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生之真意
秦宇重重地摔倒在台階上,身體失衡之下,他沿著台階向下滾去。由於天梯上不能使用靈力,秦宇無法打開防護罩,只能任由銳利的台階邊緣劃破他的皮膚。
他勉勉強強護著臉部,但手背、胳膊等□□在外的部分,全部被刮花了,鮮血四溢。
在翻滾中,秦宇奮力地伸出雙手,死死地扣在台階上,唯恐自己繼續下墜。秦宇努力和下墜的慣性作鬥爭,他的指甲在台階上磨出幾道長長的划痕,指尖處,血肉翻飛。
十指連心,尖銳的疼痛傳來,秦宇反而清醒了。
此前,他正處於獨自攀登天梯的迷茫之中。那種沒有盡頭,也看不到來時路的絕望感,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
儘管他的腳步一直在向前,他的心卻早已迷失了。
如今,他雖然由於這一摔,後退了數百步,但整個人卻非常清明。秦宇彷彿透過茫茫的金光,看到了流明峰頂。事實上,他並未看到,他也無須真正看到。
他只要知道,峰頂就在前方,而他必須抵達,這就夠了。
越來越重的負擔算什麼?無法邁開的腳步又算什麼?他不可能放棄啊!他要完成穿書任務,重回地球!在他艱巨的穿書任務中,拜入玄天宗,不過是個小目標罷了。
如果連小目標都無法達成,他還說什麼重回地球呢?
對秦宇而言,此身只是一具皮囊,只要他能完成穿書任務,除去現在體驗到的疼痛之外,最終,他什麼都不會帶走。那他又有何懼?便是背著一座大山、扛著一片深海,他也要向前!
最壞的情況,也無非是經受一些*上的傷痛罷了。或許他的指甲會斷,他的骨骼會被壓碎,他的腳底會被磨爛,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爬也要爬到峰頂!
他重新站立起來,背負著萬鈞之力,堅定地向前。這次,他連步子都不數了,反正他只要一直向前走就好。
漫長的天梯之上,金光瀰漫,有一位身著品月色錦袍的少年,負重而行。由於嚴重脫水,他的雙唇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少年的腰彎得越來越深,每一步都要耗費非常久的時間,才能艱難地邁出。顯而易見,他在承受著極大的壓力,但他從未停下……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到了最後,他幾乎是趴在天梯上,向上爬了。由於背負著山川湖海一樣的重量,他每一次伸出雙手,都會在天梯的台階上留下深深的凹痕,混合著血肉的碎末。
怎一個慘烈了得?
他的表情卻是淡淡的,彷彿察覺不到疼痛一般。他就這麼一步、一步地向上爬著,直到十指、膝蓋、腳底,全部磨爛,他終於看到流明峰的峰頂。
聖天殿中,明心搖頭嘆道:「殷子晗怕是在琉光的提醒下,早有準備,肉身力量非同一般,攀登天梯只是時間長短問題罷了。謝思靜無懼天梯的壓力,他們三人中,居然只有秦宇是完全靠著意志力在支撐。」
明功輕輕撫去天梯底部的金光,指著其中一個人影,恨鐵不成鋼地道:「晁孟輝居然放棄了?他才走了一千多步!」
每年有資格打開內門弟子考核的修士,不超過十位。這也代表著,每一位的實力都傲視同階。如此天之驕子,居然會被區區三萬個台階打倒,說出去,真是要笑死人了。
天梯底部,放棄攀登天梯的晁孟輝,一臉輕鬆地坐在台階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剛才那種感覺太難受了!他變成了一個沒有靈力的凡人,就像一個挑夫,背負著行李,走在山間險道上。
背上越來越重的壓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一千多步的時候,他終於受夠了!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不就是內門弟子考核嗎?他日後參加宗門大比便是,何必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
他應當是受萬人敬仰的修士,而非一個挑夫。
天梯頂部,殷子晗居高臨下地看著秦宇,譏諷道:「你現在的樣子,真讓我以與你齊名為恥。」
秦宇一身錦袍已經全然磨爛了,破碎的布料使他像是一個乞丐。更加糟糕的是,他身上遍是傷痕,血跡斑駁。唯一算得上是整齊的,只有他的面部了,然而那雙蒼白的嘴唇,也在顯示著主人的脫力。
秦宇露出一個屬於勝利者的微笑,回擊道:「我的優勢在靈力總量上,你是最清楚的。封印靈力的天梯,對我而言,太難了。」
秦宇嘴上說著太難,卻緩緩地站起身,平視殷子晗。最難的一關,他都闖過來了,他怕什麼呢?
