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防盜章 （一更，全）
「夫人穿上這樣一身紫衣，很是貴氣又年輕呢。」接待的丫鬟見紫袍少年出手闊綽，見到從試衣間里出來的嬸娘，臉上立馬堆起笑容，一個勁兒誇讚。
紫袍少年在經過陸明笠身旁時，腳步緩慢了下來，聲音裡帶了股清冷意味：「這位兄台，您眼神似乎不大好。」說罷頭也不回地去了鏡子前的嬸娘那。
少年走過時，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從陸明笠鼻尖盪過，瞬間彷彿回到了馬場草原上，藍衣少年救下薛寶的翩翩風姿再次浮現眼前。
陸明笠有些後悔自個又唐突了恩人。
「二爺，那少年是曾經馬場遍天下的風光無限的梅家少東家。」才剛下樓的店鋪管家恰巧見到紫袍少年躍過陸明笠的一幕，眼見陸明笠面現疑惑，便躬身上前小聲解釋道。
梅家馬場？
這名頭陸明笠還是聽說過的，昔日輝煌一時，分號遍天下。就連陸明笠征戰在外的偏僻之地，都開了一家分號呢。只是不知為何，彷彿一夜之間，各地的梅家馬場就都換了東家，彷彿被人連根拔起似的，一家馬場也沒能倖存。
思及此，陸明笠望向紫袍少年背影的目光，在疑惑里更添了份同情。
卻說二樓的小錦心，正開心地試穿完這套裙子，又試穿那套裙子，被她挑上的衣裙竟已多達數十條，顏色各異，花樣繁多。
小傢伙每穿上一件，都臭美地先跑到薛陌跟前轉上兩圈，問情郎好不好看。得到肯定一聲「嗯」之後，才歡跳地跑到鏡子跟前左轉右轉，前前後後來回臭美。
兩隻小肥手摸摸這，又撫撫那。
看著這樣活潑可愛又臭美萬分的小郡主，薛陌忍不住嘴角浮起一抹笑，這個千嬌百媚的小傢伙很有意思。
見小郡主挑選得差不多了，薛陌猛然想起什麼，起身喚來了侍女，低聲道：「結賬。」
侍女一臉笑容地「哎」了一聲，走到算盤先生那利落地報出了各樣衣裙的價格，最後給了個數：「四百八十三兩白銀，」說完又微微一笑，「小郡主是常客，那多餘的三兩就免了，十一套裙子一共四百八十兩。」
呃，這價格……
以薛陌目前四品武將的俸祿來說，得五六年才能攢起來。與年俸祿過萬的攝政王是沒法比的。
小錦心耳朵好使，侍女才報了個價格，小傢伙的兩隻耳朵就都豎了起來。不過她早習以為常啦，皇家小郡主的一應穿戴本就價格不菲，而小錦心又是其中最臭美的那個，每年在這方面的開銷就已讓一般的官宦之家承受不起。
小錦心瞅著鏡子里反射出來的情郎身影，笑得美滋滋的。情郎給她買衣裳的感覺，真好。提了提身上美美的綉牡丹的小裙擺。
不過小傢伙突然想起來，鏡子中的薛陌還只是個青蔥少年模樣，他還不是權傾天下的那個薛陌呢。
兜兜里可能沒啥銀子？
思及此，小傢伙瞅了瞅侍女手上捧著的那一溜名貴衣裙，頓時拍了拍自個的小腦袋。
怎麼能欺負年少還不夠富裕的情郎呢。
小錦心扭了扭頭，見薛陌沒有注意這邊，「咚咚咚」跑到幾步之外的侍女跟前，一件件提起那些小裙子：「嗯，這個花樣兒不好看，不要了……」
「這個顏色兒太鮮亮了點，不要了……」
「這個小裙擺肥了點，不要了……」
手頭銀兩不夠，正簽著借條的薛陌，聽到小錦心絮絮叨叨的聲音，直扭頭瞅著小郡主看，她怎麼突然都不喜歡了？
剛剛還美得不行呢。
直到小郡主將所有裙子都否定掉，只保留了身上穿的那一套梅紅色綉牡丹的小裙子，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跟前時，薛陌突然意識到小郡主在為他省錢。
