大虧特虧,也有一些人從中賺了一筆。大家沒想到這戴家大小姐居然也是其中的一個,而且還壓了不少。


  眾人心中都有些發酸:若是她們當時也壓對了就好了。


  戴夫人淡淡道:「我家雖然位卑官小,可是那等違法的事情也是不敢做的。」


  雲夕道:「誰家會指望著發這種錢財。」


  一名夫人忍不住道:「也幸虧這吳家不是知府。」不然還不知道要利用官位攏多少錢過來呢。


  吳江氏再也呆不下去,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用最大的意志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勉強扯出一抹笑,「我今日起早了,有些頭暈,我先走了。」


  她還沒離開,門口便傳來一道囂張清脆的聲音,「我來晚了。」


  雲夕轉過頭,眼中閃爍著淡淡的笑意,陸翊染來了。


  陸翊染一身大紅的石榴裙,像是一團熱烈的火焰,灼燒著每個人的眼睛。


  看到她的到來,戴夫人都免不了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陸翊染風風火火走了過來,視線往吳江氏身上一瞥,帶著淡淡的審視。


  雲夕笑著打趣,「你可不該過來呢,不然就要成了不入流的人家了。」


  說話的時候,視線往吳江氏身上瞥。


  陸翊染本身聰慧,只是平時喜歡用跋扈的表現遮掩住自己,她輕笑一聲,「哦?」


  吳江氏原本就被擠兌得心慌議論,雲夕的那句話和陸翊染的眼神毫無疑問成為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陸翊染嘖了一聲,語帶不屑,「真是小家子氣。」


  吳江氏的媳婦可謂是敢怒不敢言,連忙在丫鬟的幫助下,將婆婆扶起來,灰溜溜離開。今日他們吳家只怕是在所有人面前丟了大臉。


  陸翊染旋即走到雲夕身邊,示意她的丫鬟念秋將添妝禮拿來。陸翊染作為公主,手中的好東西不少,差的東西她也拿不出手。她直接送了一套翡翠頭面,而且還是冰種翡翠,讓人對她的闊綽嘆為觀止。


  除了陸翊染以外,一些人家也陸陸續續來了。像是陶歡歡的母親陶氏、戶部左侍郎夫人……一個個就算在卧虎藏龍的京城,也是排的上名號的人物。


  這讓大家對於戴家刮目相看,別看戴家不顯山露水,卻結識了這麼些人物。


  戴夫人心中卻明白,這些夫人之所以會到來,是沖著燕翎和他們家閨女的情誼而來的。而燕翎之所以會認識她們,也是因為雲夕的關係。


  那位丈夫是典儀的張唐氏看了戴家來往的這些人家,倒是壓下了心中那股的傲氣。原本以為她丈夫官位在戴海之上,她家閨女嫁過來后算是低嫁,她自認為自家閨女國色天香,將來會有大出息。若不是看在戴家即將同侯門溫家結為親家,她哪裡願意。


  所以在看到戴燕翎那豐厚的嫁妝時,才會忍不住說出那不合時宜的話。她的寶貝女兒嫁過來可不是為了受苦的,總不能為了一個女兒掏光戴家吧。


  等見識到了這一番場景,她對於這門親事已經是千肯萬肯了,面上也跟著露出了幾分與有榮焉。


  殊不知戴夫人在她那話后,早將張家從結親的名單上劃去。她可不願有還沒入門就指手畫腳的親家。


  送了添妝禮后,雲夕、陸翊染、楊玉蓉等人直接去戴燕翎的院子中尋她。戴燕翎正一個人無聊地在房間內打葉子牌打發時間。她今日穿著大紅的石榴裙,臉上抹上了淡淡的胭脂,比起平日的英氣勃勃,倒是多了幾分屬於女孩子的柔美。


  她們剛進屋子,便聽到溫梓然先前送給戴燕翎的那鸚鵡在那邊不斷地喊著:「早生貴子!早生貴子!」


  雲夕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戴燕翎有些惱怒地瞪了忍俊不禁的橘子和橙子,「都是她們,胡亂教些什麼。」


  陶歡歡笑道:「這可是正經事,教得好!這是哪裡買的鸚鵡,這般聰明?」


  橘子抿唇一笑,「是姑爺先前送的生辰禮物。」


  陶歡歡恍然大悟,她那天正好有事,倒是沒來參加,只是託人送了禮物過來罷了。


  一群女孩子笑著聊天,陸翊染因為還有事的緣故,只呆了半個時辰就離開了。


  其他人等宴席開始后,也回到席位上,雲夕倒是留了下來,同戴燕翎說著先前添妝時發生的事情。


  戴燕翎眉頭先是皺起,然後又鬆開,「我到時候只要面子上不失禮就可以了。」幸虧家裡還有溫老夫人壓著她們。


  雲夕道:「今天的事情傳出去后,吳家應該會消停不少。」


  戴燕翎有些氣惱:「他們還真是好生沒有道理,結親本來就是兩情相悅的事情,哪有他們這樣自顧自的一廂情願。」沒成功后,卻怪到她身上。


  雲夕搖搖頭,「你小心他們家到時候不要臉到想把吳思慧嫁過來當貴妾。」


  燕翎橫眉豎眼,「梓然可不是那種人。」


  雲夕也不過是提點她一下罷了,今日那對婆媳的表現,可不像是僅僅過來找茬而已。雲夕不知道的是,她還真猜對了幾分。原本吳江氏打算過來看看燕翎的嫁妝,到時候讓女兒嫁過去的時候,準備更多的嫁妝,打燕翎的臉。


  畢竟吳思慧「克」死了一個未婚夫,行情大減,吳江氏覺得與其讓閨女自降身份,嫁給那些歪瓜裂棗,還不如給外甥當貴妾,作為溫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吳思慧說不定還能壓倒戴燕翎這個破落戶。


  燕翎用力點點頭,「我會注意的。」


  雲夕又同她說起了那位張唐氏的表現,戴燕翎毫不在乎道:「任憑張姑娘是天仙,單單有這麼一個不省心的娘,我娘肯定不會讓她當我嫂子。」


  她同樣也覺得張唐氏的做法實在可笑,還沒進門,就惦記著分產了。雲夕看她的樣子,倒是沒有所謂新嫁娘的緊張。


  當她打趣燕翎這一點時,燕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等你每天得綉十個荷包,你就沒時間緊張了。」她一臉鬱悶地擺出自己的手,讓雲夕看上面的針孔。


  「我娘說我先前的針線太差了,嫁過去后,就算偶爾給他們坐荷包,也拿不出手,這段時間非要我練習呢。她說不求練多好,至少不要比十歲的姑娘差。只是我真的沒這根筋啊!」


  雲夕對她分外同情,她倒是不需要這些。偶爾給雲深綉手絹,直接讓雲深題字,她再按照這字綉。


  兩人親密地說著話,這時候戴燕熙來了。


  戴燕熙今日穿著雪青色的裙子,在家裡養了幾個月後,倒是養出了過去圓潤的感覺。


  她溫溫柔柔對燕翎和雲夕笑了笑,說道:「今日是姐姐的好日子,我也拿不出好東西,只能親自給姐姐綉一件棉襖了。」


  雲夕看著她這樣笑,渾身上下卻覺得不對勁,感到了濃濃的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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