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此時天空依舊陰雲密布,碼頭附近卻人聲喧嘩,行人來來往往十分熱鬧。


  而從這一趟船上下來的人有不少,大多作南人打扮,紀珩和風且吟一身大明國的服飾在來往的行人當中自是十分顯眼。


  但這兩人都是難得一見的好相貌,一個俊俏昳麗,眉間銳氣勃發;一個俊秀精緻,眼底如蘊冰霜。又都是風華正好的年紀,自然引得人連連注目,就連那些慣來排外的南越國人一見之下,也不由生出幾分好感來。


  碼頭邊擺攤賣貨的小販不少,其中就有個年紀二十上下、模樣爽利的女子。見到著兩人從船上下來,她眼睛都直了。立刻收了攤子,踩著一雙鞋底幾寸厚的木屐,噠噠噠地走上前去。


  南越國民風開放,女子在外拋頭露面也無甚緊要,風且吟見到一個袖子挽起大半,褲腿紮緊,踩著木屐的女子沖兩人走來,便停了下來,為紀珩介紹了一番南越國的風貌。「南越國不比大明國,這裡雨水多,天又熱,土地常年濕潤,因而造了這種鞋底又粗又高的木屐,價錢比布鞋便宜許多,雨中行走時很是方便……」說罷看了一眼陰雲密布又稀稀拉拉下起雨來的天空,繼續道:「在這種古怪天氣下,就更適宜了。」


  紀珩也看了一眼天空,判定接下來的十天里,依舊不會轉晴,而他的能量,只剩下百分之七了。


  這時,那名女子已經走到了兩人跟前,「兩位公子,可是從大明國而來?」這女子模樣周正英氣,聲音卻帶著南越國特有的輕柔宛轉,。


  風且吟和紀珩都是一身勁裝,精氣神態又與平常人不同,明顯是身懷武功,在大明國時聽慣了別人稱呼大俠少俠的,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喚自己「公子」,不由有些新奇。


  「正是。」紀珩向來沉默寡言,風且吟便代他一併說了:「我同兄長一路南下,前來南越尋親。路上聽說水月城內有仙人招收弟子,便來試試運氣。」


  「這位……夫人」風且吟看了眼女子用一條灰色布巾挽起的頭髮,笑道:「夫人本地人吧?可知道仙人們對弟子有何要求?」


  女子險些被風且吟的一笑晃花了眼,她跟著笑道:「夫人不敢當,我夫家姓許,兩位公子喚我一聲許娘子就好。公子問我仙人收徒這事,可真是問對人了。跟你們說句實話,兩位公子來得晚了,水月城的收徒儀式早就結束了。仙人們下一次來收徒,就得等到三年以後了。」


  「這也太不巧了。」風且吟嘆了一聲,神色卻並無變化,靜候許娘子繼續說下去。


  許娘子笑眯眯道:「不過兩位公子也不必憂心,我家小弟前些天僥倖被仙人選中,明日一早仙人就會來接他,兩位公子初來乍到,想必也還未尋到親戚,不妨先在我家住一宿。」


  這可真算是雪中送炭了。在她家住一宿,明日可不就有機會見到仙人了?

  風且吟眼底異色一閃,面上卻顯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和警惕來。「我們兄弟二人初來乍到,與夫人無親無故,夫人這般盛情,實在是……」


  他話沒說盡,但那話里的意思彼此都明白。


  徐娘子聞言滿意一笑,「公子果然是個聰明人。」


  「實不相瞞,我確實是有事相求。」


  風且吟正色道:「夫人有話請講。」


  許娘子嘴角泛開一絲苦笑,低聲道:「想必二位公子應該知道仙人選徒時格外中意武人吧!武功越高強,被選中的機會越大。」


  紀珩和風且吟一同點頭。這一點下山之前董先生跟他們說過,仙門選徒最重要的一個條件,就是必須有靈根。而擁有靈根的人,與生俱來就擁有比其他人更強的資本,靈根同樣有強有弱,就如同同樣一本內功心法,有的人短短几年就能登堂入室,有的人努力數十年卻只堪堪跨過那道門檻,而有的人,一生都只能在門外徘徊。


  修真修的是身,是心,是靈!