聽到秦宇重提靈力總量的舊事,殷子晗的臉色陰沉下來,他丟下一聲冷哼,前往第二關了。
秦宇打開身份銘牌,只見上面寫道:「恭喜你通過第一關!第二關『悟道空蟬殿』已開啟,請使用身份銘牌中的傳送陣,前往空蟬殿。」
空蟬殿嗎?秦宇激發了傳送陣,離開流明峰。下一刻,他出現在一座空曠的大殿中。
大殿內裝飾簡潔,空無一物,只在最東面的牆壁上,刻有浮雕。顯然,參悟浮雕便是第二關考核的任務了。謝思靜和殷子晗就坐在浮雕前,凝視著前方,參禪悟道。
看見秦宇出現在大廳里,謝思靜瞥了他一眼,再次沉浸到浮雕中去了。殷子晗連一眼都沒看秦宇,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浮雕,神色變幻莫測。
秦宇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坐在浮雕前,靜視前方。慢慢的,他眼裡所見的不再是浮雕,而是蒼茫的浩宇之下,土地荒涼,四野無人。
看著眼前的場景,秦宇搖搖頭,不該是這樣的死寂。這裡應該有山川湖海,應該有參天古木,應該有飛禽走獸……隨著他的想象,廣袤的平原變了,原本存在於他腦海中的天地萬物,阿紫此處拔地而起。
在秦宇身後,陸陸續續又進來幾位通過第一關考核的人,他們如秦宇三人一般,靜坐悟道。
秦宇尚在感悟之時,殷子晗的身影從空蟬殿消失了,他去了下一關!能成為此次首個通過空蟬殿考核的修士,殷子晗的確有驚人的悟性。
謝思靜睜開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邁步離開空蟬殿了。不同於傳送離開的殷子晗,她是徒步而行,那也代表著,她並未通過第二關考核,只是放棄了!
聖天殿中,明心不解地問:「謝思靜這是何意?」
明功道:「她只能看到浮雕,無法領悟其中的真意。空蟬殿的浮雕,本質上是幻境,必須先徜徉在其中,才有可能領悟到一絲真意的雛形。她的幻術早已到了『直至本心』的境界,世間再也沒有能讓她沉浸其中的幻術了。」
謝思靜引以為傲的長處,在此時,卻成為她致命的缺陷。
他們在談論謝思靜,明德卻嘆道:「我現在也像四師弟一樣,有點擔心殷子晗了。」
殷子晗所見的幻境是殺戮,漫無止境的殺戮,他領悟的也是殺戮真意。目前看來,他尚且能夠駕馭,然而長此以往,終有一日,他會被殺戮驅使,淪為手中之劍的奴隸。
明功皺眉道:「我會將他收入門下,悉心教導,不會讓他走入歧途的。」
殷子晗雖然是琉光的後輩,但琉光本人並非劍修,讓殷子晗拜入明功門下,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畫面上,後續進來的修士,也有人傳送離開了,空蟬殿所剩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唯有秦宇一人,還在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浮雕,雙目漸漸染上墨色。
明心問:「秦宇似乎是被幻境纏住了,是否將他拖出來?」強行帶出幻境,也意味著考核失敗。
明德擺手:「且慢,你再仔細看看。」
秦宇的幻境中,他正在瘋狂地構建:他想要有光,於是漆黑如墨的夜色變得亮如白晝;他想要有水,於是奔騰的河流一瀉千里,匯聚入海;他想要有綠色,於是一顆種子慢慢抽芽、拔高、生長,最終成為參天的樹木。
他並非被幻境糾纏,而是他在主導幻境!之所以浪費如此長的時間,是因為他要構建的世界太過龐大。
明心的瞳孔驟然放大,驚呼道:「生之真意!他居然領悟了一絲生之真意的雛形。」
在虹元界,有一種力量高高在上,便是法則。那是由創世的神所制定的,凡是出現在虹元界的生物,都要遵循法則之力。
修士修行,是從人蛻化到神的過程,也是領悟法則之力的過程。
法則本身是無形的,它可以微小如芥子,也能夠浩瀚如星空。修士無法直接領悟法則,卻能夠捕捉法則碎片,抽絲剝繭,一點一點地拼湊出完整的法則。
法則碎片,也就是真意!
