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愛慕
這廂十四阿哥和沈浣等人吃的賓主盡歡,最終在李良兒的勸說下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了,並且自顧自的決定下次再續,雖然沈浣不置可否,但是也阻擋不了十四阿哥少年般火熱的心。
天色不早了,秋風漸起,悉悉索索的吹的臉頰有些生疼,江寧城雖仍舊熱鬧非常,但是出了聖上行宮範圍,順著秦淮河就是城西,那裡是災民收容處,各色流民雲集,有賣身的、賣兒女的,實在動亂的很,雖都有些不忍,但是也不敢隨意的施捨,一不留神惹禍上身,故而,大家只是到此為止,趁著天色趕回家去。
到了曹府,曹大人仍未歸,曹老夫人雖因為某些原因身體有些不適,仍舊派遣了身邊的孫媽媽過來去說了不少好話,又帶了各色補品,顧靜然面色不改的接過來,並未說些什麼,只是讓顧媽媽吩咐人上菜,又告知顧博雅和曹顥好好招待三人,自己因為身孕先行歇息了。
看著顧靜然的臉色,大家理解的點頭,畢竟孕婦不同往日,應當多休息,曹顥送自家母親回去,又黏著說了一會話後方回來。
大家洗漱一番,進入花廳,因無長輩,唯一年長的就是顧博雅,他為人溫雅,言之有物,李二狗對他倒是還熟悉,就問道:「顧公子,不知道小石頭可曾回來?」
「剛回,如今已經用過膳先在顧媽媽處歇息,等會李兄弟可以去看看。」
李二狗心中一陣輕鬆,態度愈發自然,和曹顥言笑晏晏。
顧博雅看著兩人親昵的姿態,心中也是欣慰,只是轉頭看著另一處坐著的兩人,心中倒是五味雜陳,他如今已是萬分確定那顧元正是沈浣,雖驚訝她身懷絕技,又救了顥兒,心中感激萬分,又因對她本就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本就告誡自己不可逾越,但是見到兩人相依相偎低頭輕語,中間容不下任何人,心中彷彿霍開一個洞,愈發空落落的,只得起身舉杯道:「修文、阿元兄弟、李兄弟,今日沒有外人,在下託大充當兄長敬幾位一杯,近來諸多事情多虧幾位相助,大恩不言謝,以後大家都是兄弟。」說完一乾二淨。
其他幾人也站起身,顧修文道:「顧兄,修文還要感謝你的照顧,如今藉此機會敬顧兄一杯。」說完也喝下杯中之酒。
沈浣也介面道:「阿文此次參加秋闈,一路上多虧顧公子打點,我作為他的家人,對你的照顧也感激在心,我也敬你一杯。」她已經知曉顧修文如今是住在顧府內,雖說是顧博雅說兩人共同備考有個照應,但是人情不可謂不大,她雖淡漠,但是也懂得好歹,這是人家仁義,自己不能不謝,沈浣一向以顧修文的姐姐自居。
李二狗和曹顥也跟著喝了杯中之物,本就考慮到幾人年紀都不大,尤其是曹顥,因此顧靜然準備的是香醇的桂花酒,老人小孩皆可以飲用,味道濃香,讓人回味。
大家都是少年人,食量大,用起飯來格外的香,就連曹顥小小的人兒也連吃了兩碗飯,其實之前的流浪對曹顥的影響不可不謂之深,莫說是為人處世上,就連他的飲食彷彿無端換了一樣,再不如往日般百般挑剔,萬般勸哄,其他人未見過往日情形,唯有顧博雅發現這般緣由,心中也是感慨萬分。
顧修文飯桌上話不多,自從和沈浣重逢后,他的話更少了,只是時不時的看著她,漆黑如墨的丹鳳眼如同暗夜流光,讓人猜測不出他的心思,正如同此時,他時不時的為沈浣添上一筷子菜,選的都是她更喜歡的。
那廂,曹顥和眾人說起了路上吃的麵食,各位的香,又便於保存,之前雖有不少艱險,但是吃食上曹顥倒是格外的懷念,即使如今大魚大肉,也不比那日的一碗面,李二狗也是想起當日情形,兄弟三人相依為命,情義無價。
顧博雅對曹顥說的麵食格外的驚訝,又聽說是沈浣拿出的,想起當日被招待的那頓農家宴席,味道格外的香,對她的身份更加確認,看著伊人如今的模樣,聽著她一路上的所為,心中五味雜陳,無端發現倩影更加清晰,心緒難安。
這頓飯後,眾人吃的五味摻雜,之後曹顥陪同李二狗去見小石頭,顧博雅找借口先行離去,如今顧修文和沈浣兩人倒是有了獨處的機會。
別人能看出顧修文的異常,那麼與之相依為命多年的沈浣自不必說,只是往日皆是顧修文主動為多,傾訴他的心事,絮叨家長里短,沈浣負責聽,而如今主動的人靜默不語,沈浣卻是心中有些不安,她話少但是一貫喜歡開門見山,說道:「阿文,為何這兩日你的話如此之少?可是有何麻煩,說給我聽聽。」
盯著那人燦如繁星的眼睛,顧修文心知此人一貫淡漠,心中有千言萬語倒是不知如何開口,唯有一聲長嘆道:「阿浣,我該拿你如何是好啊?」
沈浣有些不悅,為這人話語中的一股說不清的感情,搜尋顧修文的眼睛,卻發現少年又長高了,如今自己需要仰著頭才能尋到雙眼,待發現雙眼中藏著的感情,她又為這種陌生的感覺有些驚慌,難道?
