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我敢保證,他喜歡的人不是容初
有段時間沒見慕慎西,早春的景帶著暖意融融,男人出現在涼廳里的時候,是一件風清月白的襯衣,外加一條騷包的褲子。
這樣的慕慎西,無端讓人想多看他兩眼。
那雙灼灼的桃花眸,桃花不再,反倒是寫了一城繁華落寞。
他在朝她行來,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彷彿,再見已是滄海桑田,很快眼底的那絲恍惚不見了,唇角勾起戲謔的笑意:「小初兒,我還以為,你連我都打算拒之門外了。」
這段時間因為緋聞,時初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安安靜靜的在家養胎,她望著慕慎西,難得笑了一下:「豈敢,慕大公子來見我,我怎麼好意思拒絕。」
慕慎西伸出手,勾住她的肩頭,親密無間的開口說道:「小初兒不好奇我今天來找你做什麼?」眼前的女人太鎮定了,鎮定到讓他覺得失常。
「當然好奇,不過——」她的眼睛里因為懷孕的關係藏著一絲溫柔:「我想你會告訴我。」畢竟人都來到陸家了,如果不是有事,慕慎西絕對不會出現在四九城。
只是,不知道這個事情到底是什麼。
慕慎西隨意往她身邊的椅子上一坐,身子懶懶散散的靠在那裡,目光四處打量一下涼廳里的裝扮,時初所用自然是極好的,再加上她肚子里懷的是第一個孩子,之前又差點沒了,所以陸家上下對她備是寵愛,尤其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什麼閃失。
半晌之後,目光方從她身上不著痕迹的收回來,桃花眼裡噙著意味不明的光,慕慎西總算開了尊口,可是一出口就不是什麼好話:「看來,厲晟堯的死,對你也沒什麼影響。」
時初臉上的笑垮了一下,隨即瞭然,慕慎西跟厲晟堯幾個月前在商場上的征戰,她也是親身經歷過的,他說這句話也很正常。
不過很快的,她嘴角又浮出更深的笑,可是那明晃晃的笑裡面卻有說不出的傷:「人死不能復生,我總不能因為一個死人讓自已失了所有的指望。」
慕慎西倒是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氣氛陡然安靜下來,大概靜了約有三十秒鐘的時間,慕慎西突然語出驚人的開口:「既然他死了,你有沒有想過考慮我?」
時初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浮起了一絲笑:「慕大公子,我貌似記得你跟沐大小姐的婚姻還算作數。」他既然跟沐棉還有婚約,何來娶她之說。
更何況,厲晟堯並沒有死。
哪怕這個世界上沒有厲晟堯,她也不會嫁給別人,這是時初的底線,她十四歲開始,做夢都想成為厲晟堯的女朋友,做夢都想嫁給他,成為厲太太。
沒道理半途而廢。
慕慎西漫不經心的敲了敲手指,眼底藏著一絲勾人的笑,那笑莫名的讓人覺得有一絲輕挑:「如果你願意嫁給我,這樁婚約自然是作廢的。」
「噢?」她的語氣裊裊徐徐的勾起來,語調莫名:「那還是算了,我可不想破壞你跟沐大小姐的感情,再說,破壞人感情的人要遭雷劈的。」
慕慎西緊緊的盯著她,似乎沒有想到時初會這麼說,女人的話似乎意有所指,不過他也不介意,畢竟厲晟堯都死了,不是嗎?