一時心底有股說不出的暖意。
沒想到這個小傢伙還是個體貼人的。
「薛哥哥，我最喜歡這一件啦……」小錦心咧著一張小嘴，摸摸身上綉著的金線牡丹花，兩隻小肥腳歡騰得直跳。
她確實最喜歡這件啦。
打小就愛紅牡丹，最喜其國色天香之意。
讚許的就是小錦心這般如花的絕美容顏。
呃，雖然小傢伙還沒長開，那在娘胎里精雕細琢出來的小臉蛋也是能看出日後絕美天下的影子的。
「哈哈哈，我的小侄女終於挑好裙子啦？」陸明笠剛折回二樓，就見到小錦心蹦蹦跳跳的臭美樣，走過去一把抱起渾身梅紅的小傢伙。
摟在懷裡就香了一口。
「二叔好好瞅瞅，嗯，又變美了幾分。」陸明笠難得說了一句討小傢伙歡心的話，手指卻又捏了一把小錦心肥肥的腰。惹得小錦心瞬間想起來自個還肥著的事實，小肥手嫌棄地拍掉二叔掐她肥腰的大手。
「哈哈哈……」小侄女又嘟嘴了，陸明笠就愛看她嘟嘴生氣的小模樣。
小錦心和陸明笠在薛陌身旁鬧著，薛陌卻是飛快在欠條的落款處龍飛鳳舞地簽上了他的大名，大手一推：「將另外十條裙子全都包上。」
小郡主試穿了一個時辰的衣裳，哪能說不要就不要。
薛陌不是個吝嗇的。
雖然目前俸祿不高，給小郡主買衣裳的銀子還是有的。他平常的吃穿用度比較節儉，這些年在軍營里也沒有別的開銷，倒也積攢下一批銀子。
聽說還有十條裙子，一向不拘小節的陸明笠猛然想起兄弟手頭並不闊綽，立馬點了點小侄女的小鼻尖：「你這個調皮的小傢伙，一口氣看上那麼多漂亮的小裙子，是不是又準備痛宰你二叔一頓啊？」
陸明笠一句話，就將其餘裙子的開銷全包攬在了自個身上。
沒想到薛陌卻是不領情，一把將小郡主從陸明笠懷裡搶過來，道：「今兒個是我給她買衣裳，你搶什麼功勞。」說罷，捏了一把小錦心還露在外頭，沒穿鞋只套了白綾襪的肥腳丫道，「你實在想表現表現，就給小郡主買雙繡花鞋吧。」
陸明笠這才發現，小侄女的兩隻肥腳丫還晃蕩地露在外頭呢，那她剛才還跑得那麼歡。
見到薛陌和二叔都搶著給她買漂亮小裙子，小錦心樂呵得嘴都合不攏啦，雙手抱住薛陌的脖子，湊過嘴去就在薛陌臉頰上吻了一記。
情郎樂意給她買貴貴的衣裳，而她樂意給情郎一記香香的吻。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卻是愣住了薛陌，迅速低下頭瞅了一眼懷裡的小傢伙。只見她雙眸晶亮，微微翹的小睫毛還在一扇一扇的呢，一看就是興奮得還沒調皮完的樣子。
果不其然，小傢伙還沒吻夠呢，回味了一下剛剛的觸感后，立馬湊上前來，又「啪啪」親了兩口。一張櫻桃小嘴紅潤得比熟透了的櫻桃更潤澤幾分。
也不知是不是興奮的。
一根筋的薛陌還來不及反應呢，一旁的陸明笠倒是先叫囂起來。
「小侄女，你都還沒親過我呢……」吃醋了的陸明笠，一把捧起小錦心的小腦袋，拚命轉過來，湊過臉去讓她親……一副不親絕不罷休的樣子。
一時三人鬧做了一團。
~
玩鬧的日子總是易過。
對於小錦心來說，與薛陌待在一塊的日子最是易過，沒了薛陌，她就度日如年了。
譬如眼下。
「小郡主，新挪到王府花園的一溜水仙花開得美極了，奴婢陪您去逛逛？」竹青見自家可愛的小郡主都蔫了半日了，想盡法子逗自家小郡主開心。
可小錦心正在掰著手指頭數日子呢，哪裡聽得到竹青在說什麼。
「還有一天，還有兩天，還有三天……啊，日子怎麼過得這麼慢啊！」小錦心舉起三根肥肥的手指頭，還有三天才能見到薛陌呢。
不開心。
「小郡主，要不咱們去三房找二姑娘玩？」竹青說的是三房的陸錦茵。