  而最基礎的階段,就是吸收天地靈氣。習武之人修得的內力在修士眼中其實是最渾濁不堪的靈氣,但能在凡間那種漏洞百出的功法里修出一身渾厚內力的人,對於那些仙門而言,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凡江湖中成名的年輕高手,絕大多數都擁有相當優秀的靈根,許多宗門甚至連測一測靈根都不需要,直接探查過對方的內力高低后就吸納進門內。


  因而武林高手都是准仙徒這個說法在仙人臨世的這一個月里深入人心,江湖中凡是會點功夫的,地位都跟著水漲船高。


  許娘子雖然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但她早年喪夫卻未曾改嫁,而是獨自一人將伺候公婆、養大親弟,將一個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本事不可謂不高。


  為了維持生計,她常年穿梭在人口最稠密的地方擺攤賣貨,接觸過的三教九流之類的人物何其多,因而練就了一雙利眼,是龍是蟲,她看上兩眼,就能猜個七八分,因而風且吟和紀珩一下船,她的眼睛就亮了,老天開眼!等了這麼多天,總算是讓她等到了。


  「我弟弟並沒有練過武,那日城中仙人選徒,他不過是看看熱鬧漲漲見識,誰知竟入選了!」


  「這不是好事?」風且吟問。


  「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許娘子這樣說著,面上神色卻不見有多欣喜,「只是我弟弟入選的時候,那桐家的大少爺也被選中了。」


  三人一路走一路說,不知不覺就進了水月城的城門。


  然而望見城內的景象,風且吟卻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只見城內屋舍坍塌,地面龜裂,看起來就是另一個地動后的臨川城。不同的是,南越國為了抵禦外敵,國內城牆都修得格外宏偉堅固,因而城牆沒倒,城內的建築卻散了七七八八。


  「這……」臨川城可是在靈宗的修士降臨后不過十幾天就恢復原樣了,而這裡……


  許娘子見識再廣也只是在南越國內,更何況自地動后修士降臨,兩國之間的貿易往來遠遠沒有過去頻繁,消息也沒有從前流通了。她自然不知道明國臨川城內發生的事情,見風且吟面露疑惑,不假思索便開始解釋了。


  「一個多月前,仙人降臨,帶著我們離開城裡,到了野外開闊之處……」想到那日的場景,許娘子依然忍不住心潮澎湃,那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仙人的存在,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仙人施展仙術。「若不是仙人們提前示警,只怕城裡的人那天夜裡都要被砸死在屋子裡了。」


  聽了許娘子的解釋,風且吟的目光在周圍百姓的臉上一一掠過,這才發現城內雖然滿目瘡痍,但是人們的臉上卻沒有半分蕭條寥落,而是朝氣蓬勃地開始重建家園,他們臉上那種因為滿懷希望而綻放出的光彩是臨川城裡沒有的。見此情景,風且吟目光一轉就明白了,想來是靈宗的人為了安撫民心,動用了一些手段,臨川城才恢復得那麼快。


  「你先前說,桐家的少爺也入選了?怎麼,他跟你們有過節?」風且吟不再關注城內,轉而看向許娘子。


  許娘子臉色有些難看,嘆了口氣道:「沒錯,我弟弟原平,之前得罪了桐少爺。桐少爺武功極好,選撥那天就被仙人們定為內門弟子,而我弟弟卻只是個外門弟子。我生怕弟弟去了仙門之後受那桐少爺嗟磨,因而這些天一直守在碼頭等候,就是想等到一位武功高手。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這最後一天還是讓我等到兩位公子了。」


  她朝紀珩和風且吟行了一禮,請求道:「兩位公子放心,桐家雖然勢大,但想來也是影響不了仙門的,以兩位公子的功夫,肯定是能進內門的。到時候兩位公子進了仙門,只消攔住那桐少爺,勿要讓他有機會與我弟獨處。這對兩位公子而言,應當只是舉手之勞。」


