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192章
夏紫蘇靜靜看著程木秀。
程木秀有些不安、羞怯和輕鬆,沒看夏紫蘇。其實不用多說什麼,他送給她的木梳已經傳達了明顯的意思,所以,程木秀只算是順水推舟的提到了後續的步驟。
都已經互送定情物了,這親是遲早要提的。
程木秀倒覺得從這一事來說,得感謝一下花彩雲,要不是她從中胡攪蠻纏,可能程木秀還沒那麼快做決定。
過了半晌,夏紫蘇發出一聲輕笑。「看來,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啊。」
程木秀這時才抬眼看他,倆個人的視線碰在一起。
夏紫蘇嘴角帶著玩味、興趣,瞭然在胸的樣子,伸手過來撩開一縷落在她臉龐的鬢髮,仔細看著她,眼中映出她的模樣。
程木秀微微發怔,恍惚中想到,從一開始,她孤立無援的時候,夏紫蘇就出現在她的身邊了。一點一滴,看似不經意中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他如影隨形。
其實,冥冥之中似乎早已註定,她始終是在他的陪伴下,經歷了無論是物質,還是愛情從無到有的過程。
柔軟的指腹碰觸到臉龐,一絲顫動的情愫在心裡慢慢瀰漫開來。程木秀突然有點感動到想哭。
夏紫蘇看著她似乎象要浮起水霧的眼眸,到底忍不住,湊到眼前,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姐,我打掃完了。」院子里突然響起程木勤的叫聲,「我可不可以出去玩?」
聽到聲音,夏紫蘇在親了程木秀一下后,就退了一步。
程木勤已經丟開了掃帚跑到草檐下,見程木秀和夏紫蘇神情有異的站著,象是被自己驚嚇到的樣子,於是摸了摸腦袋,有些疑惑。
他以為自己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窘了一下,馬上又恢復原樣,撓著腦袋說:「我昨天用王大叔教的辦法做了個陷阱,我想去看看。」
程木秀定了下神。「木芸和琪林呢。」
程木勤掉頭看了後面一眼,說:「我帶他們一塊去,」馬上又補充說,「就看一眼,琪林不相信我的陷阱能到抓兔子。」
夏紫蘇饒有興味的說:「你已經會做陷阱了。」
「我會。」程木勤自豪的同時,又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到現在,暫時還沒抓到過什麼獵物。」
「相信你,沒問題的。」夏紫蘇鼓勵說。
「你也來看嗎?」程木勤仰臉問夏紫蘇。
夏紫蘇看了程木秀一眼,說:「我還有些事,等下次吧。」
「那說定了。」程木勤說著,轉身跑開。現在有個地方專門放他狩獵用的工具,他把繩索、網兜等等拿出來,一邊招呼程木芸和岳琪林。「快走,現在這種時候,山邊經常有兔子出現,說不定這時陷阱里就已經落下了一隻呢。」
看著他們一起結夥跑出去,程木秀趕緊先叫住他們。「木勤,等等。」
程木勤站下來。「我們不去遠,一會就回來。」
他已經習慣只要一出去,程木秀就總要叫住人叮囑一番。
「等會還要搬床,還有一些東西。」程木秀說。
「我們很快回來。」
「小心點。」
「知道了。」
看著他們跑出去,夏紫蘇轉過頭來,院子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的,現在這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我先把禮物放好。」程木秀說。
剛才被程木勤打斷後,她現在又恢復成平常淡定從容的神情。
等程木勤和劉景田他們幫還回桌子后,說過還要回來幫忙搬動幾樣大件的東西,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就會走進門來。至少現在,不是她能跟夏紫蘇做點什麼親密的動作的時候。
雖然她很心跳又甜蜜。
程木秀雖然極力收斂情緒,但眉眼之中依然掩飾不住一絲□□。