小錦心壓根沒聽，直接搖了腦袋，舉著三根肥肥的手指頭，又挪回了炕上：「繼續作畫吧。」她要多畫幾幅情郎的畫像，尤其是那日雙手托著她小屁屁，抱緊她的雙人圖。
這般一想，就又看了眼擺了一床的花裙子，那可是薛陌給她花大價錢買回來的呢。
瞅了幾眼小裙子，小錦心就又開心了。
顛顛地跑過去，抓起裙子來又在鏡子前臭美地秀了一把。
「錦心姐姐……錦心姐姐……」外頭突然傳來一個小女娃的呼喚聲。
小錦心不用瞅都知道，是三叔家的陸錦茵妹妹。轉了小腦袋望過去，只見陸錦茵提著綠色蔥花裙子，跑得氣喘吁吁的：「錦心姐姐，祖母那來客人了，是個很漂亮的大姐姐呢……」
「漂亮的大姐姐？」小錦心對別人家的漂亮姐姐可不感興趣，關鍵是，誰都美不過她呀，瞧著鏡子里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小錦心滿意地捏捏臉。
「我是頭回見到她，不過祖母好喜歡她喲，一個勁兒誇她。」陸錦茵似乎有些微微吃醋呢，「祖母見到她，臉上笑得跟朵花兒似的，都不搭理我啦……」小傢伙果然是吃醋啦。
「誰呀？」能讓祖母開心成那樣，小錦心就不得不上心了，要知道，祖母一向只有抱著小錦心時才會開心成那樣的。平日里的祖母可嚴肅了。
「不知道，只知道是個姓柳的姐姐。」陸錦茵「哼」了一聲，本能地排斥將她從祖母跟前擠下去的柳家大姐姐。
姓柳？
聽到這個姓氏，小錦心望著鏡子里臭美的小眼神，終於挪開了，轉頭看著陸錦茵妹妹：「姓柳？」
小錦心對這個姓氏是敏感的。上一世娘親去世五年後，祖父祖母逼著爹爹娶了柳家嫡次女為繼室。這一世，娘親活著，小錦心都沒想起來這茬。
糟糕，祖母不會是以為娘親不能生，這一世要提前給爹爹物色個側妃來吧。
思及此，小錦心立馬扔下手裡的裙子，「咚咚咚」就往外跑。
「祖母……祖母……」小傢伙才剛跨進祖母的燕子塢，就大聲嚷嚷起來。多想立馬就告訴祖母，娘親能生，別給爹爹找側妃。
小錦心跑得太急，一不留神，在門口絆倒了，小肥身子跌進了堂屋裡。
哇，好痛。
不過小錦心這次沒嬌氣，哼唧了兩下就要自個爬起來。
「還不快將郡主扶起來。」攝政王妃是個疼孫女的，若不是有柳家的人在場，她能親自起身去扶小錦心。
小傢伙身子還沒站起來呢，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已是在堂屋裡搜索起來了，一個熟悉的芙蓉面瞬間映入小錦心眼帘。還真是上一世的繼母。
只見一個雙頰羞噠噠的姑娘，穿了身桃紅色妝花上衣，下面是一身素白長裙，嬌嬌小小，文文靜靜地立在祖母跟前。見著摔倒了的小郡主，立馬想挪步前來攙扶可愛的小錦心。
對這個「繼母」，上一世的陸錦心是不討厭的，只是這一世情況有異，她才不要別的女人跟她娘親搶爹爹呢。
不給柳家女攙扶她的機會，小錦心立馬迅速爬起來，早有侍女疾步走來給小郡主整理衣裙了。「郡主這是想念祖母了呢，奔得這般急。」
丫鬟們在外人面前，給跌倒的小郡主找了個惹人疼的小理由。
「來來來，錦心，快到祖母這兒來，」攝政王妃彎腰抱起奔過去的小錦心，摟著她坐在自個腿上，摸著小錦心可能跌壞了的地方，「我的寶貝兒，可是摔疼了？」
小錦心搖搖頭，小腦袋兒卻是扭著看向了一旁立著的柳家嫡次女。
攝政王妃見小錦心一進門就直瞅柳家女兒，現在又在瞅，心裡直樂，以為自家孫女兒是喜歡柳家女兒才會這般的。也是，柳家女兒模樣可人，看上去性子也是極好的，溫婉秀麗，想不喜歡都難。
「世子爺到……」門口小廝高聲揚道。