  紀珩問:「請問你弟弟幾歲了。」


  許娘子聞言一愣,笑道:「再過兩個月就滿十六了。」


  未滿十六歲,完全符合保護法則。紀珩點頭道:「你放心。」


  風且吟看了紀珩一眼,也笑道:「沒錯,夫人只管放心。我這位兄長向來心善,那桐少爺要是安分守己也就罷了,倘若他敢碰令弟一根毫毛。我同兄長定不會饒了他。」


  ……


  水月城內百廢待興,百姓們忙忙碌碌地修房子,許娘子的家顯然也在先前那場地動中塌了,紀珩和風且吟過去的時候,就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站在一張梯子上,為一間木屋的屋頂鋪上一層茅草。除了少年正在蓋的屋頂,旁邊另有三間屋子顯然是新蓋的。


  只是從附近留下的痕迹不難看出,這裡原先,應當是更加堅固的磚瓦房。


  「平仔,快下來,家裡來客人了!」


  隨著許娘子的一聲呼喚,那個背對著他們的少年轉過頭來,模樣生的眉清目秀,笑起來也顯得乖巧討喜。


  「姐!」原平從梯子上爬下來,見到自家大姐帶回來的兩個客人,微微一愣,笑得有些靦腆。


  「這位是風公子,這位是紀公子。」許娘子拉著他道:「來,平仔,快叫大哥!」


  原平連忙道:「風大哥,紀大哥。」


  紀珩點頭表示回應。


  風且吟頷首笑道:「你就是原平?聽你姐姐說你被仙人選中了。我和兄長來得太晚,趕不上仙人選徒,只好厚著臉皮來借你的光沾沾了。」


  原平聽得似懂非懂,還以為風且吟和紀珩真是來沾光的,連連擺手道:「這個不行,仙人們知道會生氣的。」


  不等風且吟和紀珩反應,許娘子立刻敲了一下原平的腦袋,「風公子跟你說笑呢你還當真了?你聽著啊,風公子和紀公子今天在咱們家住一晚,明天一早仙人來了,也許就變成你師兄了,你可要對將來的師兄們客氣一點。」


  原平還是一頭霧水,但他向來聽姐姐的話,雖然不明白卻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頭。


  當天夜裡,紀珩和風且吟就睡在原平的屋子裡。


  兩個男人一起躺在原平的床上,床不大,肩膀跟肩膀緊緊挨著,一條薄被蓋住了胸膛卻蓋不住腳。


  風且吟有些難受地扭動了一下,嘆道:「這被子實在太短了。」


  紀珩道:「不短。以原平的身高來說正合適。」


  風且吟笑:「那隻能怪咱倆太高咯?」


  紀珩沉默。


  靜謐的夜裡似乎只有風且吟的呼吸聲。


  片刻后,風且吟問:「紀珩,你說你到南越尋親,尋的是……」


  「阿寶。」紀珩道:「它是我弟弟。」同樣是父親製造出來的,不過生產日期比他小一個小時。


  「原來你還有弟弟。」風且吟有些驚訝道:「那他怎麼在劍宗的地方?」


  紀珩:「不知道。」阿寶並沒能發信息給他。


  「你一定可以尋到你弟弟的。」風且吟由衷道。


  紀珩肯定道:「是的。」


  風且吟並無睡意,他忽然道:「你說,李飛才真的不是受靈宗指使才殺了我家人?」


  紀珩:「證據不足,無法判定。」


  「董先生說無關。但我不相信,如果真的無關,靈宗那些人為何當著全城百姓的面,都非置我於死地不可?為何要造謠說我是妖魔?又為何因為城主一句求情就處置了他?」


  這個問題紀珩無法回答。他並沒有權利干涉人類的是非恩怨。只能結合系統的分析說上一句對於人類來說代表安慰和鼓勵的話。「別想太多,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變強。」


