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往事（二）
【a市名門項家剛送走了一場葬禮，緊接著第二天就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生日宴。
生日宴的主角是項家最受寵的小公主，只是受邀而來的a市名流們並沒有在宴會上見到這位小公主。
生日宴舉辦在葬禮之後，本來就引人猜忌，宴會主角遲遲不出場更是將一眾人的好奇心推了頂點，特別是在場不少人知道，葬禮送走的其實是這位嬌寵小公主的母親。
有人說，項家在這個時候大肆舉辦生日宴是因為要歡迎從東山療養院歸來的項家小公主……
東山療養院……
那可不是個什麼好地方，那也就是個住得舒服點的精神病院！
可項家小公主小小年紀去東山療養院做什麼？
有知情人說了，那場致使項家少夫人罹難的車禍，其實這位小公主也在場，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小公主毫髮無損，少夫人卻命喪黃泉。
車禍后，小公主「受了點驚嚇」，於是去了僻靜的療養院休養。
不少人聽了之後，覺得這「受了點驚嚇」一話說得實在委婉，那位估計驚嚇過度，瘋了，這才被轉移到了療養院。
私下猜測的不少，可誰也不明說，生日宴沒等來主角，依然熱熱鬧鬧，他們只當什麼都不知道。
七歲的艾靜也跟著父親來了這場生日宴，也是在這一天，她第一次見到了卓奚。
那時小艾靜因為被蛋糕弄髒了衣服，跟著項家的管家離開宴會會場，穿過長廊來到了項家後院。
就在這個後院里，她看到了一個穿著公主裙扎著小揪揪打扮得像個活動小型聖誕樹的……男孩和一個穿著小西裝像個小紳士的……女孩，兩人正在……愉快地玩耍著。
呃，小女孩正在愉快地玩耍小男孩。
小艾靜幼小的心靈第一次受到如此強烈的衝擊，呆愣之下問帶路的管家：「他們是誰嗎？」
管家回她：「是連家的小少爺和我家小姐。」
小艾靜又問：「我可以去和他們玩嗎？」
「當然可以。」
於是，小艾靜第一次走向了他們，走向了卓奚，然後第一次開口和她說話。她說：
「我可以和你一起玩他嗎？」
小連鴻：「……」
因為這句話，卓奚立刻就接納了這位小夥伴，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趣味相投。
第一次見面，他們玩得很愉快，並約定下一次一起再玩。
可下一次見面，已經是多年以後的事了。彼時，他們都長大成人，艾靜因為追逐一個約定而記了對方好多年，卓奚卻早已忘記。
成為項家大少項桓的未婚妻是一件姻緣巧合的事，項桓需要一個擋箭牌抵擋越來越多的桃花，艾靜需要一個接近卓奚的借口，於是兩人一拍即合。
於是艾靜成了卓奚未來的嫂子，這是她做的第一個自己都不知是錯是對的決定。】
「你要出門嗎？」艾靜見她神情恍惚，再次問了她一遍。
出門……在明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出門自然只為一件事。
多年未去掃墓，艾靜固執地認為，這是卓奚的心結。事實也確實如此，這是她看似坦然的面孔下，最難解的心結。
卓奚終於從回憶中抽身出來，此時的她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了，可她依然想要偽裝得無懈可擊，裝作不在意地把話題扭轉。她表情淡漠地說道：「你可真關心我。」
「角色扮演得當嘛。」艾靜揚起嘴角肆意地笑，在大多人都想順著卓奚的心意遮掩傷疤的情況下，她是少數想要幫助她把毒膿拔除的人之一，「誰讓我是你最親近的人之一呢？」
角色指的是「未來嫂子」一角，既然是這樣的角色，當然可以稱得上親近的人。
卓奚回應了她關於出門的問題，她道：「下雨就該呆在家裡。」
她拒絕了，再一次地拒絕「出門」。
「已經完全變成家裡蹲了啊。」艾靜雖然依然在笑，但笑容中帶了些無奈。誰也不能強硬地改變卓奚的想法，艾靜明白這一點，也清楚自己再不屈不饒地糾纏這個話題，對方該惱了。
卓奚和束白真不一樣，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懂得循序漸進的道理，艾靜沒強硬地再糾纏下去，於是談話就這麼突兀地結束了。她活動了一下手腳，站起來從這個房間離開。
出門時她看到項桓在院子里吸煙，煙霧繚繞下，他的一張臉沉寂在無言的苦悶中。
艾靜想了想，朝他走近，一邊走一邊打趣：「項先生，你可別熏著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了。」
項桓一張臉寫滿疲累，這是他聽到醫生來到老宅后被嚇出的後遺症。他掐滅了手中煙，問道：「她怎麼樣？」