時光似乎靜止了一樣,時初以為慕慎西不會開口的時候,他突然語出驚人的說道:「小初兒,好歹我也追了你一段時間,用得著這麼殘忍嗎?」
「抱歉,你可以理解我最近心情不好。」時初不是很有誠意的道歉。
慕慎西桃花眼閃了一下:「他對你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他已經出事了,你還不敢放棄,起初慕慎西追時初的時候只是覺得好玩,後來慢慢的對她上了一份心,可是,愛她倒不至於,只是因為她是厲晟堯的女人,他才想法設法的想得到。
畢竟,美麗的女人滿天下都是,可是美的這麼有味道,而且這麼風情的人並不多見,更何況,她跟容初的死還有關。
慕慎西一直在查當年的事情,可是陸家都查不到的真相,他又從何得知。
再說了,當年知悉真相的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哪怕如時初自己,曾經有段時間都一度懷疑自己害死了容初,是以這件事情一直沒有定論。
恨她,當然,可是心裡又隱隱約約有一種別的感覺,尤其是在得知厲晟堯已經死了的時候,慕慎西的心空落落的,最終又來了一趟四九城。
時初並不知道慕慎西跟容初的關係,當初慕慎西想要報復她的時候,所有的事情被厲晟堯一手攔了下來,哪怕當初厲晟堯跟時初分手,其實說白了還是不想讓時初知道慕慎西是為了復仇而來,也正因為如此,時初對慕慎西還始終還保持一份情誼。
不然,如果讓她知道慕慎西手中掌握了她的一些果照,恐怕慕慎西不會安安生生的坐在這裡了:「好了,慕大公子,玩笑有個度,何必跟一個死人計較。」
總覺得慕慎西跟厲晟堯之間的氣氛有點兒古怪,好象兩人之間非要弄死一個才甘心,不過男人之間的事情,她也不想插手,畢竟那是他們自個兒的事情。
慕慎西往後仰了一下,漂亮的脖子勾出性感的弧度,一雙桃花眼往下一壓,看到身後的景,他重新直起身子的時候,目光依舊清清淡淡的:「小初兒,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嫁給我可以幫你解決目前所有的問題,甚至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會成為私生子。」
似乎,女人真的考慮了一下,隨即直截了當的開口:「不用了。」
她自從當初決定留下孩子就想過了這些,所以,她何懼這些,只是她沒有想過,事情遠遠的超過了自己的想象,不過,這些暫且是后話。
慕慎西眼底似乎閃過了一絲遺憾:「看來,我還是沒有那麼好。」
他嘴角壞壞的笑,倒是讓時初想起了從前:「得了,慕大公子,少在我這裡跟我貧了,不管你今天來這裡做什麼,我始終要謝謝你。」
「小初兒。」他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她,突然喊了一句。
她偏過頭,替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又替他倒了一杯,冰涼的果汁入喉,讓整個人舒服了很多,而慕慎西卻突然笑了起來。
那一瞬間,驚艷從他眼底衝出來,將男人的眉稍的俊美展現的淋漓盡致,饒是時初也被他的笑晃的暈了一下。
這世間,竟然有如此艷絕絕倫的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
他很快收了笑,彷彿那一笑沒有存在一樣,最後,聲音低下去:「好,很好,小初兒,你果然很喜歡他。」
不知為何,時初從他眼底竟然讀出了悲涼的味道。
她心頭一揪,正欲開口的時候,慕慎西已經恢復了如常的模樣:「小初兒,你肚子里的孩子應該有六個多月了,大概是在安城的時候懷上的吧?」
時初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倒是點了一下頭,她確實是在安城懷的孕,可是慕慎西這個表情怎麼好象在提醒她什麼。
「你想說什麼?」時初接了一句。
慕慎西笑而不語,可他越是這樣,她越是心裡惶恐不安,可還是強作鎮定,她的孩子只能是厲晟堯的,絕對是厲晟堯的。
可是慕慎西卻突然拋下一句話:「如果我說,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厲晟堯的呢?」
「不可能!」時初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尖銳起來,她望著慕慎西:「慕慎西,你最好不要胡言亂語,這個孩子,是我跟厲晟堯的,而且,只能是我跟他的。」
慕慎西倒是不緊不慢的看著她,眼神里彷彿帶著別有深意:「小初兒,你不用這麼慌張,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
時初抿著唇沒說話,手裡的杯子被她攥得緊緊的。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對了,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說了。」他突然站起來,俯下身子在時初耳邊說了一句話,時初整個人如遭雷擊,呆若木雞的看著他,卻見他唇角的笑紋欲加的深:「只要你願意,我的話隨時有效。」
他信誓旦旦的說道,彷彿早已經有了某種預料一樣。
接下來一段時間,慕慎西每天都會來拜方時初,時初因為顧及上次的事情,一直不願意見他,甚至在被他打擾了幾天之後,搬去了時家暫住一段時間。
剛巧時衣錦也出院了,時初過去正巧跟他作個伴,只是提起厲晟堯的時候,時衣錦長吁感嘆的好一陣子:「沒想到,你跟他到底是有緣無份。」
時初垂著眼睛,不知道該不該說,自從雪域一別之後,她跟厲晟堯從來沒有聯繫過,若不是她真的去過雪域,她有時候在想,那是不是一個夢。
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夢醒了,一切都會恢復成原樣,她還是形單影隻在世上飄浮不定,而他早已經隨著四個月前那一場行動灰飛湮滅。
他還活著,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直到心底完全相信了,她才鎮定了一些,她一直沒有說厲晟堯還活著的消息,可是外公是她世界上最親的人,時初真不想騙他。
聽著老人感嘆似的言語,她又心亂的不行,在說還是不說之間掙扎。
過了好一會兒,外公目光深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自顧自的念叨道:「這麼多年,我一直覺得無論發生再多的事情,只要他愛你,我相信你們都會走到最後,小初,你知道嗎,七年前你出事的時候,其實晟堯找過我。」
時初被這一句話驚的瞬間抬起了頭,當年的事情哪怕過了七年,她都知曉的一清二楚,彷彿昨日重現一般,可是外公這是什麼意思?