  聞言風且吟頓了頓,笑道:「對!」


  紀珩:「時間不早了,睡吧!」聊天太久十分耗費能量。


  風且吟:「好。」


  =====

  等到紀珩入睡,風且吟悄悄起身,趁著夜深人靜憑輕功翻過了城牆,在城外的幾棵樹上做了記號。


  手指在只有他們幾個人才知道的記號上輕輕拂過,將那一點點隱約顯得刻意的痕迹慢慢抹去。此刻任憑誰來看,都不可能在這課樹上找到半點痕迹,除非是風五。


  這十天來,風且吟每經過一處,都要找機會沿路留下記號,若是風五能看見,一定能順著這記號尋到他。


  沒有耽擱太久,風且吟像往常一樣,做完記號后立刻返回,毫不拖泥帶水。


  回到許家宅子的時候,風且吟正要進屋,忽然聽到隔壁屋子傳來細碎的低語聲。


  習武之人五感本就超乎常人,更兼此時夜深人靜,那點被壓抑得極低的聲音傳進耳朵里也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風且吟本來無意聽牆腳,只是不經意聽到一句話時,忍不住停頓了片刻。


  微涼的夜風中,許娘子壓得極低的聲音恨恨道:「男子與男子能有什麼好下場……早晚得有報應!」


  南越民風開放,平民更是不講究,更何況如今城裡的狀況也講究不起來,原平便和許娘子睡在一間屋子裡,只是到底男女有別,並不在一張床上。


  此時,她的弟弟原平,也在那間屋子裡。


  果然不一會兒,就聽到原平低聲道:「姐,你放心,我不會走歪路的。」


  「傻弟弟,阿姐當然信得過你。但是阿姐信不過那個姓桐的!那日在仙人面前他都敢明目張胆地動手腳,等到以後你和他一起進了仙門,他還不得……平仔,你是咱家唯一的男丁了,是萬萬不能跟著那姓桐的做那等斷子絕孫的勾當的!」


  「姐,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風公子和紀公子是我在碼頭等了好多天才等到的。你阿姐我這麼多年還從沒看走過眼,明日他們是一定能被仙人選中的……阿姐不求別的,只求他們能幫你擋擋那姓桐的,這點小事對他們來說應當只是舉手之勞,你到時候就不用擔心了,好好修鍊,咱們家要是能出個仙人,那真是光宗耀祖了……」


  「到時候……到時候我就是下去,也有臉見咱們爹娘了……」


  「姐……」


  屋子裡,姐弟倆抱在一起低聲哭泣。


  屋子外,風且吟被夜風吹得身上發涼。過了好半晌,才悄無聲息地推門進屋。


  屋子裡一片漆黑,這樣不晴朗的夜裡,連些微月光也沒有。


  風且吟慢慢走過去,坐在床邊,低頭看紀珩只剩下一個模糊輪廓的臉龐,緩緩地,他從胸腔里呼出一口氣,聲音輕的像是嘆息……


  =====

  果然如許娘子所言,第二天天還未亮,來接原平的修士就到了。


  風且吟一夜未睡,因而立刻就發現了動靜,未等許娘子來喚人,他就推醒了紀珩,順便整理好了行頭。


  來接原平的修士並不像是靈宗弟子那樣站在飛劍上高高在上地俯視他們,相反,對方站在許家的院子里,面對許娘子的殷勤顯得手足無措,臉上還帶著幾分少年的稚氣,分毫沒有修士的倨傲。


  原來不同門派的修士也是不同的。


  風且吟的目光從他那身綉著銀色花紋的白袍上掠過,又在他頭上束髮的木簪和背在身後的長劍上頓了一下,確認這些裝束與董先生所說的相符后,嘴角才牽出一個笑容。幾步上前道:「閣下可是劍宗門下的修士?」


  裴松正猶豫著是不是要接過許娘子遞過來的一籃子雞蛋,忽然聽到一道帶著笑意的男聲,不由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笑意盈盈地走來,身上氣息略有些渾濁,相貌卻是修真界中也少見的俊美昳麗,而站在他身邊的人,寬肩窄腰,丰神俊朗,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見到這兩人,裴松眼睛一亮,心頭大喜,若是把這兩人也收進門內,那明年他們宗門豈不是就能吸引更多女弟子了?

