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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北地(十)

  在等待學子們陸續前來的功夫,季沁狼吞虎咽地吃著早飯,徐幽水在一旁靜靜看著她,突然出聲問道:「你的心肝呢,怎麼這次見面,還從未聽你提起他?」


  「提他做什麼。」季沁滿不在乎地說道。


  「鬧脾氣了?」徐幽水好笑地問道。


  「他實在是氣人,若是再死性不改,我……」季沁結巴了一下,不知道說什麼,索性繼續埋頭吃東西。


  徐幽水臉上笑容慢慢地收斂,她低聲問道:「你就那麼喜歡他?」


  「差不多就那樣啦。」季沁微紅了臉,側過頭去岔開了話題,「反正這次他必須得把那臭毛病改掉,不然日子怎麼過?」


  徐幽水沉默著,她看了季沁一會兒,低聲喃喃說道:「……明知他不是良配,可你既然那麼喜歡,我又有什麼辦法。」


  「幽水說什麼?」季沁沒聽清。


  「沒事。」徐幽水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安撫的笑容,她說道,「你現如今已經被勤心殿內很多官員們知曉身份,料想今年他們就會逼迫姬珩將你公開,他撐不了太久,再加上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怕等到今年夏的時候,你就得盤起頭髮嫁人了。」


  「哎?」季沁略帶茫然。


  她閉著眼睛沉思了片刻,匆忙交代道:「在王朝的封賞下達之前,萬萬不可與他一起參加任何皇家祭祀,不可將關係顯露於人前,他日封賞下達,即便勤心殿內官員吝嗇,女皇又偏向著她舅舅,可多少也得給個爵位,至此,你婚後可以生育自由。而後切記,成親三年內,一定要避孕——」


  「等等,幽水你在說什麼?」


  「不要多問,只記住就好。」徐幽水道。


  季沁無奈地應了下來,心中有不安的感覺,總覺得徐幽水對自己未來很多事情都不放心,看她的眼神滿滿都是憂愁,一字一句都像是在交代遺言一般。


  這個念頭讓季沁打了個哆嗦,連忙甩甩腦袋將這個念頭丟出了腦海。


  徐幽水將自己想到的事情交代完畢,摸了摸季沁的腦袋,思索自己有沒有遺漏,半響之後,她突然黯然說道:「我答應過你母親,要看著你長大、成親、生子,可是……非我背諾,天不假年。」


  她明明臉上還帶著淺淡的笑容,但是季沁卻覺得她身上的哀愁無法比擬。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像是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


  季沁心中忐忑難安,抱著她安撫道:「幽水你在胡說什麼?我們再撐幾天,然後就可以一起回家啦,娘可想你,她可後悔了!」


  徐幽水搖搖頭,不再說話。


  ·

  不遠處的小亭中,學子們依舊差不多來齊了,他們站在一起,躬身向徐幽水行禮:「見過前秋官長。」


  徐幽水虛弱地咳嗽兩聲,示意他們起身,歉意道:「原諒我身體不適,不能起身向諸位回禮。」


  「您太客氣了。」大家連忙說道。


  「請坐吧。」


  小亭旁邊的雲杉樹下,隨意放在幾排坐墊,大家各自坐下,有些茫然地看著徐幽水,不知道她在這緊要關頭將他們叫來做什麼。


  徐幽水看著他們,抬手托起一團正氣:「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東西。」


  她控制著那一團正氣,雙手一揮,它們瞬間化作凌厲的刀刃,將院中雲杉樹榦砍斷,樹榦頃刻斷成了兩截,轟然倒在雪地上。


  徐幽水繼續說道:「浩然正氣道義中,至大至剛直養通;充塞宇宙外無大,其內無小太素功。——這就是正氣。請諸位牢記,是正氣選擇了你們,而不是你們修鍊成了正氣,若是有朝一日拋卻正道,那麼正氣是會離你們而去。」


  學子們瞪大了眼睛:「所謂正氣,就是昨天我們身上莫名其妙奔涌而出的力量嗎,就像您身上的那種力量一樣嗎?!」


  「是的。」徐幽水抬頭望著北地內城那明亮耀眼的正氣罩,慢慢收回目光,滿足得看著這群孩子:「你們正氣初此暴發,便有如此力量,不知不覺也能將這座城池護佑於身下,未來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學子們害羞地道謝。


  徐幽水點點頭,她無意間瞥見了在人群後邊怯生生在旁邊的蒼猿和小咪,他倆接觸到她的目光,心間不由得發虛,連忙垂下目光不敢同她對視。


  前秋官長徐幽水極端厭惡妖魔和半獸,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們本來怕難堪不想過來,是同窗們非得拉著他們來的,再加上他們確實是想一睹這位前秋官長的風采,這才壯著膽子過來,如今再看,果然是是來錯了,徐幽水一看見他們倆,剛剛還和藹可親的表情立刻有些僵住了。


  她看了他們一會兒,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蒼猿和小咪正欲起身告辭,聽到她的問話,也不敢回答。