小錦心卻是嚇了一跳，爹爹今日怎的這麼早就回府了？朝廷上的事兒就處理完啦？
怎麼那麼不信呢。
但扭頭瞅見祖母一臉期待的神情后，明白了，八成是祖母想趁著娘親出門看病不在家時，讓爹爹單獨見上柳家女兒一面。沒有娘親在身旁跟著，爹爹行事更能隨意些。
思及此，小錦心嘴唇微微嘟起，祖母這事兒辦的，小錦心不喜歡極了。
卻說陸明嶸本在翰林院處理政務，突然接到王妃催他回去的口諭，問是什麼事，小廝支支吾吾也說不清楚，算得上孝順的陸明嶸還以為王妃出了什麼事，當即就扔下文書，打道回府了。
哪知，一進王妃的正房堂屋，卻見到王妃抱了錦心笑意盈盈地坐在那兒，彷彿有什麼喜事似的。等陸明嶸回過神來，才發現王妃身旁還立了幾個陌生面孔，其中一個細柳腰、桃花面的姑娘似乎一瞅見他進來就立即羞得低垂了頭。
非禮勿視，陸明嶸連忙收回不小心看到的眼神，上前恭敬地向娘親王妃請安。
「我的兒，快快請起，」王妃今日開心，可是盼來了禮部侍郎柳大人的夫人，連忙向陸明嶸介紹道，「這位是柳夫人和她閨女。」還特意舉起手向柳家女兒探過去，讓陸明嶸不得不給王妃面子，眼神順著王妃的手再次看向了柳家女兒。
柳歆歆見世子爺的目光看了過來，連忙規矩地屈膝行了一禮，動作輕柔如風，好一派閨閣嬌女的模樣，無論是誰，看了都會頓生憐惜之感。
小錦心看了，卻心內陡升一股氣，嘴角兒不經意間露出不快。
這柳歆歆一看就是早已知道會遇上自家爹爹的，陡見外男，不僅不慌，反倒舉止從容，若說在家裡沒有受過柳夫人指點，小錦心才不信呢。
腮幫子微微鼓起，小嘴兒撅起。
若不是見著自家爹爹雙眸里如同古井一般，並未激起任何波瀾，眼神也不打算在柳歆歆身上多加逗留，小錦心當場就想耍脾氣啦。
「爹爹……」小錦心一點兒也不想讓爹爹多瞧那個柳歆歆一眼。兩隻小肥手毫不客氣地向爹爹伸去，撒嬌要抱抱。
陸明嶸卻彷彿看到救星似的，趕忙一臉笑容地抱過自個圓潤潤的女兒來。當著外人的面就毫不避嫌地香了小錦心好幾口。
這幾乎是在告訴柳家母女，他陸明嶸是極寵妻女的。
大戶人家的女子都知道，一個男人若是不寵愛妻子，絕不會對妻子所生的女兒視作珍寶。
何況，陸明嶸還是絲毫不顧及有客人在場，自從抱過小錦心后，就一直逗弄著寶貝女兒，又是親又是捏著嬰兒肥的小手啊，小胳膊玩的。
就連那極其官場的幾句客套話，都是邊逗女兒，邊與柳夫人寒暄的。
看見自家大兒子這光景，王妃已是明白，陸明嶸若不是沒看上柳歆歆，就是根本將她勸慰過的話當做耳邊風，絲毫納妾的意思也沒有。
看著兒子和甄氏夫妻生活甜蜜，王妃又何嘗想給兒子房裡娶個女人來添堵？何況她自個也是個被側妃寧氏添堵了二十幾年的。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甄氏生不出能怪誰？
總不能坐視兒子斷子絕孫，而不管吧。
陸明嶸可是攝政王府的世子呢，將來爵位的承襲還指靠他了呢。
王妃又瞅了一眼柳家女兒的可人模樣，論姿色是有些比不上甄氏，可勝在年輕皮膚水嫩，身上又有一股甄氏所沒有靦腆之感，興許接觸多了，兒子會接受吧。
「明嶸，下個月底便是錦心七歲的生辰，娘親下月中旬便帶著世子妃去福山為錦心祈福，要月底才趕回來為錦心慶生。下月下旬的皇家賽馬大賽，你就自個帶著錦心和你二弟幾個去觀賽吧。不用管我這老婆子啦。」
聽著這話，小錦心驚了一跳，祖母故意帶著娘親遠離京城，是不撮合好爹爹和柳歆歆便不罷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