夏紫蘇看慣了她總是非常內斂的樣子,這時候的她別具一番風情,忍不住又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眼角,沖她眨眨眼。
「我喜歡看你笑若春風的樣子。」夏紫蘇輕聲說。
程木秀咳了一聲,不好意思的別過臉。「等會木峰他們就回來了。」
「你是怎麼突然改變主意的?」夏紫蘇低頭看著她問。
「什麼?」程木秀不解的眨眨眼。
「你無論做什麼事,都好象是有計劃的,什麼都是按部就班來。所以,我以為,你不會這麼快就做決定。」
「我做什麼決定了?」
夏紫蘇笑:「你若是沒有決定的事,是不會輕易說出來的,哪怕只是隨便想想。你現在對我們的事,心裡一定已經有了計劃。」
「你……那麼了解?」程木秀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特別關注你的一舉一動,你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我覺得,好象自然而然的就會了解你的想法。」
程木秀臉紅。「其實……」
「我猜一下,」夏紫蘇豎起食指,眼神戲謔。
「沒什麼好猜的。」程木秀卻不想提起無所謂的事情壞了氣氛,「其實,就是想通了,就這麼簡單。然後……」
「然後什麼?」
程木秀別過臉,垂下眼眸,聲音越來越低。「經常會想你……」
「擔心我?」
「嗯。」
默了一下,夏紫蘇溫柔說:「何其……有幸。」
程木勤他們三人在程木峰和劉景田之前回來了。程木勤設的陷阱沒有逮到兔子,但是他看到了鳥窩,爬樹后從樹上掏下來了幾個鳥蛋,所以,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程木勤還是非常興高采烈的。
當劉景田進到院子里時,就看見程木勤正在把鳥蛋一個一個的排好,展示他的收穫,夏紫蘇、程木芸和岳琪林則在旁圍觀。
對程木秀來說,即使是喬遷,也不過就是搬到相距幾步之遠外的新房子去,連院子都不用出,但是,今天他們可是要正式住到新屋子裡去,所以,還是做了些祭拜的儀式。
在今天以前,陸陸續續的已經搬了不少東西進新屋,現在大件的主要就剩下竹屋裡的兩張床了,然後搬床也沒花多少時間,就搬完了。
新屋裡已經增添了不少新的傢具,所以也不用把所有的東西都搬過去。
竹屋裡依然還留有一張床放在裡屋。程木秀考慮的是,或許竹屋還能充當客房,萬一有誰需要留宿之類的。反正她現在也不缺地方了。即使在平常,用作午休的地方也不錯,尤其在夏天,竹屋還是很舒服的。
劉景田幫搬完東西后,頗有深意的看看程木秀和夏紫蘇,點點頭好象示意什麼卻又什麼都不說,然後就告辭離開了。
程木峰借口看地里的莊稼,躲了出去。
程木勤、程木芸和岳琪林開始在屋子裡追逐玩耍。
看著幾個追來追去的小身影,夏紫蘇突然說:「可能,琪林留不了多久了。」
「那也沒關係,只要他喜歡,什麼時候來住幾天都沒問題。」程木秀說,「不一定非得今天留下來。」
「我是說,琪林大概要被接回家了。」
程木秀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看向夏紫蘇。「回家?」
夏紫蘇點了點頭。
程木秀又轉頭望向那邊的相比較來說,略顯安靜的小身影。程木勤和程木芸喜歡大喊大叫的奔跑,但岳琪林很少這樣,更多的時候,他沉靜和寡言。
不知不覺,岳琪林跟他們相處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即使現在,他的性格還是那麼敏感和沉默,但比起剛來的時候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他以前一臉病態,蒼白瘦弱,現在即使仍然還不是那麼強壯,連小他一兩歲的程木勤都比不上,但臉龐已經紅潤起來,眉眼之中有了小孩的那種清俊和稚氣。
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這孩子眼裡充滿了陰鬱的戾氣,滿是對他人的警戒和惡意,簡直難以和眼前現在的這個漂亮的孩子聯繫起來。