  季沁連忙替他們說道:「小蒼猿沒有名字,它說它的妖王老爹覺得自己水平不夠,無法給孩子取出合適的名字,所以便耽擱了下來。貓妖半獸叫任咪,她爹是九命貓妖,她隨娘親姓。」


  「原來如此。」徐幽水點了點頭,又問道,「我看你們的同窗正氣暴發的時候,你們兩個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與削弱,這是怎麼回事?」


  蒼猿回過神來,意識到她並沒有要趕他們走的意思,立刻恭敬答道:「學生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大概是在習慣了吧,不僅沒有不適,反而覺得很舒服。」


  徐幽水點點頭,略微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她看向蒼猿:「你既然已經在王朝讀書學習,那沒有個人族名字終究是不妥,若是不嫌棄,我給你取一個,如何?」


  蒼猿一愣,沒想到剛剛還冷冰冰的徐幽水居然會主動提出給它取名字,身邊小咪戳了它一下,它才回過神來:「——我不是在做夢吧,您真的要給我取名字?謝謝您,太謝謝您了!」


  「既是蒼猿一族,便以蒼為姓。」她沉吟片刻,「『秉德無私,參天地兮』。蒼秉如何?」


  蒼猿激動得無法言語,忙不迭地點頭,「好得不能再好了!」


  「待你回去稟明父親,令尊首肯,才可易名。」


  「是!我爹可定開心得不得了!太謝謝您了!」


  徐幽水臉色波瀾不驚:「你救了我的家主一命,這是我理當贈與的尊重,不必言謝。」


  她看向下座的眾學子們,提醒道:「他日蒼猿稟告父母,正式易名,待其擁有人族名字后,便不可以『它』再作為指稱。可明白?」


  「學生謹記。」學子們齊聲應了下來。


  徐幽水點了點頭,示意激動得淚眼盈眶的蒼猿坐下來,這才繼續講解關於正氣的內容:「——陽者,天之寬也。陰者,天之急也。中者,天之用也。和者,天之功也。舉天地之道,而美於和,是故物生皆貴氣而迎養之,故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徐幽水講得極快,很多地方都不許他們細問,她也不做解答,只要求他們死記硬背下來,他日慢慢琢磨其中含義,學子們知道如今戰況緊急,時間耽誤不得,徐幽水肯抽出時間專門給他們講解這些,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奢侈了。


  約莫兩個時辰過後,徐幽水終於慢慢地停了下來,季沁感覺到她渾身虛軟,眼皮不停地在打顫,似乎隨時就會昏睡不起。


  「你休息一會兒吧。」季沁小聲地說道。


  徐幽水點點頭,剛要下去休息,九鳳突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神色焦急地稟報道:「母親!郭必安派人倀將朱衣他們押到了城牆下面,說是要將他們斬首!怎麼辦啊?」


  徐幽水皺起眉頭,扶著桌案踉蹌站了起來,疾步走了出去,邊走邊問道:「怎麼回事?」


  朱衣是北地的叛軍首領,原來九鳳手下的半獸,極得九鳳器重,但是後來因為徐幽水對待半獸的態度而對她心有怨言,帶著手下的半獸們發動叛變,希望能取得公正的待遇。


  「前些日子您將他們逼得太緊,他們腦子一糊塗,就去投奔了妖魔,結果被妖魔送來攻城的時候才想起來後悔,死活不肯對自家兄弟刀劍相向,郭必安因此大怒,要將他們斬首。然後當做早餐給妖魔們吃掉。」


  「這群蠢貨!」


  「……母親,他們雖蠢,但是畢竟寧死不肯和同袍刀劍相向,背叛您也不過是一時糊塗,從未傷過一人,毀過一間房屋……求您救救他們吧。」


  徐幽水閉了閉眼睛,努力撐起力氣,疾步出了雪亭小院。季沁不放心地跟了過去攙扶著她,徐幽水握著她的手,無力地將渾身重量都倚在她身上。


  北地城牆下,朱衣等數百半獸正被捆住手腳,像是一群待宰的豬樣一樣被趕在一起,周圍有數十隻人倀磨刀霍霍,旁邊還支起了一口大鍋,正在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城牆上的士兵都曾經是朱衣的同袍,見他如此,頓時是又急又氣,怒罵道:「你這混蛋,就是作天作地,這下好了,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心滿意足了是不是!」


  「你懂什麼!讓半獸和人族平等,這是老子的夢想,老子死也值得。」朱衣依舊嘴硬道。


  「你死也值得?」一聲嘲諷遙遙地響起,徐幽水冷淡道,「你現在死,史書上只會說你是叛變人族,然後被妖魔當做軍糧吃掉而已!」


  朱衣僵了一下,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扯著嗓子罵道:「徐幽水你是王八蛋,不把我們半獸當人看!老子知道萬妖陣圍北地城,立刻就點兵準備出發,就是想讓你服個軟,才威逼你而已。結果你轉眼就剁了我的兄弟,老子這才一氣之下做了糊塗事!這黑鍋也有你的一半!」


