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

  莫燃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感覺迷迷糊糊的時候醒來過一次,看到厲鳴犴凶神惡煞的在她頭頂吼,瞬間就不太想清醒了,又陷入了昏迷。


  等她再次有知覺的時候,身邊還算安靜,黑貓似乎回來了,因為她聽到黑貓趴在她耳邊呼嚕呼嚕的聲音,她聽到有人在跟前說:「放心睡,醒來就好了。」


  那是白矖的聲音,這一回她是真放心了。


  總算能清醒的睜開眼時,最先發現的黑貓叫了一聲,然後幾個男人瞬間閃身而至,在她床前一字排開,卻是白矖,鬼醫,江潮,厲鳴犴。


  白矖鬆了口氣,可眉宇皺著,放柔了語氣道:「你醒了,哪裡還疼嗎?」


  莫燃眨了眨眼睛,黑貓的尾巴尖在她臉上掃來掃去有些癢,她猶豫道:「我好像……胸口有點疼。」


  白矖的神色頓時變的進展,手按在莫燃胸口道:「是這裡嗎?你斷的骨頭已經接好了啊,怎麼會還疼?嚴重嗎?」


  莫燃道:「還、還好,頭好像也有點疼……」


  白矖似乎嚇了一跳,「哪裡疼?你的神識還沒有恢復,現在不要用,再等幾天。」


  莫燃又道:「好像腿……」


  「腿?腿怎麼也疼,腿上都是皮外傷,你是不是嚇壞了?」白矖更緊張,為難那原本表情單一的臉上不停的變幻著神色,說著,轉身把鬼醫拉到了前面,「你不是都已經醫好了嗎?為什麼她還這麼疼?」


  鬼醫垂眸望著莫燃,荒蕪的眼眸中帶著一絲無奈,就那麼看著莫燃,也不說話,莫燃被看的漸漸不淡定了,她自己坐起來,江潮很快在她身後墊了兩個枕頭。


  「不疼了……」莫燃說道,微微低著頭。


  幾人楞了一下,表情頓時都變的有點陰沉,尤其是白矖,這兩天他緊張的坐立難安,可莫燃一醒來卻跟他開這種玩笑,薄唇緊抿著,也不說話。


  莫燃自知理虧,她去拉白矖的手,可白矖竟然躲了一下,她只抓到了袖子,「白矖,我錯了……」


  實在不知道怎麼說,總之既慚愧又理虧,就像小時候做錯事不敢見爹爹和娘親一樣,即便自己吃了苦,受了疼,也想悄悄的自己解決,只是不想讓爹爹和娘親以為她是個毛孩子,衝動又不計後果,想讓自己在乎的人安心而已。


  現在她倒是不用擔心爹娘會訓她了,可換成自家男人還是一個樣!莫燃也挺委屈的,誰知道他們來的這麼快……


  白矖皺著眉,忍住不教訓莫燃,可他現在睜著眼睛都能看到三天前來到這裡見到莫燃時,她渾身上下連一塊完整的皮膚都看不到,血肉模糊的樣子,讓他的心都涼了半截!


  「敢去挑釁冥狼,你真以為你是不死之身還是以為冥狼吃素?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得有多少人為你擔心!我告訴你,就你這樣的,等你好利索了得吊起來打!我看你就是討打!」


  厲鳴犴打破了沉默,那雙野獸般的眸子瞪著,實在有嚇哭小孩子的本事,卻見他擼著袖子,大有把話落到實處的意思,莫燃看了他一眼,忽然那想起來昏迷的時候好像就聽到他在耳邊喋喋不休了好久,正想問她是死是活關他什麼事,可有人比她快一步。


  白矖揮開了厲鳴犴,冷著臉道:「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厲鳴犴哼道:「對她不能這麼溫柔,否則屢教不改,打一頓肯定就聽話了。」


  江潮笑了笑,面上不動聲色,卻是下了逐客令,「厲公子,我們跟夫人還有話說,麻煩你迴避一下。」


  厲鳴犴氣不打一處來,就說他是個外人唄?好啊,你們是一家人,他這個外人,用完了就丟唄!不過,他越過幾人看了看莫燃,冷哼一轉身走了。


  轉過身就滿眼的苦澀,他只是嘴上說說,怎麼會真的打她,他疼都來不及,可莫燃卻是真下得了手,而且動不動就是凌遲,還是在心口上!


