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水魂
生活區以南那一片區域已經開闢為磚場,除了磚窯,還規劃了農具鍛造工場,陶瓷作坊等一些需要火力的作坊,農具,生活工具足以自給自足。
東南方向是養殖場,化糞池,東方是果木園林,北方是一片池塘,東北西北兩片靠近池塘,是四季蔬菜。西邊及西南區是主糧區。第一頁的主體規劃之後,後面幾頁是針對每一項規劃的詳細細節,整個規劃做的很詳盡很細緻,每一種生活功能都做了規劃。
「嗯,規劃是不錯,可是沒有水源,一切都是空談。靠一口地下深井,哺育這麼多功能,杯水車薪,根本不可能。」何大麻子粗略的翻閱一遍,一語切中了要害。
「池塘規劃在靠近山脈的北邊,意在自山中引流。可是山泉在群山深處,想要引流出來,那可是大工程。
以我們這一點人力物力,恐怕挖一百年,也未必能夠完成。」張有財第一皺起了眉頭,陷入了冥思。
何大麻子發現他無論遇到困難,都不會尋求資源,而是獨自為難自己。被張有財這種態度感染,何有憶也陷入了冥思。現在建國初期,百廢待興,上級部門有很多大事要規劃,遇到困難,一定要自己想辦法解決。
「有財,我們去北邊勘察一下。」何大麻子拉了張有財起身出門。
與其坐而論道,不如親自現場勘察。
「何場長,你先行一步。我也把規劃圖交代下去,讓大家先按規劃圖劃分一下區域,先開始分區隔離工作。」張有財雖然對水源無解,但他還是堅決按上級規劃執行,開始具體實施。
何有憶點頭,轉身獨自走向後院,開啟虛掩的鐵欄角門,出了後院,面對一片茫茫蒼蒼的荒野,荒野盡頭,綿延著層層山巒,隔斷了一望無際的視線。
凝視群山,他腦袋裡閃出了一個引流方案:尋找一條有溪流的山溝,從營地到山溝修築一條小小的水泥水道。山腳地勢高,這邊低洼,可以輕鬆引流而下,再修一個蓄水池塘,儲蓄引流的溪水。
他緩緩朝著山脈走上去,一邊審視地形地勢,一邊構思計算。
當他漸漸接近山腳下,一路小跑的張有財,氣喘吁吁的跟上了他。張有財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引流方案,並不打斷何有憶,只是默默地跟在後面。
踩著亂石荒草土坡緩緩而上,漸漸接近山腳,山風鼓盪衣衫,何有憶生出一種莫名的豪情。面前一道並不陡峭的山峰,岩石已在炙熱幾萬年的陽光照射下,表面結了一層風化的滄桑。
仰視山峰片刻,何張二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右轉,沿著山腳而行。山風中漸漸多了一絲潮濕的味道,嗅覺靈敏的何有憶已聞到了水的味道。
繞著山腳行走一刻鐘,伴隨濕潤的山風,耳邊有了潺潺的水聲。二人立刻加快腳步,前面一片林木幽深,是一道山溝,溝底流水潺潺,衝出山溝,化成一道小何,蜿蜒而去,注入了遠方的清江。
二人駐足的地方,已高出地面百米,俯瞰腳下,山溝口荊棘密集,一直覆蓋到溝底水流。
「地勢西高東低,這條注入清江的溪流,應該比我們的營地低一些,無法直接引流。看來只能藉助水泵,抽取溪水上來,再順流而下。」何有憶對照地勢,估算一下,給出了判斷。
「這裡沒有電力,只能柴油動力泵。我們資源有限,恐怕無力承擔。」張有財一臉擔憂,第一次質疑領導的意見。
「我們先挖好池塘,雨季的時候可以蓄積一些雨水。引流作為一種補充,應該可以勉強支持初步規劃。」何有憶補充了一點想法。
「北方少雨,就算雨季,也蓄不了幾滴水。既然上級作了規劃,我們先按規劃挖好池塘,水源問題,實在不行,只能找上級提供支援。」張有財第一次出現動搖,開始考慮尋求上級的支援。
「這溪水泛起的水氣,陰濕撲鼻,寒氣入骨。似乎還蘊含一絲味道,吸進去有一種清爽下行,同時便會有一股熱血上涌。
有財,你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何有憶轉移了話題,開始關注溪流水氣。
「奇怪,山澗有水如此清冽,山狼卻要冒險,深夜下山找水喝。難道是這水寒氣太盛,它們受不住水寒?」張有財舉一反三,立刻引入了一個深度疑惑。
「走,我們下去看看。」何有憶好奇心起,拉著張有財,撥開荊棘,緩緩沿著陡坡,朝谷底滑下去。
接近谷底一刻,一股水寒之氣撲面,二人禁不住寒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何有憶試探著伸手摸了一下水流,手指一絲刺痛襲入,急忙縮手。
