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境界的石碑線 下

  在過去，蓮太郎摸過好幾次巨石碑，他還記得那種光滑冰冷的手感。


  然而這次手掌的感覺強烈違背往日的記憶。


  感覺很鬆散，好像可以輕易揉碎的枯葉。


  以為自己搞錯的蓮太郎上下移動手掌，結果巨石碑的表面便應聲剝落，造成了此刻這副情況，好似碎紙一般粗糙的鐵屑被他拍拍手甩掉，碎片堆在腳邊。


  「真是凄慘。雖說還沒侵蝕到內部，但是錵侵蝕液就是能讓錵變成這副德性，這都是昨天的戰鬥導致侵蝕液加快腐蝕的原因嗎？」


  「應該如此。」木更說道，「巨石碑……真的快倒塌了。」


  蓮太郎歪著腦袋，仰望直向天際的巨石碑頂端，腦中滿是複雜的思緒。


  以前有位科幻小說家亞瑟·克拉克曾將作品當中出現的巨大黑石板，定義為神明促使人類進化所設的裝置。


  那種方式，被稱之為【篩選】，只有脫穎而出的人才會被神所承認，其他的人都會死。


  那麼我們這群人類，真的可以通過原腸動物戰爭的寶貴經驗，學習進化到更高次元的方式嗎？

  一想到這裡，如今展示在面前的破滅徵兆，就不禁讓人想到『神明已死』這個辭彙。


  不過有件事可以確定，就是32號巨石碑必然會倒塌，這已經成了無法避免的局面。


  此外自己還得拚死阻止敵人從這裡入侵才行。


  為了維繫明日的世界。


  木更仰望巨石碑，同時後退幾步，目光閃爍，突然問道：「里見同學，你知道巨石碑是怎麼製造出來的嗎？」


  「這個……雖然沒親眼見過，聽說巨石碑是用『組合』的方式，把零件——單個1立方米的錵金屬塊，帶到施工現場，然後再拼起來，就好像搭積木一樣。」


  木更把臉轉過來，露出十分無奈的表情：「你真笨。那種答案沒法得到額外的分數。直接回答想像金字塔的建築方式不是比較快嗎？」


  「金字塔？」蓮太郎一臉懵比。


  「建造金字塔時，就是用特殊工具將切割下的石塊逐漸堆積起來。巨石碑也是用一塊塊金屬建構而成。利用大量運輸機與直升機空運到現場，然後在現場加以組合。當然，如果只是單純堆疊，一下子就會被風吹倒，所以還得利用比黏合飛機與太空船金屬部分更強力的專用黏著劑。」


  「可是既然是用一塊塊組合起來的，我看不出來有縫隙啊？」蓮太郎不解，巨石碑看上去簡直就像是一個整體。


  「巨石碑的精密程度可是世界頂級工藝。」


  木更自信滿滿地豎起一根手指，意有所指：「至少要一百公尺。這座32號巨石碑要是倒塌，第一步的工程就是迅速堆起一百公尺高的錵金屬塊。這麼一來普通的、也是數量最多的lv1原腸動物就會被擋在外面。接下來的一個月則是逐漸累積高度，最後到達1.6公里高的目標。里見同學或許還記得，原腸動物大戰剛結束時的巨石碑，一開始也不是這麼高的。」


  蓮太郎默默點頭。他的確記得大戰剛結束的巨石碑比較矮。


  其實現在也還存在，在已經被東京區放棄的第41、42、43區，就是用一百公尺高的巨石碑勉強阻擋著原腸動物，一直沒有人去將其建設到如其他地區1.6公里高的程度。


  在一群，大部分逃進東京區內部的原腸動物，也基本上是通過這三個地區進來。


  「要累積到一百公尺需要多久時間？」


  「只要湊齊材料與運輸機，大概半天就夠了。」


  「有這麼快嗎？」蓮太郎忍不住有些興奮。


  這麼說來的話，這一次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


  如果在與原腸動物大戰前有一座百米級別的錵金屬巨碑，便可以大大減少敵人的數量……


  等等，哪裡不對。


  蓮太郎眼珠亂轉，似乎有什麼念頭即將從腦海里竄出來。


  木更說道：「那當然。這可不是個人或企業，而是東京地區政府舉全國之力建造的巨石碑。在總共所花費的十天時間，幾乎大部分都是用來等待錵成形。不過就算最後恢復1.6公里的高度，也無法避免從高空誤闖的原腸動物——」