當時容初的死訊和厲寧雙腿殘疾的事情一同傳了出來,第二天厲家就氣勢洶洶的前來要人,勢必要將她送到警察局。
而那一天,陸家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個衝擊。
陸家四小姐買兇殺人,害的自己的表弟殘疾,這些事情,一件件,一樁樁的擺設出來,每一個都是直戳脊梁骨的大事。
時初當時年勸,雖然囂張跋扈,可是在厲少容面前,根本無法抵抗,不過幾句話之間就把時初定了罪,時初絕不肯承認,是證據卻擺在面前,由不得她不認。
最後的情況亂成一團,陸厲兩家一個要保時初,一個要把時初送進監獄,衝突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厲晟堯的刀子就那麼扎進了時初的肚子里。
那一瞬間,時初感覺所有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有好長一段時間,她幾乎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直到南音失聲尖叫了一聲,她這才反應過來,厲晟堯為了替容初報仇生生的捅了她一刀,那冰涼的刀子破開皮肉,疼得她渾身哆嗦,可是更疼的是她的心。
打那以後,她恨上了厲晟堯,那一刀斬斷了她跟他的最後一點兒情意,全數破的乾乾淨淨,隨後她被送到醫院,期間沒有一個人來看過她,甚至她出院的時候,接到的卻是她被逐出四九城的消息,而那一天,還是哥哥送她的。
厲晟堯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
時初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這些,或許是外公突然說的這些話讓她想到了這些,小腹那裡彷彿隱隱作痛,過了這麼多年,那裡的傷口雖然癒合了,卻在她心頭留下了難以修復的創傷,她按著肚子,嘴角扯了一個笑:「外公,你別開玩笑了,當年為了容初的事情,他恨不得想我死。」
時衣錦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這丫頭會這麼想,所以晟堯這麼多年從來都不讓我告訴你。」
時初沒說話,眼睛看著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一會兒,時衣錦看著低著頭的孫女兒:「這些年,你不在四九城,除了朝衍每年會來看我,剩下的也就是晟堯了,你說他跟我非親非故的,為什麼來看我這個老頭子,說白了還不是為了你。」
提到這些,時初的心又猛的一跳,張嘴就是張駁了一句:「他小時候喊你一聲外公,是應該的。」
「你呀!」時衣錦嘆了一口氣:「就是固執,跟你哥一樣!」
提到哥哥,時初的心又一揪,最近因為慕慎西的事情,她沒有親自去安城,不過已經讓陸寶和頌笙安排了,過幾天就會把哥哥轉到四九城這邊來。
她沒出聲,只是努力的睜大眼睛,如果閉上,怕自己不小心會流下眼淚,半晌之後,等情緒穩定下來,她又嘟了嘟嘴:「外公,你這是在嫌棄我嗎?」
「外公哪敢嫌棄你!」時衣錦笑呵呵的說道,看著時初不願意多聊的表情,可是今天他卻無論如何都想把這個事情繼續聊下去:「小初啊,如今晟堯人已經死了,有些事情就該讓你知道了,當年你只知厲晟堯傷了你,可是你也該明白那種情況下,他除了用這種辦法保護你,不讓你進監獄里,卻不知道他真正的良苦用心,傷的人一個是容初,一個是厲寧,而你卻是他的愛人,為了消厲少容的怒火,他除了用這種辦法送你離開,還能做什麼,小初啊,你當這麼多年你苦,可是晟堯他就不苦嗎,他如果不是為了你,又怎麼可能會放棄厲家的家主之位?」
說到最後,這個一生縱橫商場的老人第一次紅了眼睛。
他這幾個月,沒人敢讓他知道厲晟堯以身殉國的消息,怕他的心臟病複發,可是他一個老頭子,在醫院裡得到資源的地方多了去了,阿何不讓他知道,他又不是真不知道,只是有時候,總要為了一些人,裝作不知道,讓他們安心一些。
他活了一輩子,什麼樣的世面沒見過。
時初猛地抬起了頭,眼眶緋紅的厲害:「外公,他當年愛的人不是我!他喜歡的人明明是容初,如果不是喜歡容初,他為什麼要把容初從軍營裡帶回來。」