「小心,快退後。」張有財一聲驚呼,一把將何有憶扯離水岸。
緩緩而來溪流,突然泛起一朵水花,一隻透明的手與何有憶擦肩而過。水花之中,一張透明的臉,隨著水流扭曲變形,擠出一絲殘酷的笑,隨波逐流,漸漸隱去。
何有憶心有餘悸,倒吸了一口涼氣。
溪水依舊平靜地流淌,溪水邊的兩顆平靜的心卻因恐懼而顫慄。
二人努力壓抑驚懼,平心靜氣,關注流淌的溪水。每隔一段時間,水面便會漂浮一圈水花漩渦,漩渦之中一張扭曲掙扎的臉。無血無肉,只是一張水流映射,與水同化的臉。
「水鬼?」何有憶驚疑地偵詢張有財。
「是鄉土傳說里的水魂,小時候聽村裡老人說起過。只是傳說,從沒有看到過。」張有財緊張之中略帶興奮。
「水魂?這名字很貼切。」何有憶重複一遍,很認可這種叫法。
「鄉土傳說,溺水而亡之人,屍體如果沒有打撈上岸。靈魂便會隨屍體腐化於水,化身水魂。孤獨無依,遊盪水下的孤魂,怨氣不散,寂寞難熬,便會拉一些人下水陪伴。所以以有人溺水的水域,會接二連三的出現溺水事件。」張有財立刻耐心的給領導解釋水魂的傳說。
「小溪的源頭,是不是一個水庫?」何有財意識深處,突然浮出一個群山環繞的水庫影像。
「不是水庫,是一個天湖。從這裡逆水上行一天一夜,群山環繞之間,圍攏了一片湖水。深山山地高寒,常年積雪,積雪融化匯聚,便是湖水之源。
因為湖水位於群山之間,水位海拔很高,便成就了天湖之說。
鄉土傳說,天湖沐浴,可凈化肌體,治癒百病。周圍幾百里的信眾經常會結隊進山膜拜,接受天浴。
沐浴的人多了,溺水的人自然不會少。」張有財從小生長靠近大山,也靠近傳說的麻村,故事知道的自然也多一點。
「有財,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忙,滿身風塵,我們也來一次天浴?」何有憶見傳說如此神奇,立刻也有了試一下的興緻。
「解放后,禁止封建迷信。已經好多年沒人進山沐浴了,我們都是革命幹部,可不能知法犯法,涉足革命禁區。
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得回去了。」張有財警覺地打破了何有憶的邪念,提醒他遠離邪念,儘快離開。
說話之間,有一個水花隨波而來。一個長發飄飄的水影,自水面凌空而起,面容扭曲,張牙舞爪,撲向了滯留水岸的二人。
張有財手疾眼快,一把按倒何有憶,二人匍匐在地。飛揚的水花散落而下,將二人全身澆透,一陣刺骨的寒冷遍布全身。
張有財扶著何有憶連滾帶爬,匆匆逃離水岸,攀爬而上。等二人上到山腳,已冷得臉色青紫,牙齒咯咯打戰。一抹夕陽籠罩,暖意融融,二人才漸漸舒展,鬆了一口氣。回望泛起寒氣的幽深谷底,依然心有餘悸。
折騰了一天,無功而返。兩個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一路默默無語,一前一後,默然疾步而行。回到營地,已是日落西山,夜幕低垂。
一台老舊的柴油發電機已啟動,發出震撼的雜訊。因為要趕工期,啟動了夜間作業,營地不得不啟動發電機,給夜班作業的團隊提供照明。
這是一個一窮二白的年代,無論幹什麼,都要自己想辦法,找出路。
他們出去浪費了一天,營地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生活區周圍的八卦功能區已劃分清晰,做了隔離。分割八大功能區的分界線已開始鋪設紅磚,按照規劃這些都是出入通道。生活區周邊,除了橫跨磚廠的出入大道,又多了八條紅磚鋪地的小路。
分區之後,視野不再一片荒蕪,營地陡然間一片生氣。籠罩人心的陰霾,徘徊營地的荒涼,已被這一次分區切割,散碎成碎片,被一片熱火朝天的氣氛吞噬。
熱烈的工作氣氛,感染了失落而歸的兩位領導。回歸一刻,他們頓時恢復了昂揚鬥志。一股神秘的力量頓時充斥全身,燃燒了熱血。
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
他們還要增加一層難度:與鬼奮鬥,其樂無窮。
荒涼寂寞幾千年的荒蕪,被點綴其中的一片人氣戳破。人氣四溢蔓延,開始一步步吞噬千年寂寞,萬古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