  裴松的眼睛越來越亮,正要模仿大師兄的口吻跟著兩人說說話,南面的天空卻忽然亮起一道銀色的光柱。


  意識到這是催促出發的信號,裴松立刻拔出頭上束髮的簪子,小小的木簪子看起來樸實無華,卻在脫離裴鬆手指的那一刻瞬間化作一葉可容數人站立的靈舟,其上靈光流轉,浮在空中十分奪目。


  站在許娘子身邊的原平哇的一聲叫了出來,目光中滿是驚嘆與渴望。下一刻他的衣領就被人拎住了。


  裴松拎著原平的衣領,腳尖一點便如飛鳥一般輕輕鬆鬆躍上空中那艘靈舟。


  他垂下頭,朝著地上仰頭望著他們的許娘子微微頷首,而後看向地面的另外兩個凡人,揚聲道:「雖然入門測試早就結束了,但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一二。你們兩個如果想拜入劍宗,就先過了眼前這關。」


  風且吟抬頭看著那個站在靈舟上,眉眼驕傲的少年修士,略帶興味地挑起眉梢。


  他側頭沖紀珩點點頭,而後往後退了三步,少頃,勁瘦的身體如同一支離弦的利箭般從地面射了上去。


  玄色衣擺在頃刻間爆發的內力中鼓起又落下,風且吟一隻手已按住了高空中的靈舟,身子一翻就落在了靈舟之上。


  從他在地面跳起,到抓住舟沿跳上來不過才用了短短几息的功夫。裴松卻露出吃驚的模樣,大抵是風且吟如此輕易就跳上來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他又仔細地上下打量著對方,半晌才道:「原來如此,你的內力再高一些,再純粹一些,就能直接進入練氣五層了。」


  鍊氣五層?風且吟記得董先生說過,這大概相當於武林中將內力提升到極致的先天高手。


  裴松還想再說兩句,餘光瞥到南面那道光柱,神色立刻嚴肅起來,看向仍然站在地面的紀珩道:「輪到你了。」


  ===

  凌晨4點整,紀珩被風且吟推「醒」,他聽著系統剩餘能量百分之六點五的提示,面無表情地開機。


  接下來二十分鐘之內,風且吟整理好衣服——穿著劍宗統一制服的年輕人類打開摺疊成簪子的飛行器——風且吟跳上飛行器——輪到紀珩了。


  紀珩默默看了一眼一直往下降的能量,計算好飛行器距離地面的高度以及機體跳躍的力度,雙腳在地面輕輕一跳,安裝在機體足底的彈跳裝置同時打開,進行了一次堪比體操運動員的完美跳躍動作。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任何噪音,比剛剛出廠時他進行的運動測驗還要完美。


  等他站在木船樣式的飛行器上時,飛行器主人也就是那個劍宗弟子正瞪大眼睛盯著他。


  「你你你,怎麼一點靈力……呃不內力波動都沒有?」


  風且吟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他。


  紀珩計算過了,在這個已經從武俠過度到修真的世界里,他這樣做並不會引起人類的懷疑。於是他問道:「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


