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再見

  震驚的,絕望的,甚至是怯懦的,這就是現在束白真的樣子。這個曾經站在電影節的領獎台上大方自如的女子,在愛情面前,和所有情路上的普通女人一樣敏感多疑。


  然而,又不完全一樣。


  「卓奚。」她似乎已經接受了現實,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狀態,沉靜下來。


  就像她曾經奮鬥在娛樂圈一樣,儘管她名譽加身風光無限,但並不是一直順風順水。上天的寵兒也有低潮期,她只是比別人更快一點接受失敗,並投入到下一場的博弈之中,僅此而已。


  「卓奚,在還記得搬去我家前的那一天嗎?那天你的小舅媽來找你……」束白真做出回憶的樣子,「她對我說了一些話。」


  卓奚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饒是她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突髮狀態了。


  如果束白真這個時候抬頭看她,就會發現,她那雙沉如死水的眼眸被攪起了几絲波瀾。


  然而,並沒有。束白真沒有抬頭,她只是看著地上破碎的花盆,陷入了回憶之中。


  「你的小舅媽是真的疼你啊,她為了你找我私聊過了,勸我離開你。那個時候我說過什麼?」她突然低笑了一聲,有些像自嘲,「我說只有你讓我離開,我才願意走。」


  束白真終於抬起了頭,看向卓奚。


  「可是啊,現在想起來,我只是大言不慚地說著欺騙別人欺騙自己的漂亮話。」


  「我大概等不到這句話了,因為啊……」


  「卓奚,我很累。」


  「抱歉,我累極了。」


  在感情一道上,束白真是怯懦的,又堅毅的。


  她的表情依然悲傷,但多了幾分堅決:「卓奚,我愛你。但是,我大概……要和你說再見了。」


  說完,彷彿怕自己後悔一般,她又匆忙轉移了視線。


  「一直都有這種感覺,果然,我們還是不能夠一起走下去。」


  「弄髒了你的房間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聽我跟個老婆婆似的嘮叨這麼久不好意思,最後……」


  「再見了。」我的至愛。


  匆忙轉身離去,束白真連最後一眼都不敢看。


  她走得那麼突然,以至於卓奚都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呆了,腳下像是生了根一般。


  手中的電話還顯示著正在通話中,她卻像是厭棄了一般,掐斷了通話,儘管電話那頭的人是她剛表白過的對象。


  茫然,獃滯,無錯,她就像個孩子一樣蹲下了身,抱住了自己。


  她一直仰仗的不過是束白真的愛,像忠犬一般不離不棄的愛,不管她做了什麼,那個人一直在原地等著她。可現在,她不要她了。


  卓奚最討厭改變,她想要一個一成不變的理想化世界,她愛著的,她在意著的人都在那兒,一如既往地愛著她。


  可這樣的世界是不存在的。看吧,她的媽媽轉眼就冰冷了,束白真……束白真也是,就這麼丟棄了自己。


  ――如果你挨我,那麼我也愛你。


  卓奚曾經這麼對束白真說過,只是被後者忘記了而已。


  算了,就這樣吧。


  站起來,取過垃圾桶,她把碎掉的花盆收拾乾淨。


  這麼礙眼的東西,早該收拾了。


  「天!小姐你在做什麼?!」李姨一聲驚呼。


  卓奚不明所以,卻見溫婉的婦人突然落淚了。


  她反應不及,被婦人抱在了懷裡。


  「小姐在做什麼呢?」李姨哽咽問道,一隻手伸過去,撫上卓奚的臉。


  卓奚莫名,抬手去抓她的手,卻摸到一片涼,是自己的眼淚。


  她獃獃愣愣地把手放到眼前,在看到眼淚之前,卻先看到手上的斑斑血跡。


  哦,她好像被陶瓷片划傷了。


  李姨也看了她的手,眼淚又涌了上來。


  「姨,別哭。」


  卓奚想要去給她擦眼淚,卻在抬手抬到一半的時候想起自己的手被血龍髒了,於是被迫停了下來,像孩子一樣無措。


  李姨見了,一把摟住她,一下下拍著她的背。


  「小姐,小姐……」


  李姨想起了多年前,那個剛被救回來的孩子就是這樣,茫然地拿水果刀傷害自己,那是那個孩子第一次被發現有自虐行為。


  二十年過去了,孩子長大了,卻依然沒能從當年的事故中走出來。


  只是不在那麼偏激,可現在……


  項家的醫生在半個小時候到了老宅,除了幫卓奚處理手傷外,還開了各種鎮定藥物。


  卓奚的精神狀態明顯異常,匆忙從書房趕來的項桓焦慮地來回走動。


  「到底怎麼回事?」他皺眉問。


  李姨回想:「前些時候束白真小姐來訪過,只是很快就離開了。」


  束白真導演離開后,她上樓后就看到卓奚一邊流淚一邊拿碎瓷片划自己。


  是的,卓奚的手並不是她收拾時不小心划傷的,她是自己動手的,在無意識狀態下。


  「束白真?」項桓微怔,「她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聽到某個名字,一直發獃中的卓奚有了些許反應,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在鎮定藥物的作用下,她看上去正常多了。當然,只是看上去。


  「哥,我要出去辦點事。」她邏輯清晰,咬字也十分清楚,看起來已經沒有問題。


  項桓看了她一眼,又去看醫生,醫生朝他無聲搖頭。


  垂下眼睫,妹控項桓對她不假顏色:「現在不行。」


  「明天……」


  「明天也不行。」


  「……」


  看卓奚沉默下去,項桓緩了臉色,解釋道:「我預約了一位朋友你和他見見。」


  卓奚眨眼:「朋友?」


  項桓清咳了一聲沒說話。


  看來是那種「朋友」了。卓奚瞭然,沒有推拒,想了想:「我需要一名男醫生,年齡不要太大。」


  卓奚並不是傻子,她多少已經有點意識到了,她對年長溫柔的女性格外不同,心理醫生這種最容易讓人產生依賴感的人,更是如此。


  項桓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那位朋友十分滿足你的要求,你會喜歡他的。」


  卓奚興趣了了:「哦,希望如此。」


  說完又安靜了下來。


  一群人散去后,卓奚看向房間的窗檯,那裡多了一盆盆栽。小小的白刺團精神萎靡,因為它傷及根莖。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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