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暗中觀察
眼前的畫面讓蓮太郎感覺到彷彿背後被塞冰塊的寒氣，他反射性地壓低身子，望向影胤，目光因為緊張而變得非常危險。
蛭子影胤也伏地身形，聲音不自覺壓低了幾分：「看到了嗎？」
蓮太郎張了張嘴，比劃著問道：「在那下面？」
「如果跟昨天同樣位置，應該就是吧。」
「該死的。」
蓮太郎再次膽戰心驚地透過望遠鏡觀看。
利用光學擴大的視野里，有無數鳥型原腸動物在一定的區域里繞圈飛行，底下茂密生長著連日光都難以穿透的大片樹木。
那些鳥類的鳥喙、爪子等部位，通通沾滿血液，眼睛也是猩紅的顏色，噬血的目光不斷掃視著地面。
除此之外，開闊一些的地方還棲息著許多陸行原腸動物，種類非常多，因為被原腸病毒改變了形態所以無法單獨用物種來區分，不過從外形、能力這幾點判斷的話，大多數在階段一，少數具有多種特徵的則是階段二，階段三的原腸動物暫時看不到，那些傢伙已經懂得隱藏自己。
「咚——！」
鈍重的聲音突然響起，就連巨大的樹木也隨之搖曳，一些地方的樹木倒伏。
棲息在樹上休息的鳥群連忙飛向空中。
遠處的樹梢的葉子也窸窣作響，得知某種巨大的生物正在森林裡移動。
緊張使得脈搏加速，蓮太郎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邊。
絕對沒錯，就在這裡。
雖然眼睛沒法看到它，但是這架勢已經可以肯定了。
那裡的地面有隻原腸動物，是被命名為【昴宿】，能夠發射光之槍的原腸動物，就是它讓民警部隊和自衛隊的人損失慘重，在戰爭中大敗虧輸。
「時機剛好。差不多快下雨了。」
蓮太郎驚罰地把臉從望遠鏡移開，只見影胤正仰望頭頂攤開手掌，語氣十分平淡，與他平日里那種誇張做作的語調不太一樣。
於是他也跟著看向天空，天氣從早上開始就陰陰的，沒有特別的變化。
大概是察覺蓮太郎的疑惑，影胤繼續解釋：「剛才的聲音可以傳得很遠，巨大的爆炸聲你應該也有聽到。那就代表空氣中的濕度很高，水分增加了。」
話語剛落，就像是在證明影胤的說法，雲層傳出轟隆隆的雷鳴，狂風無由而來，吹得林海嘩嘩抖動。
蓮太郎簡直口吐白沫——這傢伙簡直就是預言家。
不過話說回來，下雨確實是好事。
氣味會被雨水沖走，可以影響犬科原腸動物的追蹤能力，雨聲也能掩蓋我方移動時發出的聲響。
然而蓮太郎的表情卻並不好看。
「又是……黑雨啊。」
被錵金屬的塵埃所弄髒的雨水，會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起人類的尊嚴【結界】，被原腸動物無情踐踏的事情，打心裡頭厭惡。
其實錵塵淋在身上並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恰恰相反，假使白化的錵還殘存磁場能力，這場雨搞不好可以妨礙原腸動物的行動。
但是當昨天首度下起黑雨時，在後方負責支援戰鬥補給的普通市民立刻陷入狂亂，廣播與電視新聞為了安撫驚慌失措的人心，不斷重複不必擔心的辭彙。
這時蓮太郎突然很好奇延珠等人在做什麼。
距離昨晚飛奔出來已經過了半天，想來全體輔助部隊成員應該都發現自己已經不見了。
木更不知道是怎麼跟延珠說的？是直接告訴她自己出了一趟沒有生還機會的任務，還是謊稱也許還有希望平安歸來？
答案應該是後者，要是明白說出自己有生命危險，延珠肯定會追著蓮太郎的腳步進入森林，弄不好就會引發第二次災難。木更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所以這樣一來應該也沒人擔心自己才對吧……
蓮太郎心中忍不住有些苦澀。
此時好想緊緊抱住延珠柔軟的身體，有股想要盡情嗅聞秀髮香味的強烈衝動。