  沒等裴松說完,風且吟忽然指著南面的天空叫道:「那是什麼?」


  裴松的注意力果然被引開,他看著南面越來越亮的光柱,不敢再耽擱,立刻雙手掐訣,御使著腳下靈舟飛速朝著南面飛馳而去……


  靈舟在修士的驅使下陡然加速,風且吟和原平在慣性作用下猛地向後倒去,紀珩一手一個把兩人拉住了。


  原平站穩了以後連忙道謝,「謝謝紀大哥。」


  紀珩搖頭道:「不客氣。」


  風且吟一隻手臂搭在紀珩肩上,背對著裴松沖他動了動唇。


  紀珩看懂他的唇語了,意思是:「這個修士看起來年紀好小,不知道有沒有十七歲?」


  他搖頭,剩餘能量嚴重不足,不能再浪費在計算年齡上了。


  見紀珩搖頭不語,風且吟笑了笑,轉身看向靈舟前進的方向。他年少時做夢都在想若是有一天能在天上馳騁,該是何等快意,可這一天真到了,他才發現現實與他所想象的相差甚遠。


  最明顯的區別,就是他試圖去抓那些雲時,發現它們是抓不住的……


  此時天色微明,空中依然陰雲盤結。


  而水月城已經被遠遠甩在後面,只剩下一個微小的輪廓,從靈舟上俯視大地,那些山林建築全都變成了小小一塊,以手指丈量時不過一個小小的指節大小,恍惚間有種九州盡在掌握的錯覺。


  靈舟的速度極快,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就從水月城趕到了南海邊的兆水。兆水是南越國最後一塊土地,這裡距離南海最近,百姓均已捕魚為生。


  急速行駛中的靈舟驟然停下,若非風且吟早有預料,只怕又要被晃倒。


  而原平這少年始終蹲在角落裡扒著舟壁不放,雖然依舊被晃得臉色青白,卻比一開始險些被甩下靈舟好上許多。


  之前那道為他們指示方向的銀色光柱近在眼前,風且吟這才發現那道光柱的源頭是一名修士手中的玉石。


  見到了目的地,裴松立刻指揮著靈舟下降,滿臉都是興奮之色。見狀,風且吟無奈地搖搖頭,果然還是個孩子。


  見到裴松等人到來,那個手裡捏著一枚玉石的修士轉過身來,同時掐滅了手裡那道直衝天際的銀光。見到跟在裴松身後的三人,他微微擰眉,疑惑道:「怎麼會有三人?」


  裴松興高采烈道:「去接原平的時候又收了兩個,資質很不錯的。」


  那修士點頭,一雙溫和的眸子看向紀珩等人,開口道:「我是劍宗首席弟子裴玉。」在他身後,還有五名身著白色箭袖長袍,身負長劍的修士,人人目光凜冽。再後面,則是三十來個年紀在十歲到三十歲之間的凡人,有衣衫襤褸的貧民,有帶著武器的江湖遊俠,有錦衣華服的貴族,也有身體單薄的儒生。無一例外的,他們每個人的腰間都掛著一枚樣式一樣的玉牌。


  裴玉人如其名,他生的面如冠玉,溫文爾雅,身上的衣袍雖然也是白色,領口處的銀色紋路卻更加精緻,袖口也不是跟其他修士一樣的箭袖,而是滾銀邊廣袖,在濕潤的海風中微微拂動,顯得飄逸出塵。


  「此間世界能修習武道的人幾乎都擁有靈根,但要進我御劍仙宗門下,除了千里挑一的上乘靈根,還需在劍之一道上獨具靈韻。」裴玉的目光從紀珩和風且吟身上掠過,右手拔出背上長劍。


  那劍看上去普普通通,劍身呈古樸的青銅色,不顯絲毫銳利,同他的主人一般,溫和內斂。然而在他抽出這柄劍的時候,站在他背後的那些修士立刻露出了興奮之色。


  就連在風且吟眼中還是個孩子的裴松也端正了臉色,他招手讓原平站在過去,然後退了幾步,和裴玉身後的五名修士站在了一處。


  裴玉單手持劍,劍鋒指向紀珩和風且吟,輕輕一劃。


  就是那麼輕描淡寫的一劍,風且吟的瞳孔卻驟然收縮,點漆般的眼底清晰地映出被那一劍攪動的空間。


  一層又一層透明的波浪在裴玉和風且吟之間涌動不休,如同此刻拍擊在岸邊的雪白海浪,聲勢浩大。


  「這是劍意!」風且吟暗暗心驚。他們風家從祖上起就是用劍的高手,從曾祖父到他的父親,都曾修出不同的劍意,甚至他自己,經過多年的苦學也有了一絲劍意的雛形,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有誰能將劍意幻化出異象來。在剛剛裴玉出劍的那一刻,他渾身都開始輕微地戰慄。


  這並不是他怕了,恰恰相反,他從未有過的興奮起來。若不是自知兩人實力相差極大,他甚至會開口向裴玉挑戰,一人一劍打個痛快!