  中午還意氣奮發,下午就跟個破娃娃似的躺在通天塔,他才是真的怕,真的沒辦法……


  莫燃看了看消失在樓梯的厲鳴犴,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厲鳴犴,那背影竟有點落寞的樣子,她眼花了嗎?

  「怎麼跑去找冥狼了?你知不知道,冥狼是很抗拒外物的,不管是人類或是任何種族,如果它們能融入任何族群,它們就不是冥狼了!」


  白矖沉聲說道,碧綠色的眸子中帶著后怕與妥協,這世上意外太多了,總有他們防不住的,就比如冥狼,若地獄之門真的開了,莫燃真的、真的被送進去了,他們才是真的會瘋,會死的。


  莫燃聽完了,很誠懇的又道:「我錯了……」


  三人無奈,莫燃認錯的態度比誰都認真,可他們想要的不是道歉,而是壓根就別發生這種事情!


  僵持了一會,卻聽江潮道:「那隻冥狼修為如何?」


  莫燃看了看江潮,見他嘴角含笑,與平時無異,說話也沒什麼奇怪,可她最清楚,江潮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這種情況,實在不可能真沒事,她斟酌了一下,小聲道:「修為怕是快登峰造極了,它身上的紫色雷電很逆天,不過……它也沒出全力,而且它必定不會傷人,要不然在通天塔那麼多年,要傷早傷了。」


  江潮卻道:「這樣嗎?怪不得我見到你時,你都快烤焦了,這樣吧,我明天也去會會它,能與冥狼一戰,機會難得啊。」


  「不行!」莫燃頓時喊道。


  「怎麼了?哪裡不行?」江潮挑眉,垂眸望著她,似乎在等一個不去的理由。


  莫燃語塞,頓時暗暗叫苦,江潮挖的坑,她跳進去是一點都沒知覺!這要她怎麼回答,說太危險,說她會擔心嗎?這說出來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好了,躺一會吧,我看看你恢復的如何。」許久,是鬼醫拯救了莫燃。


  江潮和白矖則走開了。


  「哪裡還疼嗎?」查看了一番,鬼醫問道。


  莫燃搖了搖頭,除了有點疲憊,已經沒什麼感覺了,鬼醫的醫術真的是鬼斧神工,就她那個樣子,要是放在別人身上,怕是墳頭都長草了。


  「你們已經去莽原了嗎?」莫燃問道,鬼王那廝竟然沒有來,說明鬼域現在是真的很緊張了。


  鬼醫似乎知道莫燃在想什麼,他道:「還沒有,魔域現在很亂,還沒有搞定,再過些天……鬼王他們都來過了,那時你還沒醒。」


  莫燃點了點頭,瞧了瞧站的很遠的江潮和白矖,她知道他們聽得到,還是說了一句:「我覺得冥狼沒有殺心。」


  鬼醫看了看她,「冥狼是與世無爭,你一再打擾,自然會看到它的殺心。」


  得,鬼醫雖然溫和,可其實跟那兩人是站在一條戰線上的,一句話就堵死了她,她倒是想鋪墊一下,徵求他們同意之後,養精蓄銳,日後找冥狼再戰,可看現在的情形,是沒戲了……


  「喵……」黑貓叫了一聲,跳到了莫燃肚子上找存在感。


  莫燃嘆息著摸了摸它的頭,這事鬧的,愁啊。


  「喵~」黑貓舔了舔莫燃的手,似乎在安慰她,那天它真不該出去『體驗生活』的,以後還是守在她身邊吧。


  只是,沒等黑貓怎麼享受莫燃的撫摸呢,斜里伸過來一隻手,提起它扔出去了,輕盈落地,貓眼眯著看向動手的人,是鬼醫。


  「喵!」這一聲帶著些尖銳,很容易分辨它的喜怒。


  鬼醫給莫燃掖好了被子,拿起莫燃這幾日常看的書看了起來,似乎不打算離開了,也不允許黑貓靠近了,要不是因為刑天能保護莫燃,他們也不會放他在莫燃身邊,可這一次,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在哪裡。


  如果那麼沒用,不如不用。


  「莫燃,你可知道這隻貓是什麼妖獸?」見黑貓又跳了過來,鬼醫忽然問道,聲音一如既往的帶著些陰冷,眼睛看著書,都沒有抬頭。


  莫燃看著那顆剔透的藍色帝隕正對著她,道:「不知道啊,難道你有知道了?」


  黑貓止步在了床邊,眯著貓眼看了一眼鬼醫。


  「喵!」竟然敢威脅他!可奇怪的是,它竟然也真怕他告訴莫燃他就是刑天。


  好,這次就先記著!


