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肖恩坐在角落裡，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始終一言不發，顏昭很擔心他，但她也知道此刻不是打擾他的時候，只得坐在他身邊，安靜的陪伴著他。


  過了很久，肖恩嘆息一聲，整個人似乎才從那種莫名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顏昭暗自鬆了口氣。


  肖恩轉頭看著她，臉上露出一個很淺淡的笑容，她也回給他一個微笑。


  「顏昭，謝謝你。」


  她搖了搖頭，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們之間，不需要道謝。


  肖恩見狀嘴角輕勾，他的精神受到刺激，已經基本恢復了記憶，只是因為信息太過龐大繁雜，一時之間沒有梳理清晰，但已經不影響他正常的判斷了。


  他把自己的精神力發散出去，形成了一個與外界隔絕的精神力場，將自己和顏昭包裹在其中，他有很重要的話要對她說，不能讓別人聽見。


  顏昭感覺到一股溫熱的能量波動流過全身，有所感悟，抬頭望著他，他也凝視著她的眼睛，壓低了聲音，緩緩道：「顏昭，你聽說過『伊甸計劃』嗎？」


  她聞言微微一愣，搖了搖頭道：「……我沒聽說過。」


  肖恩沉默片刻，似乎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不疾不徐的說：「聽說萬年前，人類只是生活在銀河系地球上的一個種族，當時的人類只有兩種性別，男和女，只是隨著地球資源的枯竭，人類開始向太空邁進，科學技術的發展、人類基因的變異，為了更好的適應宇宙環境，最終人類進化出了六種性別，平均壽命也延長到了三百歲。」


  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人類對自己未來的進化發展方向產生了兩種設想。


  一種是科技方面的發展，因此，各種飛梭、宇宙飛船、星艦、戰鬥艦、工業機甲和戰鬥機甲……紛紛應運而生。


  另一種則是基因方面的進化，人類靠著自身適應宇宙環境而進化發展出來的六種性別，在科學家的眼中依然是不完美的，他們提出了更多的可能性，比如，優化人類自身的基因序列，又比如，和其他物種的優秀基因進行融合實驗，創造出更加出色的「新人類」。


  更強大的人類可以創造出更先進的設備，而更先進的設備則需要更強大的人類來駕馭，這兩種進化方向，在某種意義上，達到了意見的統一。


  因此，在一百多年前，當時的聯邦議會提出了一個具有跨時代意義的「伊甸計劃」，它以創造出更卓越的機甲和新人類為最終目標，獲得了議會的支持。


  當時，在機甲設計和基因改造方向上，分別有一位領軍人物，一位是提出3s機甲設計方案的慕言博士，一位是提出新人類改造計劃的伊萬博士。


  肖恩用簡練的語言把這些事情對顏昭一一道來：「據說一開始的時候，伊甸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但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大概五十年前，慕言博士離奇死亡，他的一系列技術成果也不翼而飛，至於伊萬博士……他也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伊甸計劃也因此漸漸沉寂，無人再提起了……」


  他的語氣微頓，抿了抿唇，又繼續道：「我在這裡，見到了失蹤多年的伊萬博士，我認為，這裡就是隱藏在暗處的伊甸計劃實驗基地，而且……你很可能就是慕言博士的後代……」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視線移到了顏昭的手腕上，顏昭愣愣的低頭看著手腕上的刑天，情緒有些慌亂，搖頭道：「怎麼可能呢？一百年前慕言博士就已經是機甲技術方面的領軍人物了，他一定很大歲數了，而且，他後來不是死了嗎？而我才17歲而已！」


  肖恩盯著她說：「怎麼不可能呢？別忘了，當時兩個計劃是在一起進行的，如果伊萬博士用慕言博士的基因創造出他的後代，也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嗎？否則，3s機甲又怎麼會在你的身上？」


  顏昭呆住了，其實在他剛剛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她的心裡已經有所猜測，但她實在不願意相信。


  可是，仔細回想，刑天和其它只需要精神力達標就能駕駛的機甲不同，他還需要基因檢測吻合，確認許可權綁定，如果她不是慕言博士的後代，又怎麼能夠駕馭刑天，又怎麼解釋母親冒死帶她逃出來、把刑天交給她的事實？


  大概慕言博士為了以防萬一，設定了必須擁有自己血脈的人才能駕馭刑天，所以在他死後，伊萬博士必須創造出一個能夠開啟刑天的「鑰匙」？

  為了便於控制，所以創造出一個omega，可是，哪個omega有她這麼強悍的體質？哪個omega擁有3s級的精神力？哪個omega沒有任何身份資料卻擁有著血統純凈度一等的基因？