「回……哪個家?」
「自然是他自己的家,他本來就從那裡來,是師兄為了治病才接走了他,現在,他的父親打算接他回家。」夏紫蘇嘆了口氣,「再怎麼,那也是他的家人,他們要接他回去。」
「可是……」程木秀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我記得你說過,琪林的病不是天生的,他在家裡被人下毒。」
程木秀頓時感到一陣脊樑發寒。突然發現,岳琪林是這麼可憐的一個孩子。
夏紫蘇默不作聲。
「琪林知道了嗎?」程木秀小聲問。
「我還沒跟他說。」夏紫蘇說,「我這次去見師兄,就是想商量這件事怎麼辦的。」
「有辦法不讓他回去嗎?」程木秀問道。
她相信即使是岳琪林自己也不會想回去的,他的母親已經去世,即使他母親在世的時候也沒能庇護到他,否則,他也不那麼容易就被弄得一身傷,而且隨隨便便的就被人帶走。
幸好姚遠發現了端倪,否則難以想象他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即使他不受寵,但他有一個身份,」夏紫蘇沉聲說,「他是個嫡長子。」
程木秀很氣悶。「嫡長子又怎麼樣,以前都已經放棄了他,怎麼現在又想起叫他回去了。」
「以前放棄,是因為他的病,而現在,他已經恢復了。」
「如果他一直沒好呢,」程木秀追問道,「他們還會接他回去嗎?」
「但是他好了,非常好。」夏紫蘇揉了揉眉角,「他父親要他回去,他也不可能不回去。」
「回去就會有危險。」程木秀相信既然有第一次下毒,就會有第二次,岳琪林才八歲,怎麼有能力自保。「他家裡知道有人給他下毒嗎?」
「這個不好說,」夏紫蘇搖頭,「但是,其中所涉及的東西並非外人所能影響,即使師兄看了出來,恐怕也不能明言。畢竟,關係錯根盤結,錯綜複雜。」
聽起來象是個世家很大的樣子,程木秀此時沒有心情去了解岳琪林的身份背景到底是什麼。其實,他即使身份背景再厲害又有什麼用,他現在只是個失掉了庇護了孩子。
說不好聽,有心人想怎麼加害,簡直一根手指都能要他的命。
岳琪林已經是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的。
從夏紫蘇的話里,程木秀聽得出來,恐怕直到現在,就連加害他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而且,好象也沒人在意。
程木秀簡直不明白身為岳琪林的父親的那個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通常世家對嫡長子很重視,過去岳琪林的父親會對他視而不見,顯而易見是恐怕除了他這個嫡長子,還有別的兒子。而他不喜歡岳琪林,或許是因為岳琪林的癔病,也或許是因為不喜他的正妻,從而也嫌棄這個長子,何況還是個患病的。
而如果當初岳琪林的病沒有治好,那他的父親即使喪失了這個嫡長子,那肯定還有別的兒子來繼承這個地位。
如此冷漠,程木秀感到既生氣又無力。
她難以想象岳琪林離開充滿陽光和喜悅的程木芸身邊,回到那個危機四伏的家是種什麼樣的狀況。
「沒有辦法了嗎?」程木秀問道。
「即使拖下去,也只能拖過一時。」
「要是琪林不願意呢?」
夏紫蘇搖搖頭。過了一會,說:「對不起,我本來不該在這個時候跟你說這個的。」
本是歡歡喜喜的喬遷之日,因為這個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木芸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程木秀愛屋及烏,她寵程木芸,連帶岳琪林也一起寵了。至少安靜的岳琪林比活蹦亂跳的程木勤要省心多了。
「在沒離開前,我會經常帶他過來,還請你照顧一下。」
「別那麼說,那他的功課呢?」
「他家裡有家學的,倒不差這點學識。」
程木秀明白了,視線又一次看向那邊。「既然功課也不重要了,他要是願意,住下來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