  「強詞奪理!」徐幽水沒好氣地說道。


  「我本來就有理!」


  「喂喂喂,別敘舊了!都快下鍋了還有心情爭這是誰的鍋?反正是煮你們的鍋哈哈哈哈哈。」人倀們哈哈大笑起來。


  朱衣呸了他們一臉:「老子就算下鍋,也是條鐵骨錚錚的半獸,絕不和妖魔同流合污。」


  「那我倒要看看,你這錚錚鐵骨要多長時間才會燉的皮開肉爛。」人倀諷刺道。他提起手中佩刀,用力地朝朱衣的腦袋砍了過去。


  城牆上眾士兵不忍心看,紛紛掩目側頭。


  「且慢。」徐幽水突然出言制止住了他們。同時手中一道白色光刃出手,正打在那人倀手腕上。


  人倀動作稍滯,眯著眼睛抬頭看向她,笑嘻嘻地問道:「怎麼這是演的哪出?我替你把他殺了,你高興還來不及,為何來制止我?」


  「他手下的半獸士兵現在何處?」


  人倀笑笑不答。


  徐幽水看向朱衣。


  朱衣哼哧了一會兒,才道:「被這幫龜孫子妖魔用瘴氣迷昏了!我們本來商量好了,清早在萬妖陣內殺個中心開花,誰知道卻提前著了它們的道!」


  「多少人?」


  「三千。」


  「去告訴郭必安,我要這三千半獸安然無恙,我知道他想要什麼,我可以跟他走。」徐幽水果決地說道。


  「幽水!」季沁握緊了她的手臂。


  「母親!」九鳳滿臉驚愕。


  「吾主?!」便是朱衣也愣在了原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那人倀笑了笑:「聰明人就是聰明人,和你說話就是省勁。不過若是昨夜以前,這個提議我們大人還能考慮,但是如今,便又要再加上一條了。」


  「什麼?」


  「我們可以將這三千半獸歸還,不僅如此,我們還會從北地城撤離,但是條件就是,你不僅要跟我們走,而且北地城內所有有『氣』的人,都必須自戕於此!」


  徐幽水雙手握成拳頭。


  「你當然可以不答應,反正這裡有三千半獸,我們今天殺上一千,明天殺上一千!我們郭大人也想看看,到底是你的士兵先崩潰,還是我們的妖兵先吃得走不動路。」那人倀懶洋洋地說道。


  朱衣此刻也意識到自己真的做了一件蠢事,垂下腦袋,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城牆下邊。


  「我覺得還有第三種可能。」


  「第三種可能?剛剛誇過你聰明,你就開始說胡話了。」那人倀哈哈大笑起來,但是很快,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剛剛那聲音,似乎不是徐幽水,而且也並非來自前方,而是來自……他們的後邊!


  人倀吃驚的回過頭。


  一支銀箭破空而來,精確無誤地刺入他的喉嚨,他駭然倒地,臉上還有凝結不散的懼意。


  天邊雪后初霽,雲層中出現了久違了太陽,白晃晃地掛在北地城上方,映襯著整齊的飛馬,赤紅的軍旗,耀眼得令人無法睜開眼睛!浩蕩王氣隨之奔涌而來,令萬妖陣的妖魔們彷彿溺水了一般,陣型立刻亂得像是一鍋粥。


  「王朝的軍旗!?」郭必安皺起了眉頭。


  饕餮和禺強已經和敖苞纏鬥了許久,即便是強悍如它,也覺得身上酸疼,提不起力氣,如今又被王氣衝擊,只覺得眼前發黑,它強撐起一絲力氣,立刻飛身退離,禺強冷不防被饕餮拋下,剛也要跟在它身後逃跑,結果卻被敖苞扯著尾巴拽了回去,按在地上結結實實地揍了一頓,慘叫著不斷呼救。


  饕餮頭也不回,閃身飛向郭必安身邊,憤怒地質問道:「你不是說王朝就算派兵來北地,起碼也得十天時間嗎?怎麼這麼快!而且為什麼士兵們中間有王氣!別告訴他們的女皇御駕親征了!」


  「不可能。」郭必安立刻否認道。


  「那你倒是說說,那王氣是假的,還是那王朝士兵是假的?」


  郭必安冷嗤一聲,畢竟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油條,他很快冷靜下來,招呼身邊人倀:「先頭部隊準備迎戰,後方開始撤離。」


  北地城內。


  「真的是王朝的軍旗!我認得!我以前在幽州軍里當過兵!」


  「女皇真的派人來救我們了!」


  「朱衣!朱衣你個王八犢子你還不趕快跑!愣著幹什麼啊!」


  「我先回去把我的弟兄們救出來!你們等我一起殺妖魔啊,可不許吃獨食啊!」


  城內百姓俱是喜極而泣,離棄家國十餘載,一朝重見王朝的暗赤色軍旗,才知道這種無論在哪裡,都能被護佑的滋味是何等幸福!

  季沁站在徐幽水身邊,在半空中找了一圈,卻見那人的視線也正在四處尋覓她,他終於看到季沁,從來清冷的神情立刻冰消雪融,眉目之間暖色四溢,似能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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