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脫險
卓奚窩在獨座沙發里，微勾著背，目視著地面。手裡的茶杯已經散去餘溫，她卻已經忘記了似的，湊近嘴邊抿了一口。微涼的茶澀澀的，她的喉頭動了動，緊接著獃滯的目光微微晃動。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我想你知道，我們家卓奚還很需要你。」
「項先生，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后的結論，並不帶私人情緒，事實上早在幾個月前，我從評估結果上來看，卓小姐需要的是一名更加專業的心理醫生。」
「你不用妄自菲薄，毋庸置疑，簡小姐，你就是一名專業的心理醫生。」
「我想說的是……」
稍顯沉悶的十分鐘過去后了，兩方都沒放棄勸說，就在兩人爭論不休的時候，卓奚突然站起來，沒有看所有人，丟下一句「就這樣吧」就上樓去了。
主角的突然離場讓這場「辯駁賽」終於落幕了，留下來的人紛紛沒再開口。良久，簡清一略帶嘆息的聲音響起：「項先生，老實說我並不想質疑自己的專業素質，但是，我必須得說一句，我並不適合做卓小姐的心理醫生。」
說到這，她看了卓奚離開的方向一眼，眼中帶有深深的憂慮：「從專業角度來講，我認為，在我陪伴卓奚這十年裡，她的心理狀態並沒有得到改善，甚至更糟糕了，會讓你們產生她已經逐漸好轉的錯覺，我想只是因為……移情效應。」
「我想卓奚是把我當成了誰，我剛剛發覺這一點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然而，事實不是不這樣，她封閉得更厲害了。請假遠離她也是因為她的移情效應已經深入到了錯亂的地步，衍生出了足夠迷惑她的奇怪情感。」
「所以，我的建議是，她需要一名專業的心理醫生，這個人不能是我。而且，我發現……」
「她在遠離我的這段時間，精神狀態有所改善了，或許沒有心理醫生，她也能夠走出來，我在她身邊反倒是困住了她。」
十多年的陪伴不是一句醫生與病人就能簡單說清的，歸根結底，簡清一還是希望卓奚能夠好起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到這份上，項桓也只能接受了這個結果了，況且卓奚本人也已經發言了，只不過……
「她剛剛是不是狀態不太對？」項桓皺眉，望著樓梯口。
卓奚狀態明顯不正常，這種狀態轉變似乎是在她迴避接完電話回來后發生的。
簡清一作為心理醫生，對人的情緒捕捉更敏銳一點，她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然而她有心無力，如果她現在出現在她面前，想必只會產生反效果。自從兩人見面后，她就意識了一點，卓奚對她的移情效應減輕了不少。
卓奚大概已經沒有那麼需要她了，現在剩下的問題就是，卓奚還需要一點點時間自己反應過來這一點。
「讓李姨去看看吧。」如果說除了簡清一之外還有誰能夠安撫卓奚的情緒的話，那就必數李姨了。
一旁的李姨早想上去看看了，現在被人點到名，自然沒有推辭。只不過，她很快又從樓上下來了。
「小姐在樓上閣樓，沒有讓人進去。」李姨向他們解釋。
另一邊，被老宅一眾人擔心著的卓奚正坐在小閣樓里畫畫。閣樓有一扇窗，小窗正對著院子，院牆上的攀爬著四季薔薇。
前不久被她殘害的薔薇已經被重新移植過來修補完好，鬱鬱蔥蔥的藤蔓相互交織，粉白的花團隨風搖曳。
她筆下的薔薇色彩厚重而鮮艷，像夕陽下染著金邊的雲團，像大片的血色蕉葉，唯獨不像薔薇。連色彩都不像。
她不是一個寫實派的畫手，在抽象派中也算是異類。她畫得很認真，眼神專註，下筆很穩。
然後鈴聲響了。
手下一抖，「蕉葉」缺了一角。她看著自己的畫發起了呆，許久之後，鈴聲停了。
她重新握筆畫起來，把缺了的一角認真補上。這一畫就是一下午。
臨近傍晚，李姨前來敲門，她這才結束了自己的創作時間走出了房間。
這一次，手藝超絕的李姨做的飯菜有失水準，有點咸了。卓奚似乎受了觸動，第一次開起了玩笑。
「姨，你這手藝都快趕得上我了，既然如此，下次換我來為你做一頓吧。」她似乎想起了某個做飯水準欠缺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停滯，很快又被她修補得完美無缺。
李姨低頭掩飾眼中的淚光，嗔笑：「你還真捨得誇自己，姨就算失手也不是你能比的。」
「哈哈，你別說出來嘛！」卓奚大笑。
桌上的沉悶一掃而光。
晚飯臨近尾聲的時候，項桓突然開口道：「簡小姐已經辭職了。」
卓奚神情不變，點頭應道：「嗯，我知道了。」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口道，「多給她一點補償吧，人家的青春幾乎都耗在我這裡了。」
項桓見她神情輕鬆，鬆了口氣：「會的。」
「還有就是，連鴻打來電話說……」
「刺啦」一聲，水杯落地破碎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項桓打住話頭朝卓奚看去，見她手還維持著握水杯的姿勢，而原本該安穩呆在她手中的杯子已經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片。
「呃，握畫筆太久了，手有點不靈活了。」卓奚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我來收拾吧，你們繼續吃。」
李姨反應過來，拉住她：「姨來收拾就行了，不是手不靈活嗎，別傷了手。」
卓奚沒有勉強，退到一旁，看著李姨忙活，輕聲向她道了句：「抱歉。」
「說什麼傻話呢，這種事不可避免嘛，下次別讓自己太累了。」
卓奚抿了抿唇，沉聲應下了。等李姨收拾完，卓奚這才看向項桓。
「連鴻說什麼？」問這句話時，她的聲音澀澀的。
項桓道：「他說在他劇組拍戲的束白真導演事故傷及後腦，但是已經脫險了。」
卓奚面色恍惚，良久才低聲回了個「哦」。
「哥，你找個人幫我去一個小區把我的行李取回來吧。」卓奚朝自己的兄長笑笑。
「行李？」
「嗯，我好像把它們帶到了一個不應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