  眼見那些由劍意化成的浪濤奔涌而來,風且吟心知這是考驗了,遂屏住呼吸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那無色的浪濤將他吞沒。


  身體驟然失重,待他再一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立在湖底,四面八方都是水。


  他的衣裳完全浸濕了,束起的頭髮在湖底水草一般飄動。


  而在前方不遠處,有一道微微散發出白光的門,提醒他那就是出路。


  但風且吟並沒有立刻向前走,而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摸索周圍。


  水很涼,但還不到冰冷的程度,水底的沙石和水藻每一樣他都細細地摩挲過,完全沒有任何破綻,或者說,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看不出破綻。


  思及此,他不再試圖研究這水底的東西,而是趁著憋著的那口氣還在,抬腳就要往前走。


  然而剛剛他在水底無論做什麼都十分自由,現在他試圖向出口走去時,整個身體卻像是陷進了泥潭裡,每動一下都好似被數不清的東西纏住,這短短一小步的距離竟是艱難萬分,他費儘力氣,抬出去的那隻腳卻始終無法落地。


  風且吟此時不能呼吸,平時的十分力現在只能使出六七分,見實在無法邁出去,他索性將抬起的腳收了回來。


  看來這就是考驗了。


  本來就沒指望著能順順利利地走到出口,因此對此結果風且吟絲毫不意外。


  現在的問題只有,裴玉想考他什麼?

  「……要進我御劍仙宗門下,除了千里挑一的上乘靈根,還需在劍之一道上獨具靈韻……」


  裴玉之前說過的話在腦中響起,風且吟雙眸微微發亮,莫非,裴玉要考他的劍意?

  雖說他的劍意只是初具雛形,但連原平那個連劍都沒摸過的小子都能入選,倘若真只是考驗,應當不難。


  思及此,他從懷裡取出了一直隨身攜帶的劍柄。這枚劍柄的製作材料他並不清楚,其上緊緊纏著黑色的布條。


  將之握在手裡的那一瞬間,風且吟恍惚覺得,曾經伴隨他十幾年的那柄寶劍,仍然被他握在手裡。


  抬起手,他就像曾經千千萬萬次揮劍時那樣,持劍猛地向前一斬。


  平靜無波的湖底忽然出現了一絲風。風力弱小卻無堅不摧,先前如泥淖般阻礙風且吟前行的水像是被一雙巨手撥開,從中間顯出一條只容一人通過的道路來。


  風且吟眉眼含笑,將劍柄收回懷裡,大步出口走去,這回再無阻礙……


  臨時用劍意和靈力搭建起來的小空間被由內而外破開,裴玉有些訝異地將放在紀珩身上的目光收回來,他沒料到風且吟能這麼快就通過考驗。


  「你叫什麼什麼名字?」裴玉問。


  「風且吟。」


  裴玉溫潤一笑,「恭喜風師弟,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宗門的內門弟子了。」這話一出,那些站在後面的凡人同時露出吃驚的神色,他們這三十多人里除了桐家少爺外,可全都是外門,而這個剛剛來的小子,竟然能進內門!


  忽視後面那些人又妒又羨的目光,風且露出笑容,拱手道:「謝裴師兄。」接過裴玉遞過來的玉牌,風且吟下意識地看向紀珩,卻聽裴玉道:「好了,同你那朋友告個別,我們要回宗門了。」


  「什麼?」風且吟有些愕然。


  裴玉:「你沒聽錯,你那朋友並沒有通過考驗。」


  紀珩沒有通過考核?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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