  所以，她是……基因改造人？


  顏昭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嗡的一下，彷彿壞掉的電視機，瞬間布滿了嘈雜的噪音和雪花，她捂住嘴巴，掩住幾乎無法控制的嗚咽，險些暈厥過去。


  肖恩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伸手把她緊緊抱進懷裡，緊張的安慰道：「對不起，我知道一時之間你可能無法接受，但是不管怎樣，你都是顏昭，都是我的愛人，這和你是怎麼出生的、是誰的後代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顏昭的心跳得極快，腦子裡混亂不堪，彷彿要爆炸了一樣，長久以來的身世之謎得到了某種印證，她想哭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只能緊緊的回抱住他，彷彿這樣才能汲取到一些力量。


  「肖恩！肖恩！」


  她茫然無措的呼喚著他的名字。


  「我在！不要怕，顏昭，我在！」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把她摟得更緊。


  她聽得模模糊糊，只怔怔的看著他，心彷彿都要從嗓子里跳出來。


  他也靜靜的凝視著她，眉毛微蹙，幽藍色的眼睛漂亮的叫人心悸，裡面滿滿的都是擔憂和心疼。


  在這樣的目光下，顏昭慢慢的冷靜下來，心頭一軟，她窩進他的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緊繃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


  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他的手無聲的覆上她的頭髮，輕輕的撫摸著。


  基地外的天幕像是無窮的暗色深潭，靜謐而悠遠。


  無數璀璨的星光共同交織組成了一幅輝煌而曠遠的畫卷，在你望著它的一瞬間，永遠有星光寂滅，又有新的星光閃現，新生和消亡，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那是真正的「剎那即永恆」。


  現實是未來不一定美好，甚至更糟，但這不妨礙他們把握好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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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灑進房間里，維娜經過一番醫療檢查，吃過早餐，又開始了每天的例行事項。


  懷孕期間，孩子需要父母信息素的哺育，那會讓他們感覺到安全和舒適，有助於他們更好的發育，因此，每個懷孕的omega每天都要去關押他們「丈夫」的地方看望他們，讓腹中的孩子接觸到父親的信息素。


  和之前的渾渾噩噩不同，今天的維娜感覺自己全身都充滿了力量，人果然不能沒有希望的活著，那會讓他們淪落成毫無生氣的塵埃。


  她走出房門，和其他懷孕的omega一道，步伐緩慢的向那個特殊的囚室前進。


  不一會兒，他們就走到了目的地。


  房間里排列著很多鐵籠子，每個籠子裡面都有一個人影，他們聽到omega的腳步聲，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信息素，立刻躁動起來，不時發出震天的吼叫聲，還有人兇猛的搖晃著籠子，可惜馬上就會被上面的高壓電電擊，頓時不敢再碰。


  維娜低著頭，慢慢地走到了一個籠子前面，上面掛著一個標牌，寫著【02337號】。


  一個人影蜷縮在角落裡，籠罩在一片陰影下，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只能依稀看出他的身材高大健壯，衣衫襤褸，整個人身上滿是灰塵，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澡了。


  維娜抬起頭，望著裡面那個人影，心狠狠地瑟縮了一下。


  因為被他標記，她本能的對他有喜歡和依賴的感覺，可是在理智上，她卻恨他、怕他。


  這時，感覺到維娜的到來，那個人抬起了頭，露出一雙猩紅色的眼睛，看起來極其妖異恐怖，嚇得維娜急忙低下了頭。


  那個人似乎知道她在害怕，所以他非常緩慢的往前挪動，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籠子前面，隔著一道鐵柵欄，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赫、赫赫、赫……」


  他張開嘴巴，但喉嚨里只能無意識的發出低沉的音節，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這幾個月來，他的樣子越發恐怖了，一開始還能和她簡單交流，現在連神志有時候都不清醒，也不知道他還能經受幾輪實驗，也不知道他還能活到什麼時候。


  維娜露出一絲苦笑，說到底，他們都是身不由已而已。


  她抬起頭，頭一次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輕聲道：「你別擔心，孩子很好，我也很好，你……」


  這時，她突然發現，他從柵欄中間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隻髒兮兮的手，手上似乎握著什麼東西，她奇怪的問：「……給我的？」


  那人點了點頭，維娜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伸出了手。


  他把手鬆開，一塊東西落到了維娜的手心裡。


  她拿過來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那是一塊變形的餅乾，因為他在手裡攥了太久，早已看不出它原本的顏色和形狀。


  維娜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控制不住的涌了出來。


  「赫、赫赫……」


  看到她哭了，那人焦急的呼喊著什麼，想要衝過來，卻被柵欄上的電擊逼退回去。


  「不要傷害自己！」維娜抬起頭，厲聲制止了他，他果然不敢再動了，她強壓著內心的悸動，目光堅定的低聲道：「你……也要好好的……」


  我們都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