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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難道你要和我結婚么?

  郁庭川聞言,彈煙灰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女醫生。


  女醫生瞧他這樣,就知道郁庭川不知情,拿眼風瞟江遲,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她來醫院做檢查,掛的是徐靜的專家號,以徐靜的性格脾氣,肯定有再三叮囑,也會跟她強調這一胎的重要性。」


  「照你這麼說,這胎還不能打了?」江遲皺眉。


  「打是肯定能打的,但後果你們也要想好。」女醫生說出自己的看法:「人流哪怕無痛,對女性的身體還是有損害,尤其遇上這種子宮內膜單薄的情況。」


  江遲轉頭,去看旁邊的當事人。


  「你們再考慮考慮,我先給她做檢查。」


  女醫生說完,原路折返。


  過道上,一時只剩下兩個大男人。


  江遲聽得頭大,忽然明白郁庭川煙不離手的原因,換做自己也煩:「上次不還說是你侄女,這才多久,肚子里連種都揣上了?」


  郁庭川不答,只是用修長手指輕點了下煙捲。


  「這次的事不像你的作風。」江遲感慨:「我早說過,你身邊這些年就該有個人,要不然也不會出這種亂子。」說著,他頓一頓,過了會兒才又開口:「聽政深的意思,他都懷疑這孩子的來歷。」


  「他怎麼跟你說的?」郁庭川忽然發問。


  江遲沒想到郁庭川會好奇這個,倒也沒作隱瞞:「說了那小姑娘跟他外甥的事,還聽說,小姑娘夥同一個憤青記者在年會上把你吃得死死的。」


  郁庭川聽了這話,不自覺的一笑。


  江遲心中訝異,仔細打量著郁庭川的側臉,見他神色如常,真瞧不出有被算計的不悅,相較之下,顧政深這個局外人的情緒倒顯得義憤填膺,江遲忽然感覺有趣,忍不住問:「醫生的話你也聽到了,這胎還打不打?」


  郁庭川卻緩緩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打胎。」


  「你不打胎,把人帶來醫院幹嘛?」


  「來做些常規的檢查。」


  江遲終於把驚訝表現在臉上:「這孩子你打算留著?」


  郁庭川沒否認。


  「我早上可看了恆遠的股票實時行情,一路飄紅,那些老傢伙沒為昨天年會上的事刁難你?你要是打算讓這個孩子生下來,恐怕你父親頭一個不答應。」


  「再跌,總不至於掛st。」


  江遲忽然有些看不懂這位老友,沉吟片刻,想起另一個重要問題:「你想要這個孩子,那孩子的母親呢?」


  見郁庭川不做聲,江遲又道:「我聽政深說,她還在讀高中。」


  「……」


  「不過鬧成現在這樣,她恐怕也沒辦法繼續上學。」


  說到這個,江遲記起一些往事:「上個月我去山上掃墓,碰到了老趙,當時他正蹲那給婧寧的墓碑周圍除草,說是上來祭拜太太,順便看一下六小姐,算起來,婧寧出事那年,也只有二十一二歲。」


  郁庭川吐出煙霧,彷彿也陷入了回憶里。


  這時,有護士喊江醫生。


  附近白乾區發生連環車禍,一下子送進來不少病患,推車滑輪的滾動聲嘩嘩響,還有女人控制不住的嚎哭聲,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里。


  江遲不再耽擱,第一時間跑去急診那邊查看情況。


  過道間,哭聲還縈繞不去。


  郁庭川單手插袋,站在窗前抽煙,醫護人員匆忙來回走動,他不經心的轉頭,恰巧瞥見重症監護室門口,一個女人被頭破血流的丈夫抱著軟倒在地,手還拚命想去勾被醫護人員圍住的病床,從郁庭川這個角度,能隱約看清床上躺的是個三四歲的孩童。