生之真意,是世間一等一的真意。在場的三人,明心、明功、明德,已是虹元界數千年來的驚才絕艷之輩。然而即使是對於他們而言,生之真意仍舊是高不可攀的。
與領悟生之真意的雛形相比較,秦宇的單靈根,或是歸一之體,都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在明心等人為生之真意驚嘆之時,空蟬殿中,秦宇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他構造的世界崩潰了。天地萬物再次化為烏有,只有亘古不變的星空,浩瀚如初。
秦宇睜開雙眼,虛妄破去,眼前只剩下原本的浮雕。
秦宇的身份銘牌再次亮起,提示道:「恭喜你通過第二關考核,第三關『明鑒觀天鏡』已開啟,請使用身份銘牌中的傳送陣,前往聖天殿。」
隨著傳送陣的激發,他出現在一座巍峨的大殿之中,殿內共有三人。
一位是仙風道骨的老者,觀其相貌,已在普通人的花甲之年。
他身著絳紗袍,通天冠之下,是一頭華髮,下巴上蓄有和白髮同色的鬍鬚,他的面目原本是威嚴的,嘴角卻又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使他顯得非常慈祥。
一位是風流倜儻的年輕男子,姿容俊美,宛如玉人。
明明只是再尋常不過的青色道袍,穿在他的身上,卻給人玉樹臨風之感。他手裡拿著一把摺扇,扇面上繪有挺拔的綠竹,修長的竹身,寧折不彎,自有一番傲骨。
還有一位妙齡女子,紅衣如火。
旁人第一眼看到她,很少會關注她的相貌,只會被那一身火紅的長裙吸引。她的腰間配有一把長劍,劍身空靈宛如浮雲。
老者是玄天宗的宗主明德,他率先開口,贊道:「好孩子!去吧,到觀天鏡前面去。」說話間,伸手指向一面古樸的青銅鏡。
秦宇眉頭輕蹙,問道:「第三關只要站在鏡子前,就能完成了嗎?」
老者含笑點頭,解釋道:「觀天鏡可照出一切妖邪,內門弟子考核的最後一關,只是想要查驗一下修士的身份罷了。」
年輕男子是符修之主明心,他搖搖扇子,不以為意地說:「多此一舉,真有妖邪混進玄天宗,憑藉你我的修為,難道還看不出對方的異常嗎?何須動用觀天鏡。」
紅衣如火的則是劍修之主明功,她補充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三百年前,有一位兵解的妖獸,奪舍人類,潛入玄天宗。由於他已有元神期修為,當時並未有真君看出不妥,多虧觀天鏡照出了他的本來面目。」
他們閑聊間,秦宇面色大變!是了,能探查天下事的觀天鏡自然也能查出奪舍。一旦發現他是奪舍重生的,聖天殿內的三位元神期真君,絕對會動手處理掉他的!
秦宇深吸一口氣,看向明德,徐徐問道:「我能放棄內門弟子考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