艾靜失笑：「你以為一隻小奶貓能拿她怎麼樣？」
項桓抹了一把臉，承認自己關心過頭了。
艾靜拍拍他的肩：「別擔心，她找到替代的玩具了，興緻正濃著呢，不會無聊到放自己的血玩。」
她把束白真稱為卓奚的玩具，這個時候，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變得和卓奚一樣刻薄了。
人類不吝於向他人展示自己積極正面的一面，大概只是因為對方沒有觸碰到自己的利益，如果碰觸到了，誰能保證不會變成陰暗小人呢？
項桓沒注意到她的用詞，兀自沉思了會兒，問她：「是束……白真？」
艾靜沒有否認。
「聽說她晚上會來，到時候你看看她唄。」艾靜有些挫敗地嘆氣，「那是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傢伙。」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
對於卓奚來說，對於整個項家來說，明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所以等到晚上的時候，不僅束白真來了，連鴻也來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顧姓人，顧瑤。
顧瑤曾經是卓奚母親的手帕之交，兩人相識於娛樂圈，卓書薇去世后，她也跟著退出了娛樂圈，不久后嫁入卓家，成為了卓奚的小舅媽。所以這位的到來儘管讓項家人有點意外，但並不至於驚訝。
顧瑤許久沒見到卓奚了，對著這個長相六七分像故友的侄女不免嘮叨了些，卓奚漫不經心地應著，不熱情也不疏遠。
「文昕本來也是要來的，可她接了一則通告去了其他城市。」顧瑤閑完家常突然提起了這件事。
卓奚點點頭，表示理解。卓文昕是顧瑤的女兒，也就是卓奚的小表妹，哦，屬於相看兩厭的那種。她的這位小舅媽似乎並不知道兩人的關係水火不容，每每都會在她面前提到她，這讓卓奚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不想再聽到卓文昕的事，卓奚找了個借口遁了，走之前還不忘拉走束白真。
兩人一起去了小閣樓。
幾天前還是雜物間的閣樓在卓奚看上眼之後大變了樣，雜物全部被挪走，換上了卓奚的畫具，搖身一變變成了她的專屬畫室。
閣樓里放著不少她的完成品，都是和樓下客廳那幅巨型畫孿生出產，大片的顏料糊上去，層層疊疊，瘮人得很。
此時卓奚坐在畫架前，再次開始了她的創作。儘管是翔一樣的作品，但她畫得極為認真。
束白真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看她一次次揮筆，將顏料一層層抹上去……然後，她開口問了：
「你在畫花嗎？」
從這堆積的顏料中抽象出花的形象，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束大導演十分強大。可是——
卓奚拿畫筆的手一頓,承認了：「嗯，院子里的薔薇。」
束白真往窗戶的方向一望，嘆道：「很漂亮。」也不知道她贊的是她畫布上畫的，還是院子里迎風搖曳綻放的。
卓奚也不深究，繼續自己的畫畫。
束白真沉默地看著她畫了一會兒，趁著她洗筆的時候問道：「你和卓文昕……」
「她是我的小表妹。」話里話外都是不在意。
束白真微感驚訝。她在b大找上卓文昕幫忙的時候，一點沒想過那位大歌星和卓奚還有這般關係，於是她不禁搖頭感嘆：
「真是沒想到啊。」
卓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臉上又沒寫著，你要是想到了才會覺得奇怪吧？」
束白真：「……」
或許是談到了不太喜歡的人，卓奚覺得有點心煩氣躁，她皺了皺眉，將畫筆扔到洗池裡，起身走到閣樓的窗戶邊，輕巧一躍后扶著窗坐到窗戶上。
束白真眉心一跳，老媽子屬性怎麼也掩不住，她擔憂道：「你還是下來吧，別摔下去了。」
卓奚沒回話，直直地看著她。許久，她向她伸出一隻手。
束白真向她走過去，卓奚雙手環住她的脖頸，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束白真，吻我。」她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
束白真應聲抬頭將唇貼在她的唇上。
此時窗外很黑，但薔薇花的清香就算在黑夜中依然四處飄散著。
沁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