  沒一會兒,醫護人員搖頭離開監護室,邊走邊議論著:「可惜,那孩子才多大,最難養的時期剛過,就這麼沒了。」


  「誰說不是,長得虎頭虎腦的,多可愛。」


  說話的聲音逐漸遠去。


  包括監護室那邊,動靜也慢慢消下去。


  郁庭川又站了好一會兒,直至一根煙燃盡,手機在褲兜里響起,他掏出,看到來電,接起:「現在那邊什麼進展?」


  「不怎麼順利。」那頭的人回答:「本來就在兩家公司之間搖擺不定,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小日本的家庭觀念極重,這次來大陸也是拖家帶口,更別說參加應酬,跟他老婆那是形影不離。」


  郁庭川說:「既然項目還沒徹底定下來,說明還有迴旋餘地。」


  對方似想起什麼,又道:「藤本的妻子比他本人小17歲,今年也就二十五。」


  「……」


  郁庭川沒接茬,只說:「如果那邊一直不肯鬆口,你先回南城。」


  電話那邊的人點頭應下,卻不著急掛電話,聊完工作,不免說到私事上:「新聞我已經在網上看到,這次的事影響應該不小,有沒有想好善後的對策?」


  郁庭川卻道:「先做好你自己的份內工作。」


  這是不願意多談的意思。


  對方也沒勉強,兩人又隨便聊了幾句,然後結束通話。


  收起手機,郁庭川還站在原處,正值晌午,金色的陽光傾灑了過道一路,帶著炙烤的悶熱,他的視線眺望向窗外,門診大樓跟住院部之間,一條鵝卵石鋪成的羊腸小道,路邊是排排木製長椅,炎炎夏日,不像冬日那般坐滿曬太陽的病人。


  手裡的香煙,星火已經熄滅。


  郁庭川捏著煙蒂頭,在染了灰塵的窗檯邊寫下一撇,豎勾,又是一點,然後在右半邊寫了個刀字。


  遒勁有力的筆鋒,透著男性剛硬的力道。


  煙頭下移,一豎剛落穩,『田』字尚未成型,他卻先緩緩把煙蒂頭碾作一團。


  ……


  「好了,半小時後來取單子。」


  醫生取掉宋傾城胳臂肘上方的橡皮帶,拿著一試管鮮血離開窗口。


  宋傾城沒走遠,起身到驗血窗口附近的公共椅前坐等,臨近中午下班,門診大樓里已經沒什麼病人,她一手搭著小腹,往後靠向椅背,臉上神情很安寧,卻又讓人琢磨不透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拿出手機,想玩會兒遊戲打發時間。