  蓮太郎下意識打斷道：「不光只是那個吧。還有從畸形秀、研究設施、好事的個人飼養者那裡逃出來的原腸動物，被輸入體液才逃入巨石碑內的人類，以及……」


  「體內侵蝕率超過50％的起始者吧。」


  簡直就像是在指延珠。蓮太郎的心情瞬間變差，然後剛才心中即將冒出來的水花又翻起來，急忙道：

  「等等，木更小姐，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政府一定要在這時重建巨石碑？就算拚死蓋好新的巨石碑，只要再被畢宿五注入一次錵侵蝕液，工夫豈不是全都白費了……不對，不只是那樣，還有別的原因……」


  蓮太郎試著把盤踞在心中的疑惑努力化為言語：

  「——為什麼畢宿五沒有襲擊這裡以外的巨石碑？比起只襲擊一個點，多打開幾個缺口應該會讓入侵更有效率吧？」


  「沒錯！這就是問題所在。」


  木更用食指戳戳蓮太郎：


  「看來政府已經觀察幾天，判斷畢宿五不打算襲擊32號以外的巨石碑。就現實而論，從那次以後，畢宿五也沒有對其他巨石碑出手，你也看到了，那傢伙就好像跟32號巨石碑有仇似的，緊緊盯著這裡不放。」


  「那麼理由是？」


  「政府那裡也設想出幾個假設，不過說真的，他們也搞不懂。對了，里見同學，難得兩個人過來這裡，要不要一起腦力激蕩一下？」


  蓮太郎沉默點頭。


  畢宿五雖然名字中帶了一個『五』，但依舊還是階段四。


  只有階段四的畢宿五竟然能貼附在完整的巨石碑上面，蓮太郎一直就對此產生疑問，哪怕畢宿五是完全體，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有智慧與洞察力都很優異的木更一起思考，解決難題的機會就更大。


  木更豎起三根手指：


  「我也想出三種假設。第一，畢宿五襲擊過32號巨石碑之後，需要休息很久才能恢復體力。」


  蓮太郎托著下巴。


  這種說法很有可能。畢宿五也是一般的原腸動物，既然接觸足以使它衰弱而死的錵磁場，然而——


  「距離那件事也已經過了四天以上吧？難道這麼久還無法恢復嗎？」


  「唔——每隻原腸動物都不一樣，也很難一概論定。算了，直接說第二種假設——這裡的地理條件會減弱巨石碑的磁場。」


  蓮太郎環顧四周，放眼望去都是無際的平原。


  「隔壁的31號與33號巨石碑，地理條件與這裡有什麼不同嗎？」


  木更把眉毛皺成八字形，雙手抱胸，無意間露出驚心動魄的弧度：「幾乎可以說是完全一樣。」


  蓮太郎追問道：「難道地下埋了什麼東西嗎？」


  木更搖頭表示：「在建造巨石碑之前，都會先進行簡單的地質調查，所以很難想像會是那種情況。」


  「那麼這種假設也排除了。」


  「接下來是第三種假設。由於畢宿五的智慧很低，想不出可以同時襲擊多數巨石碑的計劃……」


  「不可能。」


  話沒說完，就被蓮太郎粗魯的打斷，這是到目前為止最離譜的說法。


  「第一次派遣大量的蟻型原腸動物創造機會靠近巨石碑，第二次更是直接用七頭原腸動物，成功騙過自衛隊，讓那些軍隊自己就加劇了錵金屬的腐蝕……這傢伙簡直比菊之臣還要狡猾……嗯？」蓮太郎說到一半，突然眼睛里亮了起來。


  「是啊。」


  就連如此說道的本人都不相信，木更乾脆地放棄這項假設再次抱胸。


  不過，大概是因為剛好把與木更有仇的天童菊之丞也罵了進去，所以木更臉色稍霽，似乎很是受用，對蓮太郎和顏悅色起來。


  「不過托木更小姐的福，我也有了結論。我還有另外一個推測。」當木更準備放棄的時候，蓮太郎睜開眼睛，智珠在握。


  「咦？」


  蓮太郎仰望頭頂凄慘白化的巨石碑，說出了誰都不敢去想的事情，就連背景明顯極大的木更都被嚇了一跳。


  「就是這個32號巨石碑本來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