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惡意
三個孩子都是十來歲的年紀。程木錦比程木峰小兩個月，但因為吃得好養得好，個頭比程木峰還高，而且三個孩子都是四肢健康齊全的，程木秀當即臉就沉了下來。
看這樣子不用說，就知道所謂的程木峰打人是指打的誰了。
他們過來的方向是自己家，家裡現在只有程木峰、程木勤和程木芸，平時山邊那裡是沒什麼人來的，怎麼就突然跑過來三個孩子，還叫嚷著程木峰打人。
從人數上和個頭上，這幾個孩子都明顯占著優勢。
程木秀伸手就攔住他們的去路，沉聲道：「站住，你們講清楚。」
程木秀個頭雖然不高，但比他們都大上幾歲，什麼活都干，最近又吃得好了些，也顯得沒那麼柔弱了，反而挺拔健壯起來。
她叉腰往路中間一站，氣勢有點壓人。
看見程木秀氣勢洶洶，一個孩子有些怯，唯唯諾諾說：「是，是程木峰跟程木錦打架，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只是勸架的。」隨即脖子又一梗，說，「程木峰都打紅了眼，什麼都不顧了。」
另一個孩子猛點頭。
程木秀的眼睛可是利得象刀一樣。好象會刺到人的心臟一樣，不由得他們不畏縮。
程木錦一直就捂著半邊臉，衣袖遮擋也看不出傷在那裡，只是大聲嚷嚷：「野人、野人，你們家都是野人，沒人教養沒人管。我要告訴奶奶去，要你們跪下來磕頭、賠罪。」
就算他真的受傷了，程木秀也幾乎想一巴掌就抽到他的臉上。
聽到另外兩個孩子沒參與打架，程木秀就放心下來。只是程木錦一個人的話就不怕了，程木峰不見得吃虧，程木錦細皮嫩肉的那是對手，所以才是眼前這個樣子。
程木秀冷冷道：「你還有了氣嚷嚷，我看你沒被打夠吧。」
說罷就上前一步，抬手作勢就想做出再教訓的樣子。
不知是理虧還是害怕，另外兩個孩子撒腿就跑開了，一邊叫嚷「是他們打架，不關我們的事。」
看見他們跑遠了，程木錦沒了同伴也慌了神，退開幾步，瞅著程木秀不注意就跑了過去，恨恨的丟下一句話：「你等著瞧。」
程木秀也沒興趣再攔他，她這時更加關心的是家裡程木峰他們怎麼樣了，當下加快腳步匆匆的往回趕。
路邊田埂上，程木峰坐在地上低著頭，旁邊扔著一截斷木棍。程木芸蹲在他的身邊。
程木勤從另一個方向跑過來，手裡提著斷了把手的木鋤頭。
一看見程木秀，程木芸就撲到她的懷裡，什麼也不說，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淚打濕程木秀前面的衣襟。
程木秀摸了摸她的身上見沒什麼傷痕，顧不上安慰她，看見程木峰一直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拖著程木芸一起到他旁邊，著急問：「你怎麼樣了？」
程木峰的樣子也不怎麼好，衣裳扯開了，頭髮上又是汗水又是泥，坐在那裡低頭看自己的腿。
程木勤把斷成兩截的木鋤頭放到一起。
程木秀見程木峰不回答，就先扭頭問程木勤：「你呢？」
「我沒事。」程木勤搖搖頭，看了看程木峰，就走到麥田裡，默默扶起倒下去的麥穗。
程木峰低頭不做聲，過了半晌，才低聲說：「我打了程木錦。」他的視線落在旁邊斷了的木鋤頭上，臉上有些沮喪，「我把鋤頭給打斷了。」
連木鋤頭都斷了，程木秀挑了下眉，回想了一下剛才看見程木錦的情形。人還活蹦亂跳的，看起來沒傷著要害。
程木秀湊近拿起木鋤頭看了看，就明白了，說：「是這把木鋤已經太舊了，你看，把手這裡已經有點腐了，才會斷。」
「哦。」程木峰就瞟了眼她手指的地方，說，「我也沒打對他，鋤頭已經飛出去了。」
想一想斷了的鋤頭飛出去的情形，程木錦大概都被嚇壞了，所以會那麼驚慌失措。
見程木峰老是低頭盯著自己的腿看，程木秀的手摸了摸他的膝蓋，問道：「你有沒有事？」
程木峰默默搖頭，這才抬眼看向程木秀說：「我打他，因為他嘲笑我。」
程木秀心抽了一下，不禁就想抱一下他，然而程木峰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見程木峰又面無表情的垂下了眼睛，程木秀就強笑著拍拍他的手背安慰說：「沒事。」
程木芸眼淚汪汪的說：「是我，我氣他說大哥壞話，拿石頭扔他，他想打我，大哥才和他打起來的。」