  剛點開俄羅斯方塊,手機上有電話打進來。


  宋傾城看到屏幕上的手機號,沒保存在通訊錄里,是南城本地的,她猶豫幾秒,站起來,走到角落裡接起電話。


  電話通了,對方沉默幾秒后才開腔:「傾城,是我。」


  「我知道。」聽見顧衡陽溫雅乾淨的聲音,她並沒有太意外,見顧衡陽再次沉默,宋傾城才解釋:「你的號碼沒換。」


  顧衡陽嗯了一聲:「在大馬會用那邊的卡,回南城還是原來的號碼。」


  「好久不聯繫,突然找我,有事?」


  半晌,顧衡陽才開口:「報紙跟網上的新聞,是真的么?」


  宋傾城道:「你妹妹沒告訴你?」


  「……她有講,但我想親耳聽你說。」


  宋傾城沒立即回答。


  顧衡陽又說:「如果你有困難,可以告訴我,我現在和同學一塊炒股,自己掙了點小錢……」


  宋傾城卻打斷他:「前些日子見到你妹妹,她說你已經在籌備婚禮。」


  這句話,像在變相的提醒。


  顧衡陽的聲線更低:「傾城,我說過,我們還是朋友。」


  「但朋友也分很多種,有些朋友,僅限於平時在朋友圈點個贊,我們這樣的,頂多只能見面點個頭,要是再多其它牽扯,煩惱也會接踵而來。」


  「你是不是還怪我母親?」顧衡陽問。


  「不怪,相反的,我挺感謝她的。」


  顧衡陽沉默。


  宋傾城卻彎起唇角,繼續道:「她查到我坐過牢,卻也說到做到,只要我跟你劃清界線,不會把我的老底露給別人,所以你母親,是個值得尊重的人。」


  顧衡陽突然道:「當時,你沒拿我媽的錢是不是?」


  「……」宋傾城沒有否認。


  電話兩頭,儘是沉默。


  良久,顧衡陽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傾城,別跟他在一起。」


  這個他指誰,彼此心知肚明。


  宋傾城握著手機,即便站在立式空調旁,依舊熱意難消,又聽到顧衡陽說:「他跟我舅舅認識快二十年,生意做得是很成功,但為人方面——」


  「每個人都有優缺點,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顧衡陽有些著急:「你根本不了解他。」


  「郁庭川跟他前妻還沒離婚的時候,他前妻服安眠藥自殺過好幾次,有一次鬧得最大,是在郁老的壽宴上,他前妻直接在廁所隔間里割脈,我當時也在場,血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裙。」


  「所以呢?」宋傾城輕聲道。


  「一個女人在婚姻里,精神抑鬱成這副樣子,甚至沒有活下去的*,除了在生理跟心理上長期遭受丈夫的虐待,我想不到其它原因。」


  「你怕我也變成那樣子?」


  顧衡陽低聲說:「你知道的,我不願意看到你受到任何傷害。」


  宋傾城故意忽略他話語間的繾綣情誼:「被你這麼一說,是挺恐怖的。」


  聽出傾城的敷衍,顧衡陽安靜片刻,才繼續道:「我不知道你現在想要什麼,但是郁庭川,真的不適合你。」


  「……」宋傾城沒有接這話。


  顧衡陽說:「而且,郁家的家事很複雜。」


  「郁林江有七個孩子,孩子的生母卻有四個,我那時候還小,但也記得一部分事,郁庭川並非郁林江的正室太太所出,回到郁家的時候也已經七八歲,郁林江好像不怎麼喜歡這個二兒子,郁庭川原本還有個妹妹,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沒了,要不是他大哥出事,郁林江肯定不會允許他坐上現在這個位置。」


  這還是宋傾城第一次聽說郁家的秘事,不禁有些怔愣。


  哪怕郁菁,也從來沒告訴過自己,郁庭川跟她父親是異母的兄弟。


  「我以前無意間聽我爸媽說起,郁林江最喜歡的,是還在國外讀書的小兒子,也是他跟心愛女人生的,現在郁庭川在這個位置上,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郁林江從來沒打算真把恆遠交給他。」顧衡陽停頓了下,又說:「郁庭川有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足以說明他的心機城府極深,行事手段不可能磊落,我不希望有一天看你捲入那些骯髒事里。」


  宋傾城靜靜聽著,過了會兒才低聲道:「這些事我已經心裡有數,你不用替我擔心。」


  顧衡陽見她不聽勸,越發著急:「郁庭川能給你的,無非是錢,你要多少,我可以馬上想辦法。」


  「可惜,」宋傾城莞爾:「我現在要的東西,遠比錢貴重。」


  兩廂無言,許久,顧衡陽突然問:「如果我當初沒放棄,我們會走到最後么?」


  「……」


  這次,她只講了三個字。


  。


  掛斷電話,宋傾城緩緩攥緊手機。


  準備回座椅區,還未轉身,整個人先頓在那裡。


  她的視線落向跟前那扇玻璃窗,剛才只顧著講電話,以致於沒發現玻璃上折射出的景象,也不知道郁庭川是什麼時候來的,看著男人衣履挺拔的影像,她的心跳跟著加快,好像自己剛才做的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然後又緊張起來,因為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不該聽的內容。