「阿文,為何嘆氣?」她踮著腳尖,拉低少年的腦袋。
「阿浣,我有一物求而不得卻非求不得,你說我可能得償所願?」
「何物?」
「是阿浣的心意,我慕阿浣許久了,可是阿浣對我?」少年此時忍不住吐露心意,他擔心若是再晚些,萬一有什麼錯過該如何?
沈浣驚訝的看著少年,這真是超乎她的意料,皺著眉頭問道:「阿文,我是你的姐姐,你莫不是錯把親情當做…..。」
顧修文未待她說完,截口道:「你不是,你是我愛慕的姑娘,我也不知何時對你動了心,從此眼裡心裡都是你一人,但是阿浣對我來說彷彿天邊的雲彩,護我長大,教我本領,看似無堅不摧,我卻覺得自己如地上的塵埃,愈發配不上阿浣,苦讀考取功名、參加秋闈,就想成為阿浣的依靠,想讓阿浣漂泊的心能在顧家紮根落戶,可是我卻後悔這次出來了。」來了外面,才發現阿浣更加吸引人,堅忍強大又純如稚子的人即使布衣灰面仍吸引人的眼光,更別提明媚如三月春光的阿浣了,這樣的人,自己一個鄉下小子真的能夠留住嗎?
沈浣靜靜的聽著,心緒難安,她一是吃驚顧修文的愛慕,又為他字裡行間的患得患失而酸澀,何時傲氣的少年竟藏著如此多的憂愁,她從異世而來,不知為何重生,混混沌沌,唯有顧修文用單薄的小手拉著磕磕絆絆的走過最艱難的時光,自此將這個少年當成自己最重要的人愛護,助他成長,護他功成名就,卻不知自己才是讓他低到塵埃的那個源頭。
「阿文,我不知你內心竟是如此想,你不是塵埃,是我最看重的家人。」沈浣喃喃道。
「可卻不是心愛之人,對嗎?」顧修文有些失望,低聲道。
看著對方一剎那間黯淡下來的眼神,沈浣衝口而出:「你讓我想想,阿文。」
她不想讓任何人傷害顧修文,包括自己。
顧修文抬起頭道:「好,阿浣好好想想,想想可願意給我機會,想想可能否接受我的愛慕。」
沈浣點點頭,心中有些失措,倒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情愛之事,她一向敬而遠之,上一世艱難活著,人性泯滅,背叛、放任充斥在周圍,她從未想過將自己交給任何一人,依靠別人終究會被拋棄,這是自己得來的教訓,只是這個孩子,自己卻說不出太過激烈的措辭。
顧修文心內一松,他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對了,利用沈浣對自己的不忍,強勢的在她的心裡留了痕迹,即使被人罵小人又如何,看著顧博雅眼中與自己相似的情意,又見了今日那個身份貴重的公子對阿浣的看重,他如何不著急,既然藏不住愛人,那自己就要先下手為強,等待如此久,他是最了解沈浣的人,也自信唯有自己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說開的兩人雖然無端多了一絲赧然,但是顧修文依然故我的在她身邊說著事情,講了自己近來的情形,又說了不少趣事,漸漸的沈浣也放開了,兩人生活多年,早已如同家人一樣,一起說起各自的經歷。
顧修文又提到明日的放榜:「待明日放榜后,我們即可回鄉,原打算考中舉人,還有三年時間進京趕考,也有充裕時間求娶阿浣,有個舉人娘子的身份也能稍微配的上阿浣些,只是不知道明日是否得償所願。」
他說的光明正大,沈浣有些微微不自在,身份轉換的太快,回道:「不用太過在意結果,原也是讓你試試,你還年輕,況且,嫁娶之事還是要徐徐圖之即可。」
「嗯,我聽阿浣的。」少年心事已經明了,此時倒是格外乖順,含情脈脈。
沈浣也不好說太多,兩人又談了家中情境如何,顧修文知道這次高家堰竟得天庇佑沒有決堤,可謂鬆口氣,每次黃河決口,高家堰十之□□被淹,這次僥倖逃過,至少不用看著家鄉生靈塗炭了,嘆起里正的挂念,顧修文說道:「阿浣莫急,我日前已經借顧家便利寄了信函回家,顧叔應是早就得了音信了。」
「嗯,這樣就好。」她也擔心顧里正等人挂念。
話說開后,兩人又說了不少家事,一切如同在顧家莊一樣,在外人面前淡漠自持的人,其實也如同平凡人家一樣,離不開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瑣事,也不過是世俗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