不過那一切都得等打倒昂宿之後再說。
站在山坡上的隱蔽處，三人筆直瞪視原腸動物的營地，影胤緩緩催促道：「趕快吧，下雨了不好趕路。」
心想也是，三人立即啟程。
天空很快落下眼淚，雨水淅淅瀝瀝，慢慢變大。
延績昨日，今天的雨量依然驚人，帶有一些黑墨的雨水讓本就潮濕的地面變得泥濘不堪。
就在蓮太郎與影胤幾人離開后不到半個小時，兩雙腳印踏上了他們曾經駐足的山坡。
腳印一大一小，一前一後，亦步亦趨的模樣。
來者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二十歲出頭，女的只有十歲模樣，俱是一頭黑髮，身穿寬鬆的大衣。
雨勢慢慢加大，但是這兩人身上卻彷彿存在無形的磁場，將一應雨水全部隔離在外，只有一輛可憐的推車裝滿了黑色金屬塊被雨水蓋住。
遠處，原本休息中的原腸動物，突然有一些再生級別較高的，露出了焦躁的情緒，似乎有什麼令他們感到厭惡的存在接近了。
低沉的嘶鳴聲間歇響起，卻又在忌憚什麼，顯得非常壓抑。
駐足在此地片刻，這兩人立刻起身，向著邊上的小路快速追去，手推車在地上留下兩條非常明顯的車轍印，可想而知是多麼沉重。
非常巧合的，兩人前進的方向，正是蓮太郎、影胤、小比奈三人離去的方向。
河水上游。
天空似乎很不高興地發出轟隆隆的響聲，不過直到目前為止還沒看到閃電劈落。
蓮太郎一面溯溪而上，一面擦拭臉上的雨滴觀察手掌，手上沾有看似薄墨的雨水。
又前進了一會兒，一掛分成三段的小瀑布佔據他的視野。
上段的高低落差約三公尺，中段兩公尺，下段三公尺，水流的寬度同樣不小，平常搞不好是美不勝收的風景區，但是如今河水夾雜沙石與雨水變成混濁的棕褐色，幾乎快要泛濫。
因為地勢落差，河水發出千軍萬馬咆哮的聲音滾滾而下，一個轉彎就消失不見，待靠近幾步，又能聽到轟鳴作響的水聲。
即便是岩石落入其中，恐怕也等不到沉底，就會被急流推著進入山下不知哪個角落。
昨天自己真的跳進如此恐怖的濁流當中嗎？蓮太郎感到頭破發麻，后怕起來，沒死真是奇迹。
「你的意思是，最好趁現在跳到對岸？」
「沒錯。」
面對影胤的疑惑，蓮太郎率直點頭。
方才由斜上往下俯瞰，原腸動物的營地應該在河的另一側。
影胤沒有多問，微微弓起身體，呼喚一聲：
「小比奈。」
「是。」
身穿連衣裙的少女解放力量，眼珠變成鮮紅色，頓時吸引了蓮太郎的視線。
這還是蓮太郎第一次仔細觀察小比奈解放起始者力量的狀態，立刻發現了端倪。
不同於其他的起始者，他看到小比奈身上浮現出來好似血色霧氣的虛影，剛好將她的身體裹住。
雖然看起來是霧氣，但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種……磁場？
蓮太郎搖搖頭，百思不得其解。
小比奈沖他做了個鄙視的鬼臉，隨後背起影胤，一躍來到河的對岸。
儘管是屬於近戰強化攻擊的起始者，但是這份一躍跨過三十米的橫空手段也是讓人望而生畏。
相對而言，蓮太郎就只能比較苦逼地慢慢走路，發現最下方的瀑布壺**側有條狹窄小徑，於是便朝那裡走去，他不認為身為敵人的小比奈會幫忙。
瀑布嘩啦啦的驚人水流量灑出水花，讓立足點變得很不穩，此外還加上地面長有濕滑的青苔，移動步伐時更需要慎重。
這也是他選擇緩緩移動而不是跳躍的原因，萬一動作太大，腳下一滑掉了下去，那樂子可就大了。
就在這時，蓮太郎發現瀑布壺穴後方有個小洞窟，試著把手伸進去，傳來冰冷濕滑的岩石觸感之後立刻遺憾收手。
這不是電影可以藉由洞窟通往裡面，而是一下子就碰壁，果然那種走個路就能遇到什麼寶藏的妄想是落空了。
可是哪裡不對啊？蓮太郎撓著腦袋，長門兄不是說自己在風水上屬於金土傍水、落地生財的格局么？
那自己這窮困潦倒了近十六年算是啥啊……話說回來，看昨天的模樣，堇醫生好像成功逆襲長門兄了，不知道那種事情究竟是什麼感覺來著……