  黑貓轉身一跳,下床之後幾個閃身,很快就消失在竹林里了。


  鬼醫這才道:「不知道,他跟著你這麼久,你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嗎?」


  莫燃想了半天,最終搖了搖頭,「一點都沒有。」


  知道莫燃醒來之後,聶猙當天下午就親自來了,還帶了不少丹藥。


  「你、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輕沒重,通天塔十九層不能去,難道這還要為師親自叮囑你嗎?也好在你命大,還有那幾個小子本事,否則我剛收的徒弟就沒了!

  就算你想練習御獸,你找誰不好,非要找冥狼?為師差點被你嚇死!」


  聶猙全程都皺著眉頭,他是真沒想到莫燃會去找冥狼!

  莫燃連忙道:「師傅,我已經被訓了好久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也不敢再去了。」


  聶猙道:「你還敢有意見嗎?小命重要還是好奇心重要?我真是對你太放心了,等你好了之後去藏書閣,先把獸宗的禁地弄清楚,一個都不許錯,這種事情日後絕對不能發生了!」


  不管聶猙說什麼,莫燃都點頭稱是。


  「好了,什麼都別說了,趕緊痊癒,交流會你都耽擱了三天了。」最後,聶猙道。


  莫燃道:「是,我一定趕緊好起來,爭取在交流會給獸宗爭光。」


  聶猙看了她一眼,對於莫燃爭不爭光倒是沒什麼大興趣,他道:「別的都不重要,五大門派派出的副掌門和長老都是有真才實學的,機會難得,你要抓緊才是。」


  聽聶猙這麼一說,莫燃也頓時覺得躺著太浪費了,等聶猙走了之後就跟鬼醫商量了許久,好不容易說動他。


  「其它門派也就罷了,輪到落霞宗時就別去了,回來我給你講。」最終,鬼醫淡淡說道。


  莫燃一個激動,湊過去吧唧一聲親了親鬼醫,「那當然最好了!正好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呢,我見到了許多稀奇的丹藥,照著丹方煉丹卻每次都不成功……還有,你順便給我講講封印陣吧……」


  鬼醫摸了摸被親的臉頰,放下手裡的書,眼中雖是波瀾不驚,可心中卻盪起了一絲漣漪,看著莫燃的笑,還有臉頰的吻,好像有什麼很不一樣。


  眉間的帝隕閃爍了片刻,這好像是莫燃第一次主動親他,也是第一次這麼高興於他留下。


  鬼醫捧起莫燃的下巴,拇指輕輕的摩挲她的唇,他只是有點留戀那個吻的溫度,可這動作實在太像調戲人了,讓莫燃一僵,鬼醫什麼時候也學會這一套了?


  「你是不是,想讓我留下。」鬼醫問道。


  莫燃愣了一下,然後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想反悔的時候似乎已經沒用了,一時間搞不清楚鬼醫怎麼忽然這麼問。


  「你是不是想讓我們都留下?」鬼醫又問。


  莫燃這回想了想,只是還沒等她想出什麼,鬼醫就道:「說實話。」


  他的眼神太透徹了,在那一片荒蕪之中,好像什麼都無法藏匿,莫燃也收起了不正經的心緒,過了一會道:「你們都在不同的地方……家都不像個家了。」


  其實上次在北苑,一覺醒來之後人都不見了,她生氣的不是他們不告而別,而是忽然間一個都見不著的無力感,她當然知道他們所有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做,就連她自己也是。


  可這樣的分開,還是讓人心裡舒服不起來,就像娘親以前老念叨她不著家,她那是不懂,可現在懂了,卻總不能念叨自家男人么不著家吧。


  想想她也真是變了太多,而且都是因為這幾個妖孽!

  鬼醫傾身在莫燃額頭落下一吻,又吻了吻她的唇,道:「對不起,我疏忽了。」


  他竟然沒想到,莫燃會難過,會有這種想法,如果不是她忽然間流露出的高興,他會一直疏忽下去。


  「他們不能回來,但過些天,我帶你去找他們。」鬼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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