  一時間,萬千思緒糾結於腦海散不去。


  宋傾城最後還是轉過身,只裝作剛發現他的樣子,郁庭川垂在身側的右手夾著支煙,沒怎麼抽,見女孩的身形微動,也從玻璃窗上收回深邃的目光看向她。


  「什麼時候過來的?」宋傾城走過去,若無其事的問。


  「沒多久。」


  郁庭川說完,也掐滅手裡的煙頭。


  宋傾城忽然覺得無話可說,乾脆晃了晃手裡的紙條:「我去取驗血報告單。」


  繞過拐角處,宋傾城止住腳步,背靠牆上的瓷磚,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又忍不住去看向座椅區。


  郁庭川已經坐下來,雙腿閑適的交疊,手上正翻看一本宣傳冊,不疾不徐的模樣,和充滿消毒藥水味的醫院並不相稱。


  宋傾城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小腹。


  等她取了驗血單回來,郁庭川也正好合上宣傳冊放到旁邊。


  那瞬間,宋傾城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去看他的手部位,輪廓好看,骨骼分明,捲起幾摞的襯衫衣袖,腕間戴著的鋼表讓他看上去嚴肅又隨性。


  聽到腳步聲,郁庭川抬起頭。


  「已經過十二點,醫生好像下班了。」說完這句,宋傾城停頓了下,似乎想到什麼,有些窘迫的微笑:「我指普通醫生,血驗出來沒什麼問題,如果醫生那邊可以,過會兒應該就能進行手術。」


  郁庭川搭腔:「不想要這個孩子?」


  「……」


  他問得太突然,以致於宋傾城開始沒反應過來,但隨即她就扯了扯唇角,輕幽的道:「那也總不能留著。」


  「不喜歡小孩?」郁庭川問。


  「太累贅,」宋傾城故作輕鬆的說:「我自己都吃不飽飯,哪顧得上它。」


  話落,安靜了好一會兒。


  宋傾城又低頭,手按著小腹位置:「與其不被歡迎的降生,倒不如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我自己走過的路,知道有多艱難,不希望它重蹈覆轍,忍受著白眼長大。」


  說完這句話,她感覺情緒前所未有的壓抑,不願再繼續這樣待著:「醫生可能還等著,過去吧。」


  想離開,人卻被拽住。


  郁庭川已經站起來,宋傾城一個不妨,兩人身體面對面的相貼。


  她垂下眼睫,不去看他的眼睛,但泛紅的眼圈,沒有逃過男人的注意,郁庭川戴著鋼表的大手,輕輕貼上她的腰窩,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在耳邊:「不是也有不必重蹈覆轍的辦法?」


  呼吸間,是男人身上的氣息,夾雜著一股子煙草的味道,沒有覺得難聞,反而讓她感到很安心。


  只是這份安心,對她來說不敢貪戀。


  宋傾城想要推開他,卻沒成功,反而被摟得更緊。


  郁庭川又問:「真的不喜歡小孩?」


  「不喜歡。」


  她答得斬釘截鐵。


  郁庭川低頭,瞧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不喜歡還留著孩子的照片?」


  宋傾城不再迴避他的眼神,盯著男人湛黑的瞳仁,反問:「就算喜歡又能怎麼樣?喜歡是這個世上最廉價的東西,有些人,因為一句喜歡付出沉重的代價。」說著,她的聲音低下去:「我可以貧窮落魄,但不可以讓我的孩子也經歷這些。」


  郁庭川卻說:「既然喜歡,就生下來。」


  這話,太隨意。


  就像在菜市場里瞧上一個葫蘆,覺得喜歡,把錢付完就能帶回家。


  但生孩子,又不是買葫蘆。


  宋傾城反覆咀嚼郁庭川那幾個字的意思,心臟越跳越快,唇邊漾起一抹縹緲的笑:「把它生下來,難道你要和我結婚么?」


  ------題外話------


  碼字速度不快,白天又上班,感覺對不住大家,只能先更一半,還有一更會晚,大家不要熬夜,明天起來可以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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