從他們七嘴八舌的講述中，程木秀知道了個大概。
今天地里的活也不多，山邊的竹林又不用去砍竹子，程木峰就帶著程木勤和程木芸沿著水溝在田邊做疏通。
不知搭錯了哪根神筋，程木錦帶著村裡的兩個小孩就跑到這邊來了，一來就看見正在田邊幹活的程木峰他們，就主動湊了過來，顯然沒帶著善意。
程木錦一開始說話就很難聽。
程木峰很能忍耐，並不理他，只管埋頭干自己的活。
程木錦越說越過份，譏笑程木峰瘸著腿的動作就想個小丑，當時程木峰握著鋤頭的手就緊了一下，這時，程木錦就被生氣的程木芸撿了顆小石子砸在了頭上。
程木錦頓時氣急敗壞，捲起衣袖就想打程木芸，但是程木峰那裡會讓他得逞，鋤頭一扔，兩人就滾在一起打了起來。
一貫嬌氣的程木錦那裡是經常勞動的程木峰的對手，被打得哇哇直叫。
另外兩個孩子也不敢幫，因為程木勤雖然個頭小，可是手裡緊緊抓著鋤頭，一臉警惕的盯著人，看樣子要是誰敢上前就會舉起鋤頭打誰。
程木勤那樣子也是不要命的，誰看見都慌。
等好不容易把程木錦從程木峰手裡拉開，程木錦已經渾身狼狽不堪了。可程木錦還不肯善罷甘休，嘴裡不住罵著惡毒詛咒的話。
氣壞了的程木峰二話不說就奪過程木勤手裡的木鋤頭朝程木錦砸去，結果剛砸到半途，把手就斷了，半截把手連著鋤頭擦著人的邊飛了出去。
這一下，不只程木錦，連另外那兩個孩子也都被嚇壞了，掉頭就跑。
程木峰氣喘吁吁的對程木秀說：「木鋤頭被我弄斷了。」
「沒事，」程木秀拍他的手背安慰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們再買把新的。」
「嗯」，程木峰應了聲，依舊悶悶不樂。
「你幹嘛一直坐在地上？」程木秀覺得有點不對，擔心的伸手去拉程木峰。「你有沒有那裡傷著，給我看看。」
「我沒事。」程木峰搖頭，皺眉頭說，「是剛才我自己踩在草上滑了一跤，程木錦那小子才不夠我打呢。」
「那能走嗎？我們回去再慢慢說。」
程木峰有點費力的站起來。程木秀一邊用力撐著他，一邊扭頭對程木芸說：「你拿著地上的東西。」
程木芸擦乾淨眼淚，乖乖的撿起斷掉的木鋤，跟在他們後面。
「木勤。」程木秀又叫道。
程木勤扭頭看了看田地，說：「我弄好這一點，馬上就回來。」
「好，那你也小心點。」程木秀交代。
「知道了。」
看樣子程木峰象是被扭了腳，腳尖掂地有點抽氣。程木秀乾脆在他面前蹲下來，讓他爬到背上。
起初程木峰有些忸怩，不過程木秀說要快點回家，他的腳要是再用力的話怕不大好。程木峰這才願意讓程木秀背。
走回家的路上大家都有些沉默。
臨近中午，太陽酷熱，他們的影子被踩在腳下，腳底傳出踩在沙石地上的沙沙聲響。路邊生長著野花雜草，伏地的酸咪咪草叢中開出了粉紅色的小花，在烈日的直射下顫巍巍的有點無精打采。
程木芸的小臉蛋變得罕見的擰起眉頭，就連指甲般大小、白色的蝴蝶一下一下的出現在草叢上起舞，這些都沒有引起她的興趣。
要是她忍住沒有先動手用小石子砸程木錦，或許就不會發生程木峰跟程木錦打架的事。她心裡頭悶悶不樂。
一回到家裡，程木秀就先把程木峰放到了床上坐著，程木芸主動去打水過來幫忙擦洗。過了沒多久，程木勤也回來了。
程木勤把一些柴禾抱到灶台邊，又把乾草紮成小束的。他把做飯用的東西先準備好。
屋角有個小瓶是王素纓送的治療跌打的藥水。在山裡打獵的人總會自備一些傷葯，王素纓想著或許他們用得著，而程木秀也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程木秀看了下他的腳腕，有些微紅，幫他洗乾淨后就慢慢用藥水揉搓。
就在這時，外面遠遠的傳來了嘈雜聲，似乎有人正在罵罵咧咧的走近。
是女人的聲音。
程木峰聽到了就想跳下地，但是被程木秀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
「你別動。」程木秀說。
「是……」程木峰不願意叫奶奶這個詞。吳氏是他們的繼奶奶，他們也還是要叫奶奶的。
「是吳氏。」程木秀淡淡的說。
她可是已經跟吳氏撕破了臉的，當下直接就這麼叫。
自從他們住到山邊的小屋后，跟吳氏再沒什麼交集，吳氏也從來沒在這裡出現過，現在突然出現，自然不用說就知道是因為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