「你這個傻丫頭,你是真傻呢還是裝傻呢,晟堯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嗎?他會真的喜歡容初?」時衣錦嘆了一口氣,想瞪她,可看著她大腹便便又面容憔悴的樣子最終還是作罷,畢竟時初現在也不容易,他以為終於苦盡甘來,卻沒有想到結局會是這麼一番境地,無聲的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大概這就是命吧,天命如此,天命讓他們永遠不能在一起。
想到這裡,時衣錦倒是有些感慨了,他寄予了無限希望,結果卻無限失望:「至於那個容初,且不說她跟晟堯什麼關係,可是絕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關係,雖然別人都那麼傳,可是外公相信晟堯的人品,他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時初想反駁,偏偏反駁不了,七年前的種種又在眼前重現,她不知道是不是一切如外公說的,厲晟堯捅她一刀其實是為了保護她。
可是,她不需要他用那種方法保護她。
如果他真的對她好,當初為什麼要帶容初回來?
如果沒有把容初從軍營裡帶回來,估計以後那麼多事情都不會發生,不過說來也怪時初自己,時初也清楚這一點,所以這七年,被放逐出去,她敢依言而行,從來沒有回過四九城,是因為她真的認了錯,不管當年容初的死真相如何,她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殺容初,可是結果卻偏偏變了樣。
看著時初起起伏伏,糾結不清的神色,時衣錦無奈的搖了搖頭:「看看,你又想多了吧,讓你想的地方你不想,偏偏往不該想的地方去想。」
「外公,我沒有!」時初不知道為什麼被外公說了一句,臉蛋浮出了一層粉。
時衣錦倒沒有說什麼,只是語重心常的說了一句:「你要知道,當時晟堯為了救你已經儘力了,後來他在面前跪下認錯,說自己護不了你,讓我原諒他當時的所為,我其實也是知道一些事情,我知道他也是逼不得已,有些事情,他身不由已。」
時初仍舊想不明白:「外公,你說明白點。」
「如果你哥在,他肯定會知道外公說什麼,總而言之,你要知道晟堯做什麼事情都是為了你,不然你以為這麼多年,你害死了人能逍遙法外七年?」最後一句話才是一道驚雷落在了時初心底,她腦子裡被這句話炸的一片空白,整個人傻乎乎的看著他。
外公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當年被逐出四九城難道不是最後的結局,而這些年,厲晟堯又做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看著她怔忡茫然的表情,時衣錦又怕時初多心,又加了一句:「其他的我就不說了,該你知道的時候你早晚都要知道,他現在已經走了,如果你一定要留下這個孩子,外公替你養,陸家人如果敢欺負你,外公找他算賬去。」
說到最後,老人家的鬍子都要翹起來了。
逗的時初哭笑不得的望著他,總覺得這樣子的外公有些莫名的孩子氣:「外公!」
「好了,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懷著身子,好好休息,當年你媽就是太任性,不肯聽我的,才吃了虧。」提起時唯,時衣錦的眸中思念重重,到底是他唯一的女兒,他曾經以為這個女兒會伴他終老,卻沒有想過會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真是世間最深的痛。
若不是時初和朝衍,恐怕他也早撐不下去了,他中年喪妻,是生意做到最紅火的時候,當年若他注意到妻子的異常,興許她也不會那麼早離開人世間。
後來,他有心彌補,可是女兒的世界他完全插不進腳了,再後來,連唯一的女兒都香消玉勛,這樣的痛被他深埋於心,不被提及。
可是,哪能那麼隨隨便便忘了。
也幸得他後半生尋了一些事情,才不至於人生孤寂無望,人生沒有那般寂寞悠長。
時衣錦離開了之後,時初一個人坐在那裡想了很久,很久,厲晟堯愛的人一直是她嗎?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