正當蓮太郎對牆壁失去興趣，陷入胡思亂想的狀態時，右腳滋嚕一聲往前滑，蓮太郎心想這下糟糕，身體快要失去平衡，趕緊以手抓住突出的岩壁勉強站穩。
「糟——呼！！」
因為用了過猛踩碎的幾片石塊打著滾落入深不見底的懸崖，不由得一身冷汗，不由得一身冷汗。
「走吧。」
對著在前面等待的影胤打了個招呼，蓮太郎率先帶路。
看著平安無事渡河的蓮太郎，小比奈輕聲咋舌，發出一聲遺憾的嘆息，蓮太郎充耳不聞。
以指南針確認方向之後，三人繼續往北前進。
途中漸漸離開河邊，進入蒼鬱茂密的森林。
跟蓮太郎等人過夜的巨樹森林相比，這裡的樹冠高度不高，但是植物的茂密程度卻是前者無法相比，一路撥開不斷朝臉上打過來的樹葉、枝條等東西，緩慢前進。
蓮太郎打頭陣，影胤、小比奈跟在後頭。
蓮太郎壓低身體前進，同時靜靜拔出腰際那錵制的野戰刀。在極近距離進入遭遇戰的場合，用力比拿起手槍瞄準、扣扳機快多了。
在未探查領域不發出聲音行動，可以說鐵律，尤其是已經知道這裡乃是原腸動物的大本營，周圍不知道有多少沉睡中的原腸動物，更是小心謹慎。
腳下有許多鋸齒植物，還可以看見銀杏與鐵線蕨。
忍耐流入眼睛的黑雨，用野戰刀將紫萁的羽狀複葉揮開后，蓮太郎的視野意外變得開闊。
異樣的光景映入眼帘，他對後頭下達停止的手勢。
「看來有被啃過的痕迹。這是什麼？」
蓮太郎繃緊神經望向一旁，絲毫不感覺緊張的小比奈沒有理他，徑自走過身邊。
確認周圍的確沒有原腸動物，蓮太郎這才跟在後頭。
這裡大量生長兩公尺左右的落葉圈形樹木，但是樹葉幾乎都被不知名生物啃光了。
如果是被草食動物吃掉，周圍其他草木完全沒事顯得很怪，相對而言地上的草更適合進食，而且這地方被原腸動物佔領，真的會有食草動物出沒嗎？
——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葉子。
記憶貫通腦髓的瞬間，蓮太郎發出一聲輕咦。
影胤拋來一個詢問的視線：「你看出來了？」
蓮太郎默默點頭。
即便是精通野外求生的影胤，還是無法識別這種原產於南美的植物。
「這是古柯葉。」
「古柯……」
「從這種樹木採取的生物鹼，就是古柯鹼的原料。」
影胤目露疑慮：
「我不懂這個葉子為什麼會被啃食。是原腸動物乾的好事吧？只是它們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
蓮太郎慎重地撥起一株，下了結論：「原腸動物一定是用這個當成興奮劑使用。」
生物鹼與各種誘導劑，可以引發中樞神經亢奮或暫時舒緩疲憊、疼痛，以及恐懼感。
蓮太郎回想起前天與原腸動物的首戰。即便遭到裝有錵子彈的槍械射擊，前排的原腸動物依然沒有倒地繼續發出咆哮前進，那恐怕就是事前啃食過這個產生亢奮與止痛作用的緣故。
除了畢宿五那種超乎想象的兵法指揮能力外，還運用這種藥物刺激的辦法嗎？
自己所面對的敵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到此為止都是自己的猜想，老實說蓮太郎心底對此還是半信半疑。
即便智慧再怎麼發達，但是指揮部下啃食古柯葉再去作戰這樣的行為，已經大幅超越普通昆蟲、野獸的範疇。
智慧。
只有擁有智慧，才能解釋這一切，可那不是人類才擁有的嗎？
搞不好再過一陣子，就會出現能說人話的原腸動物。
只是人類與野獸的聲帶構造大不相同，雙方能夠對話也很詭異。
錄像帶的內容再次閃過蓮太郎腦海，不由得瓷牙咧嘴。
指不定那玩意兒本身就是人類呢……蓮太郎本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甩了甩腦袋。
影胤走到前面，突然頓住腳步。
「好了，里見同學，也差不多快接近敵人的本陣了。」